“安德斯?怎么是你?你没事吧?” “还好……今晚全联邦最顶尖的医者都汇聚于此。”安德斯咧嘴笑了笑,眉毛挤到了一起,龇牙道:“有点疼……” 乐潺回头看向站在楼梯口的褚辛,指挥道:“快去校医院找医生。” 目睹现状的褚辛没有多话,点了点头。 他转身走下楼梯,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眼前的景象如同幕布般分割、撕裂。 塞壬号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航行,联邦最先进的海上移动堡垒依旧沉稳如山。 安德斯睁开眼,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电视里正在回放E区大学城的科技成果大会现场画面,发言席上的李维从容不迫地讲述着他的“忒修斯计划”。 安德斯烦闷地挥了一下手,伤口被牵扯带来的剧痛立刻让他叫唤起来。 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让安德斯始料未及的人,也是这首巨轮的“掌舵人”艾尔夫。 “看来距离我受伤昏迷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谢谢你救了我。”安德斯道。 “该感谢的人是伽内什,是他提醒我有人对你不利,留在塞壬号上比较安全。” 褚辛踱步走到窗边,注视着平静无风的海面,眼中毫无波澜。 “我向乐潺坦白了一些事,比如我在窗岛发现了你的身份,剩下的该由你告诉他。” 塞勒涅终于现身了,这早已在褚辛预料之中。 先前从勃朗宁庄园逃往九号公馆期间,他就对塞勒涅的身份起了疑心。 通过那一次回溯,重返庄园,他见到了帮助他屏蔽监控,一路过关斩将的得力助手安德斯。 不仅如此,安德斯还以霍夫曼家族拜访者的名义牵制住了马尔克斯。 在发现安德斯的异常热心举动后,联邦通讯社公开日直播那天突然在网上曝光照片的幕后“黑客”真身也迎刃而解。 毕竟知道第九中枢的真相,却逃过法尔肯宫宴席上那场爆炸的人就那么几个。 排除像林锐那样的不知情人士,答案跃然纸上。 只是他没有想到,除了安德斯以外,他还多了几位来自帝国的“盟友”。 安德斯从床上坐起,隔空抓取到了放在电视机柜上的遥控器,关掉了聒噪的背景声。 “多亏了你和李信介在第九中枢好心相助。”褚辛一手撑着窗台,转身看向安德斯,眼中带着晦暗。 对于这份帮助,他从未感到高兴,但他明白自己无权去替乐潺作出表态。 从乐潺在窗岛的表现来看,他一定相当感激自己的能力能够派上用场,这让他变得更加强大和自信。 褚辛渐渐感觉到了乐潺的变化,他已经有独当一面的实力,不再像从前那样盲目地信赖他。 这也许不失为一桩好事。 对于自己这颗不定时炸弹,他害怕乐潺受到牵连和伤害,却又不愿见到乐潺离得太远。 他耻笑自己的矛盾和纠葛,却又对自己的情感缺陷无能为力,只能放任自己越陷越深。 “这是我的主意,李信介没有参与决策,像他那种人,根本不在意任何事。”安德斯道。 他和李信介的确在第九中枢便互相确认了对方的特殊权能,但彼时他自认为和李信介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便没有将帝国的第八王权者视为盟友。 直到他遇见了伽内什,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诞生。 那个由众多中枢组成的庞大帝国,每一个中枢的掌权者都各怀心思。 帝国内部有人和他一样在对抗泽普,抵御意识之海。 “既然乐潺告诉了你第九中枢发生的事,那他一定也已经察觉到自己不同寻常的权能了吧?” “月亮的意识居然能够依附于人类之躯,对我这种前朝余孽来说是无法想象的,塞勒涅。”褚辛大大方方地袒露自己的遗憾。 他认识的乐潺,仅仅是个勇敢机智又善良的普通人。 在他长眠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乐潺的命途。 “我听家族里的老家伙们说起,第九方舟背叛帝国这场祸乱,和月神的第一次降临有关。”安德斯解释道,“你去问伽内什,或者别的帝国人,一定有人能解开你的疑惑。” 第九方舟,褚辛很快便从脑内搜索到了相关记忆。 他曾目睹乐潺登上那艘承载希望的方舟,离开地球。 褚辛明白了,那场祸乱一定是乐潺的命途发生改变的开端。 而今,他好奇的问题也终于有了解答。 月亮并没有消失,在祂沉睡期间,这颗星球上的潮汐依旧受到祂的影响,这里的子民依旧受到祂的庇护。 “李维一定已经计划好了让乐潺去填上盖亚之壁即将枯竭的能源,只是这一回恐怕光凭乐潺的力量也不足以对抗意识之海。不瞒你说,我和你一样,不想让乐潺白白牺牲,所以我无法把真相告诉乐潺。” 安德斯顿了一下,继续向褚辛解释道:“月神一直在每隔五百年的轮回中不断重复觉醒和牺牲的宿命。盖亚之壁就是五百年前月神牺牲自己,用大气潮汐铸成的能量防护罩。” 褚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痛楚。 他还是无法接受乐潺就是月神的事实,这让他想起了索菲亚,想起了里奥。 他总是在和这些背负命运的□□别,总是无法留住他喜爱的、珍惜的万事万物。 他知道,一旦乐潺察觉到自己拥有领袖的权能,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以自己的力量尝试对抗意识之海。 更大的权能意味着更大的责任,乐潺或将承受他本不该承受的使命。 他自私地想要独自占有乐潺,不想看到乐潺的人生和这颗星球的未来绑定在一起。 也许只有疯子才想要独拥月亮,可在他眼里,那束为他驱散黑暗的光辉只属于他自己。 祂只是他的乐潺。 他想,命运之神一定干了极为缺德的事,才让乐潺的宿命和这颗星球上的未来绑在了一起。 这两千年来的命运轮回,他没有参与过一分一秒,没有给予乐潺任何希望,这让他的心备受煎熬,如同钝刀割肉。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撕裂形骸的痛苦让他难以喘息。 为了避免自己在安德斯面前陷入崩溃,褚辛逐渐放缓了呼吸节奏。 “褚辛,我必须告诉你乐潺可能会因为力量耗竭而牺牲的风险,这是我的义务,但还有一件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萨瓦纳的预言,塞壬追求的希望。” “那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褚辛咬紧牙关,愤恨地吐出这几个让他绝望的字眼。 他已经经历过死亡,抵达了意识之海,那里根本就是一片虚无。 那一刻,他像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发现人生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因对未知的恐惧感到不安而落泪。 是谁编织了谎言?让他凭着他人躯壳在这旷野中经历煎熬? 是谁……在他空旷的心里撒播希望的种子,指引他和乐潺再度相遇? “月亮每一次都因你而觉醒,这是塞勒涅家族观测到的规律。我想,预言的关键并非塞壬,也并非萨瓦纳,而在于你本人,和乐潺的选择,所以我想在你和乐潺身上赌一把。” 安德斯的眼眸中盈着坚定的光,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焕发着光彩耀人的生机。 “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是塞勒涅领袖注定的结局。在我死之前,就让我借着月神的光辉,当一次你的引路人吧。” 安德斯平静地叙述着他过去短暂的人生中所知晓的一切,尝试着幻想他无法看到的未来。 时光悄然擦过,却好像被这灿烂的故事吸引,特地为房间里的人放慢了脚步。 “你还有什么问题,我能解答的一定知无不言。”安德斯道。 “你想听听我的困惑吗?安德斯。” 褚辛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开了口。 ----
第82章 反击的决心 “叫我安迪就行啦。”病床上的安德斯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地说道。 “你知道帝国人有时候会把亲人的名字作为中间名,所以我的原名很长,代号很多,我只喜欢别人叫我安迪。” “不了,我以前养过一条金毛犬叫安迪,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它的离世。” 褚辛态度坚定地拒绝了这个建议。 “有件事我无法向旁人提起。”他道。 “你觉得我是个会保守秘密的人?哈哈!哥们,你太高看我了!咳、咳——” 安德斯笑得很欠揍,弓着背咳了好一阵。 “你会的。” 褚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从立体书的纸质贝壳里抽出来的纸条。 “这个秘密你没有告诉乐潺。” 安德斯看了眼纸条,敛起笑意,闭上眼睛,撇过了头。 “我只是觉得告诉乐潺你早就已经死了,这种事太悲伤了,我做不到。” 那张纸上写的是:不必为我的死亡感到难过,忘记我,乐潺。 小字下方还有一行数字,是一个久远的公元历日期。 褚辛当然不会忘记,这是由他亲手写下的字迹。但他无从得知乐潺是否发现了这张字条。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当乐潺发现这份生日礼物中的秘密时,已经置身于飞往宇宙的希望方舟,开启新的旅途。 褚辛搬了张椅子坐下来,将自己频繁失去回溯记忆的苦恼轻吐了出来。 “既然你曾拥有和月神相当的权能,或许可以解答我的困惑。” “褚辛……很遗憾,我不是你的造物主,没法了解其中原因,不过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安德斯挥了挥手,示意褚辛靠近他。 他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菱形晶体。 “这颗智芯现在是空的,可以把意识备份储存进去,也许将来有一天会帮到你。” 大多数孩子的童年里都有那种装糖果或饼干的铁盒,但安德斯童年的盒子里装着的全是这种菱形晶体。 把烦恼的记忆,快乐的记忆和不想遗忘的记忆凝聚为“琥珀”,封入铁盒,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秘密。 褚辛接过菱形晶体,将他攥进掌心。 冰冷的触感从手掌中传来,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点灵光。 是否也曾有人将95号的智芯放到他的手里?目送他踏上这场旅途? “我一直相信你的出现会改变乐潺的宿命,这种轮回的桎梏就在我这一代终结吧,你负责去打破那种狗屁不通的宿命。” 安德斯说完这句话,仿佛完成了自己最后一项使命,十分满意地躺在床上哼起了自创的曲调。 褚辛随手拿起床边柜子上的苹果,抛给了床上的人。 “用乐潺的话来说,也许我该早点认识你,安德斯。” 话音刚落,被点名者推开门来。
111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