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成见状,也效仿他举手,叫了考官过来收卷。 待他起身离开的时候,便瞧见那孙书文正站在窗边看他,见他也望了过去,便对他抱了抱手。 陆秋成也不认识这人,但对方对他示好,也不好无视。于是也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陆陆续续不断有考生交卷,京中的地方的都有。 李枫写得也还算快的,大多数的考生在一个半时辰之内都写完了。回到房间之后,便互相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这次的题目。 到了快两个时辰的时候,场上便只剩下了三四个考生还在作答。 瞧他们神色为难,便知道他们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屋子里的考生看着他们也是十分轻蔑,有人议论道: “这等水平,也不知塞了多少钱才混进来。” “每年都有这么几个,便是殿试不过,回去也混了个举人的功名。” “听说有一年有个人是商户之子,从小未曾读过什么书,花了千两黄金混进来的。因为实在太差,殿试竟交了白卷。被先帝抓住革除了所有功名,让他过考的监考官也被罢免了!” …… 众人议论纷纷,到了两个时辰的时间。不管写完没有,考官们都下场去收了考卷,将那几个考生赶下场来。 第一日的殿试,便这样结束了…… 下午的时候,皇帝与大臣们会在殿中集中批改这些考生们的试卷,但是这些考生们却是没什么事情可做的。 殿试结束以后,考生们也不能出考场。他们今日就歇在这里,饭食热水也由宫中统一提供。 不一会儿,果然有宫人送来了午饭。陆秋成一看,三菜一汤,有菜有肉,伙食还算不错。 这是这等大锅饭,便是御厨做的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陆秋成简单用过饭后,便有人将碗盘收走,此时所有人也彻底闲了下来。 这些考生们年纪轻轻,又无事可做,自是闲不住的。 不多时,就有考生们走出房间,互相往来交流起来。 陆秋成的房间外面一时间来了不少人,多数都是京中的考生,为首的便是那个孙书文。 他径直走到陆秋成面前,对着他抱以一礼,便问道:“敢问这位兄台,便是细雨斜风先生么?鄙人姓孙,久仰大名,实在是十分敬佩!” 陆秋成顿时觉得头大,只得起身,淡淡的回了一礼后说道:“实在抱歉,我姓陆,兄台可以叫我陆兄。我并非细雨斜风先生,不过一个普通考生。也不知这位孙兄哪里来的误会!” 陆秋成说的真诚。孙书文闻言仔细打量他一番后,皱起眉头。 他自幼随父亲学习探案的学问,在识人上也颇有一番功底。 他瞧着这陆秋成不像说谎,但周围其他府城考生的反应,却又告诉他此人就是细雨斜风先生本人!孙书文第一次感到迷惑了…… 然而陆秋成都这样说了,他也不能继续纠缠着这个话题多说什么。便只得讪讪的告辞离开。 那些随着他一起过去的京中考生也一并呜啦啦的离开了。 等到了自己房中,才不禁议论道:“书文兄,看来这次可是你弄错了!那陆兄说自己并非细雨斜风先生呢!”“但也不排除细雨斜风先生不愿意承认吧?他是考生中第二个交卷的,必是有几分本事。若他不是细雨斜风先生,那谁会是?” “我还真不清楚了。”孙书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我瞧这陆兄的模样,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等后日殿试的时候,若是细雨斜风先生在场,想必陛下也会另眼相看。到时候我们可以再看看,看看这位陆兄到底有没有撒谎!” 金銮殿上,晋文帝正在批改这次考生们的试卷。 这已经是朝臣们选拔过一次的,把答的牛头不对马嘴,或是字迹太差的先淘汰了。余下八十多份,再给皇帝过目。 “哪个是陆秋成的考卷?拿来给我看看。”晋文帝开口问道。 此时他身边的总管太监何公公便将一张试卷呈上。晋文帝捧在手中,仔细看一遍,开口夸道:“引经据典倒是熟练,这手颜体字也挺不错的,瞧着朴拙有力,可见此人为人方正。” 殿中的朝臣们都是人精,听晋文帝特地提到这个考生,又夸他考卷,便也纷纷赞扬起来。 晋文帝看了身边的晋晏王爷一眼,把那试卷递给他问:“你怎么看?” 晋晏王爷接过试卷,仔细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思路清晰,字迹流畅,的确是不错。” 他知道陆秋成便是细雨斜风先生,因此皇兄才特地把这份考卷拿给他看。 然而他看到那卷子上的字迹时,不知为何,心中却突然一跳,觉得很不习惯。 往日里,他看到的文稿明明都是用的簪花小楷,字迹清秀灵动。然而这考卷上的字迹却格外拙朴,与文稿上的仿佛不是一个人写的! 或许真的不是一个人写的!晋晏王爷突然想到。 之前在墨香阁时,他看到林哥儿的字迹,也是一手簪花小楷,与文稿中的一模一样! 应当是细雨斜风写完了稿子之后,每次由林哥儿誊抄了,再送到墨香阁?晋晏王爷心中想到。 “你来给这卷子评个级吧?”晋文帝让何公公将手中的朱砂笔递给晋晏王爷,对他说道。 晋晏王爷知道这是晋文帝特地让自己抬举陆秋成,于是便光明正大的在他的试卷上批了个甲等。 这时皇帝才让何公公将那试卷放到一旁,又开始审判起别的试卷。 八十多份试卷,一一审判下来,也花了两个多时辰。 最后挑出了五十份试卷评为甲等,剩下的便全部归为乙等。 甲等之人,再通过第二日的考试,才有进入三甲,考取进士功名的机会。 而落入乙等者,不管后面名次如何,此次都已经失去了进士的功名,只能算个举子了。
第98章 在考生们不知情的时候, 已经有一半多的考生落了榜。 然而大家此时还是继续准备着第二日的笔试。 翌日一早,便有号角叫考生们全部起床。 待考生们吃过早膳以后,便有太监入内, 公布了第二日的考题。 第二日的题目, 正是晋文帝目前遇到的难题。 大晋朝重视农业,经济开放,与周边国家经济交流频繁。 若非遇上天灾, 百姓总的来说还是能吃饱肚子,人口也增长了不少。 只是这些年晋文帝实施的这些政策肥了民间的商户与世族, 朝廷却并没有赚到什么钱!再加上局部地区时有灾害, 朝廷每每花钱救灾。 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 却没有流入, 大晋朝国库日渐空虚! 面对这等情况,晋文帝其实也让朝臣们加入了讨论。 但这些朝臣们分为两派, 一派支持加税, 一派反对加税, 想要寻求新的解决放法。但讨论了很久,也没提出什么有见地的意见。 以大晋朝如今的政策, 有功名的人是免税的。实际上那些大家氏族、或是富商们, 因为种种原因, 家中多有功名, 加税也加不到他们的头上。 赋税到了地方,往往就被强加到当地的百姓身上, 那苦的就是没那么富裕的百姓了! 晋文帝索性便让此次的考生们来进谏, 看看这些年轻的学子们能不能想到一个充盈国库的好意见。 这个题目很大, 而且很难。 大多数的考生们对四书五经是倒背如流,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遇到这种庶务上的事情, 就一头莫展了。 陆秋成这次拿到考卷以后,再没直接动笔,而是细细思索起来。 他是从小苦着长大的,最是清楚农民们的苦处。后来他去县城里当差,日日与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又帮忙写信,对各行各业也算是有些粗浅的了解。 要充盈国库,却又不从百姓口中夺利,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这一次,陆秋成足足写满了两个时辰才交上考卷。 等他交卷的时候,整个考场里只剩下三四个人没写完了。 陆秋成回到房间以后,李枫就上去问他道:“陆兄,怎得今日你写了这么久?” 陆秋成长叹了一口气道:“这题目实在太难。我想了很久,竟没有想到格外妥帖的法子,今日的题目,我答坏了!” 李枫闻言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要想充盈国库,左右不过是增加赋税,扶植农业,推动商贸。书院的夫子以前都讲过的呀!” “这些都是空话,当今圣上难道不知?再说增加赋税,如今赋税虽比以前要低,但农户们也就勉强混个温饱。若是遇到灾年,也是勒紧了裤腰带子过活。”陆秋成说道:“我们身有功名,提出增加赋税,自是不受影响,但下面的百姓们怎么办?” 李枫闻言目瞪口呆,说道:“今日不过是殿试,考校的是我们的学问,你怎得钻了牛角尖?好像要当庭面圣似的?你若是因此落了名次,岂不是可惜?” “可我们的答卷,也是要给陛下看的!自是不能乱说!”陆秋成十分严肃的道:“反正也已经考完了,题目也答过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说罢,他就躺在了床上,闭目养神起来。 金銮殿中,众臣们把挑选出了的答卷放到了晋文帝面前,也是五十多份。 晋文帝一目十行的一一看过,大多数的考生答的都中规中矩,无非就是那几句套话。 有一两个商人家庭出身的考生答得倒是细致一些,很有些巧思,但也并不合晋文帝的心意。 他看完了五十份考卷以后,眉头皱起,才开口说道:“这里怎么没有昨日那位陆秋成的考卷?他答的如何?” “回陛下,这位陆生答的离题了。”有审阅试卷的朝臣们开口说道。 晋文帝此时便又开口问道:“竟然会离题?给我看看他写了什么?” “这……”那朝臣微微一顿,抬头看了晋文帝一眼,略微犹豫后才让人将陆秋成的考卷给呈了上去。 晋文帝拿到那份考卷后,见一张纸上字迹很小,竟写得密密麻麻,不禁吃了一惊。 他仔细读了下去,才见到这考卷确实是离题了。 陆秋成先仔细写了普通农村百姓每年的大致收入,又写了城市里小老百姓的大致收入。然后长篇大论的申诉不应加税的原因。 之后,他又提出如今大晋朝的土地财富太过集中在部分人的手中。 列举了氏族大家可以无止境的买田买地,甚至开设私矿等例子。 而且他们往往身份尊贵,无需纳税。而普通百姓则很难得到土地致富,国家的赋税又多来自于他们,国库自是无法充盈。 最后,陆秋成还十分大胆的在考卷上写道:“要充盈国库,须得从富人入手,而非百姓身上盘剥。但各家利益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现在即便提出可行的意见,也会有无数人出来反对!毕竟谁也不愿自身利益受损,推动起来会十分困难。因此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来解决现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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