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那个身姿挺拔,穿着一身较为精致的盔甲, 正是镇西营里出了名的美男子唐校尉。 林晓寒想了想, 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几颗沙冬青后。随后便下了车,又让陆冲去把唐适给叫过来。 此时正是四月天,沙冬青开花的季节。一片片黄色的花朵在沙漠里盛开, 与头顶蓝天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林晓寒如今刚刚有三个月身孕,还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他穿了一身白衣, 站着花丛之中, 微风将衣摆猎猎吹起, 显得十分清新好看。 过了没一会儿, 唐适便随着陆冲走了过来。他目光有些复杂的落在林晓寒身上,开口问道:“林哥儿, 你找我何事?” 林晓寒想着帮许霜说媒之事也不好叫旁人知道。便屏退了车夫与陆黎陆冲, 对唐适说道:“今日叫你过来, 倒不是什么重要事情,而是为了一点私事。我先得与你倒个谢, 多谢你那日将陆郎从北羌盗匪的手中救出来!还派人护送我来燕云。” “再有就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还望你能如实回答。” 唐适如今早不是陆府的下人了, 林晓寒这般问他, 他就算直接拒了也是理所应当。 但唐适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救陆大人一事,也是我这个校尉分内之事。再则你当日从人市上买下了我, 又放了我的身契, 是我欠你人情。” “你问吧, 只要不是军务机要之事,我必定知无不言。” 林晓寒这才开口说道:“唐适, 你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了,却还为成婚,可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唐适一愣,没想到林晓寒竟会问自己婚娶之事。顿了顿后才开口说道:“没什么要求,我之前一个贱奴,自是不曾考虑这些事情,如今戍边忙碌,就更是没空了。” “那你对哥儿怎么看?我知道大晋许多人只爱女子,若是婚娶,你会考虑娶哥儿么?”林晓寒又问。 一阵微风吹过,撩起唐适额角的碎发,满原上遍布的沙冬青也随着微风摇曳生姿。 飞起的沙石让林晓寒有些迷了眼,他转过身揉揉眼睛。忽然整个人被一片阴影笼罩住。再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唐适脱下了身后的斗篷,帮自己把风沙给遮挡住了。 唐适此时与林晓寒站得极近,他深深看了林晓寒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对我而言,只要是我自己喜欢的,哥儿与女子都无所谓。” “当真?”林晓寒闻言,面上倒是闪过一丝惊喜神色。 “自是当真!”唐适说着耳朵竟然红了。眼神十分复杂的看着林晓寒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几时对我的姻缘这般关心了?” “你若是不排斥哥儿,那倒是好办了!”林晓寒闻言便有些松快的说道:“其实我今日找你,除了道谢,是还想过来给你做个媒。” “许通判家的那位小哥儿许霜,倾心与你。若是你不排斥哥儿,倒是可以略略接触一番,或许也能成就了一份姻缘。” 林晓寒话音刚落,唐适忽然就变翻了脸。 他满脸寒霜的放下斗篷说道:“所以你特地来这里找我,就是想替那许哥儿撮合的?” 林晓寒十分莫名,也不知到底哪里又得罪了这位性格古怪的唐大人。只得硬着继续说道:“那许哥儿其实不错,看似稚嫩了一些。但在家也是个拿得起的。既然他倾心于你,你又不讨厌哥儿。男未婚哥儿未嫁的,我撮合你们二人,也没什么不可的吧?你又是生的哪门子的气?” 唐适:“我说了,对我喜欢之人。哥儿或女子的,自是并不重要。但若是我不喜欢的人,别管是哥儿还是女子,我都看也不会看一眼!” 林晓寒无语:“你与那许霜又没接触过,怎知自己不喜欢他?” 唐适:“我自己的心思我自是清清楚楚!那许霜是谁,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这等官宦人家出生的哥儿,从小娇生惯养,心智不坚,吃不得一点苦头。我唐适喜欢的人,要自强自立,有才学傍身,又有怜悯天下之心。我就算是孤独终老,也不会娶个这样出身的!” “这不过是你的刻板印象,你与人家都未接触过。”林晓寒实在忍不住说道:“再说你说的这等人……整个大晋又能找出几个?” “我面前不就站着一个么?”唐适语气冷硬的说道。 林晓寒:“……” 他一时语塞了,后退一步。再看了看唐适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忽然心中一个激灵。 唐适到底是何时……林晓寒一下子背后生出许多毛汗,十分后悔来给许霜说这个媒! 唐适为人实在隐忍,在陆府时恪守主仆规矩,竟从未透露出一点踪迹。 他心道自己这媒看来是说不成了,还是早点回去得了,也不知怎么和许霜交代才好。 然而林晓寒一回头,却发现许霜牵着一匹矮马,从沙冬青从后走了出来,一双杏眼眼眶里还含着眼泪,显然是已经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他此时才开口说道:“我就是许霜,唐大人你现在记得我了么?” “我如今是比不过林哥儿半点的,我也认了。但我绝非你想象中那等娇弱任性,不能自立之人,你等着吧!我以后会证明给你看的!” 说完以后,许霜便翻身上马,马鞭一甩,骑着那匹小矮马飞驰而去。 留下林晓寒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回头再看唐适,他面上也是带着一脸惊异之色,显是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许霜听到,对方还是个这样的性子。 林晓寒上车离开,一路回去,便发现许霜也已经提前回府了。 他想了想后,便让车夫直接去了许府。入了许府之后,便有丫鬟上前说道:“林哥儿,霜少爷让我请您过去。” 林晓寒进了许霜的院子,才发现许霜正在院子里抽马鞭发泄情绪。 见了林晓寒进来,才收起马鞭说道:“林哥儿你放心,你与唐大人的话我原原本本都听到了。此事自是不会怪你,是我自己没用,除了一个通判之子的身份,才学容貌样样皆不出名,才叫别人小觑了!” “你骑马不错,性子也大方,不必妄自菲薄。”林晓寒安慰他道。 “你就别安慰我了,燕云的哥儿与女子,几乎各个善骑射,我这又算什么呢?”许霜说道:“我要是能与林哥儿你一样写话本子赚钱,不靠家人养活。或许还能得人高看一眼……” “唐大人都说了,他中意的是林哥儿你这样独立自主的哥儿。我方才虽然放出了狠话,但也只是逞口舌之快。说到底,我既不是写文章的料,又不会做生意,也是做不了什么的。” 林晓寒离开许府后,在马车上长叹了一口气。 许霜虽说并没有什么赚大钱的天资,但他却是个很好的性子。 若是生在现代,不说大富大贵,找个不错的工作还是易如反掌的。 但大晋朝的环境对哥儿女子太过苛刻,这世上本就不是人人都是做生意的料。 因此,许霜在大晋这样的环境里,若是脱离家族庇荫,活是活的下去,想要活得好却是很难了。 也正因如此,许霜才有些泄气。 他如今一心想要在唐适面前证明自己,然而这大环境怕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今日闹成这样,以后这两人之间,会不会再有什么纠葛,也不是他林晓寒能管得了的事情了。 再说唐适那边目送林晓寒的车驾离开以后,才有些闷闷不乐的回去了军中。 他一向是个恪守分寸之人,然而今日也是林晓寒实在过份,挑了他的痛处来戳,他才忍不住袒露了一丝心迹。 林晓寒与陆秋成感情颇好,他心中早就有数,也绝没有破坏别人关系的意思。 再说今日他也没看到那许通判家的哥儿躲在沙冬青后,才无所顾忌的说了那么多狠话,没想到竟被许霜本人给听到了! 说实话,若非今日之事,他对许霜的确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不过看到许霜本人以后,他倒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去年他刚刚上燕云投军,还没呆满一个月,就在北羌人手上救了一个哥儿。 因着那哥儿身份颇高,他一下子就晋升了几级。后面又被镇西大将军注意到,一路提拔,才到了如今校尉的位置。 想来当时救得那个哥儿,就是这位许通判家的哥儿许霜了。 一想到许霜眼泪汪汪对着自己放狠话的模样,唐适就有些心烦。 心道这等官宦家的哥儿,果然任性自大。凭他一个养在闺中蜜罐子里长大的人,洗衣做饭都有人伺候,又能在自己面前证明些什么?怕不是回去又要找爹娘告状? 不过唐适想象中的告状,却是一直未曾出现。 而因着这一番阴差阳错,唐适到底是把许霜这个人给记住了。 燕云苦寒,但燕云的百姓却是十分乐观积极的。 春季一来,天气好了。燕云的百姓们就开始在城郊草原上办起了各色活动。 有赛马赛牛,摔跤射箭,歌舞棋艺等等…… 每每展开活动,镇西大军除了平日里的巡逻搜查,还要肩负起了守卫的职责,给燕云的百姓们巡逻放哨。 后面陆秋成见镇西大军实在辛苦,便与许通判商量了。从衙门里出一点钱,再让城中的富商们意思意思,一人出个十两八两的。 每次活动之时,便给那些镇西大军们送去一些点心酒水的慰问。 这点小钱,不过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城中富商们又能得个好名,自是也十分支持。 至于那采办酒水点心之事,就由许夫人来负责,也是最为安全。 许霜因着也到了能做事的年纪,自是被许夫人带在身边历练。 每次给镇西大军送东西的时候,许霜总是会来。一来二去的,镇西大营里的兵将们许多都认识他了。 因着之前那番事情,唐适也禁不住多看了许霜一眼。 不过许霜自那次被拒以后,倒是连看都没有再多看唐适一眼,反而故意绕着他走,一句话也没和他说过。 连唐适手心的副官和将士都看出来了,有时还故意调侃唐适说道:“唐校尉,你瞧你一直冷着个脸,把年轻的小哥儿都吓坏了!” “你瞧瞧这许哥儿,如今与我们都颇熟了,却都不敢正眼看你一眼,也不敢与你说话!你这样的性子,以后怎么娶得到媳妇啊?” 唐适闻言倒也不解释什么,只让下属们少开些许哥儿的玩笑。 他就算是个哥儿,也是许通判家的哥儿,以后肯定是会找个门第相当的成婚。 那副官才有些无奈的对唐适说道:“唐大人,这话还用您说么?我们这些当兵戍边的,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就算是拼出一条血路,封了个武官,与那些文官还是不一样的。” “别说许哥儿这样的官眷了,就连家境好些的百姓人家,都不愿家里的女子或哥儿嫁个戍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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