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瑞急忙从身后抱住了他,不停地安抚:“阳大哥,打村长是要挨板子的。” “我怕挨板子吗?”阳岑像疯了的野兽一样,对着假仁假义的村长怒目圆睁,“你根本就没把我媳妇儿当人,这么多年来对吴郎君打骂我媳妇儿的事不闻不问,现在倒是跳出来要做主了,你他妈也是个混蛋。” 阳岑骂完,抢过冯瑞手里的木棍,直直地朝村长砸去,正好打中他的肩膀。 “我告诉你,要么我今天死在这儿,要么吴郎君死在公堂上,不可能有第三条路,你自己掂量着办。” 村长的肩膀疼得厉害,见阳岑确实动了怒,害怕真起了争执自己讨不了好,赶紧带着那两个人离开了。 吴郎君也想偷偷溜走,被蒙山给拦住了,院子里的声音早就吵醒了屋里的三个孩子,他们跑出来站在台阶上,看见这恐怖的一幕都被吓得瑟瑟发抖,抱在一起哭泣。 听见哭声阳岑也清醒了许多,让冯瑞带着吴郎君和自己走,蒙山留下来照顾那三个小崽子。 闹了这么一出,天也差不多亮了,阳岑特意去叫了辆牛车,准备回家去接林翮。 他坐在牛车上,看着自己刚换的衣裳,本来想趁夜黑风高去将吴郎君给暴打一顿的,却被村长给搅和了。 冯瑞带着吴郎君先去了城里,阳岑到家的时候林翮还在趴着睡,他就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铺了很多干草的牛车上。 路过刘棉花家的时候看见王郎君站在门口,本来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王郎君是特意等着的,他要去给林翮作证。 阳岑没有拒绝,给他腾了位置让他坐上来,自己则用手臂护着睡梦中的林翮。 老洪为了早点进城就将牛车赶得很快,路上有些颠簸,林翮没过多久就醒了。 “颠着了是吗?”阳岑很快就发现了,伸手将被子掀开,把人抱在自己怀里,“我抱着会不会好一些?身上还疼不疼?” 林翮揉了揉眼睛,望向阳岑满是青色小胡茬的下巴,点点头,道:“有点疼,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进城,你哪里疼,我帮你吹吹。”阳岑尽量使自己放松,给林翮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让他靠着。 因为这是在外面,林翮也不好意思说屁股疼,只好举着瘦弱的手,委屈道:“手疼,吹吹。” “好,吹吹。” 阳岑温柔极了,眉眼间难掩心疼,他低下头,轻轻吹着林翮手上的伤口,心里无比自责。
第21章 城里的衙门处理得最多的就是邻里之间的一些纠纷,很少会有人将家族里的事拿到这里来说,一是觉得丢脸,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二是一般人家里都有德高望重的耆老,没有闹出人命的事都会交给他们来处理。 阳岑属于破天荒的头一遭,硬是要将媳妇儿的娘家爹爹告上衙门。 他们几人到的时候公堂上的案子还没断完,听说好像是孙家的牛吃了赵家田地里的瓜苗,两家人赔偿没谈拢,就到这里来了。 阳岑请代笔讼师写了诉状,由衙役递交进去,然后开始耐心等待。 见牛吃瓜苗的案子似乎牵扯不清,恐怕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为了不让林翮饿肚子,阳岑特意跑到酒楼去订了一桌席。 在酒楼和掌柜的定价的时候,阳岑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发现是之前林翮“离家出走”那次在路上碰见的老妇人,其实严格来说,阳岑得管老妇人叫二姑婆。 二姑婆年纪大了,早年间不知碰了什么煞,儿女都不在了,她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暗里被村里人排挤,因此四年前她就搬到村子的偏远角落去了,守着一间矮小的茅草屋生活。 “阳岑?真是你啊?这么早你怎么在这儿?”二姑婆身体挺好,见人都笑眯眯的。 阳岑朝掌柜的摆摆手,示意就那些菜,然后回二姑婆的话:“我带我媳妇儿上衙门告吴郎君去,您老人家怎么也在这儿啊?” “我晨起摘了点菜,来城里卖菜,”二姑婆也摆不了八卦的心,凑近了些,低声问,“告什么呀?是不是房子的事?” 房子? 阳岑很迷惑,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了解清楚的他找掌柜的加了菜,特意将二姑婆请上楼和他们一起吃饭。除了吴郎君,其余几人都吃得饱饱的,送走二姑婆后回到衙门口,正好就轮上他们的案子了。 林翮有些害怕,身子止不住地抖了一下,阳岑扶住他的肩膀,微微收拢,低声道:“不要怕,我在。” 他这么一说,林翮就不怕了。 公堂之上,匾额之下坐着的是前年刚上任的彭大人,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手拿状纸认真看着,阳岑等人进来了也没察觉,直到旁边誊抄笔录的师爷小声提醒了他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堂下阳岑可在?”彭大人清了清嗓子,问。 阳岑松开扶着林翮的手,上前一步,行礼参拜,而后回:“草民在。” “你状告岳丈殴打你的新婚夫郎,可有人证物证?” “回大人的话,同村村民冯瑞,王芋皆为人证,我夫郎身上的伤痕可做鉴定。”阳岑毕恭毕敬地答,身后的冯瑞和王郎君立马站出来作证。 冯瑞:“大人,草民冯瑞,昨夜亲眼看见阳岑将林郎君从吴郎君家红薯窖里救出来的。” 王郎君:“大人,草民可以作证,吴郎君常年打骂林郎君,婚后也不放过人家。” 彭大人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吴郎君,又将视线放在林翮身上扫了扫,然后对旁边的人道:“去请鉴伤郎君来。” 没过多久,鉴伤郎君就拎着小药箱出现了,然后听从安排将林翮带去屋里鉴伤。 “相公!”林翮害怕急了,伸手抓住阳岑的袖子,他不敢一个人去。 阳岑转过身去拉着他的手安抚:“别害怕,我在外面呢,他只是检查一下你身上的伤,你别担心,也别藏着掖着,全部都要给他看,知道了吗?” “全部都要看吗?”林翮低下头问。 “嗯,全部,不要害怕,我就在这儿,你大声喊我我就听得见。”阳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非是那里的伤不想拿给别人看,但这样隐瞒伤情的话肯定不能让吴郎君得到应有的惩罚。 劝说好林翮以后,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着。 彭大人又看了一遍状纸 ,开始盘问吴郎君,“这上面说你长期殴打欺辱继子林小狗,可有此事?” 吴郎君点头承认,但立马又开口:“大人,我可从来没听说谁家做爹爹的不能打孩子,棍棒底下才能出孝子,我只是为了他好,再说了,我自己亲生的三个孩子也时常被我打,难道我打一打孩子就要被抓去坐牢吗?” “笑话,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你对我媳妇儿的打骂和你对亲生孩子的打骂是一样的吗?”阳岑当即反驳了他。 “怎么就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我向来是一视同仁的。”吴郎君也开始辩驳。 阳岑:“一样吗?那你怎么没让你亲生孩子去睡狗窝,去吃狗饭?”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彭大人听得头疼,拍了拍惊堂木,“行了,公堂之上禁止喧哗。” 刚才那件牛吃瓜苗的案子就吵得差点掀翻衙门的屋顶,彭大人的耳朵一直嗡嗡响,现在又开始吵闹,任谁也受不了。 阳岑率先站好,乖巧得不像话。 彭大人揉揉头,伸手点了点冯瑞,“你将你所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老老实实地说出来。” 冯瑞这几年不在家,也不是很了解,只能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过了一会儿,彭大人又指了指王郎君。 相比起冯瑞,王郎君知道得更多,他滔滔不绝地讲了很久,还顺带说了几个别的证人。 都回答完以后,阳岑上前补充道:“大人,我的夫郎之所以叫林小狗是因为吴郎君记恨他是前一任郎君所生,不愿意给他取名,将他关在狗窝里,久而久之村里人才开始叫他林小狗,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另外村里也有不少人暗中接济我夫郎,要不是靠着大家的帮助,吴郎君早就将他活活饿死了,这个大人也尽管派人进村去查访,绝不会有假。” “另外,吴郎君不止打骂我夫郎,还教唆小孩子欺负他,我曾亲眼看见吴郎君的孩子欺负使唤他,这欺辱兄长也不是小事,大人只管去查,我若有半句假话就不得好死。” “对了,吴郎君家中现在还没有我夫郎的房间,他从小就睡狗窝,明明那房契是我夫郎的亲生爹爹所有,吴郎君霸占多年,这次请大人做主,让吴郎君将房契一同归还。” 阳岑原本是不知道房契的事情的,小狗的亲生爹爹死得太早,吴郎君又泼辣,这事儿一开始没人敢提,后来就忘记了,要不是刚才去酒楼碰上了活得久的二姑婆,只怕这房子就永远属于吴郎君了。
第22章 鉴伤郎君回来了,卷着袖子擦拭双手,严肃道:“大人,林郎君身上有多处殴打形成的新伤,也有肉眼可见的旧伤,并且有一处的伤极其严重,根据我朝律法,已达到可判刑的程度。” 他知道若直接说出林翮私密处的伤口,必然会引起闲言碎语,到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 林翮跟在鉴伤郎君身后,畏首畏尾地走着,听他汇报自己伤情的时候忍不住身子一抖,仿佛全身的伤口都灼热了起来。 “小河,过来。”阳岑朝他招招手,一只乖巧的小狗狗就那样听话地走了过来。 “还很疼是吗?别怕,我们马上弄完就回家了。” “我可以拉你的手吗?” 小狗仰起头,用圆圆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希望从他这里获得一点点安全感。 阳岑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要十指紧扣,于是红着脸点点头,将手掌摊开,结果小狗却一把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就像考拉紧紧抱着桉树一样。 两人这互动看起来浓情蜜意,丝毫不顾在场单身衙役们的感受,彭大人倒是不甚在意,而是琢磨着鉴伤郎君那一番话的深层含义,然后握拳捂嘴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道:“那你拟写一份伤情案卷来。” 伤情案卷是官员宣判这类案件的重要依据,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不予公布,除此以外还需要当地村子的村长协助调查。 “去把梧山村的村长找来。” 听见这话,阳岑脸色微变,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 当朝法律明文规定,若是在村长管辖的范围内出现严重犯法行为,那么村长也是要被问责的。 因此今天早上村长才会趁天不亮就去找冯瑞要人,目的是为了阻止阳岑他们带着吴郎君上公堂,这会儿要是把人给叫来了,他必定会为吴郎君开脱。 林翮发现了阳岑脸色不对,赶紧小声询问:“怎么了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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