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从私心角度。 秦巡他一直想成为凌霄仙君的弟子。他有预感,心魔是一桩很重要的事。 如果他探知到了凌霄仙君的心魔为何,替对方抚平了这桩心事,凌霄仙君很可能收他为徒。 这完全是一箭三雕的事。 秦巡不是一个愚笨之人,他精于算计,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灵果酒的效用还没消失,一旦喝了酒,人会感觉自己遨游天际、如浮云端,三天三夜都不会醒,好一场如痴如幻的酩酊大醉。 那名执事弟子,起码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醒,清醒后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想到这里,秦巡继续打探:“凌霄仙君月月都去的那个洞府在何处?” 执事弟子打了一个酒嗝:“在、在临泉山!” 秦巡眸光微动,临泉山这个地方,他记下了! 当天夜晚,归元宗陷入万籁俱寂之时,他如鬼魅一般来到了临泉山洞府。 - 另一边,归元宗主峰。 沈逐一剑凌空,整座山摇摇欲坠,大乘期的威压让无数天之骄子心荡神驰,情不自禁地跪服在地,他们发自内心地激动臣服。 因为三界之中,凌霄仙君傲视群雄,他一招一式威力无穷,如石破天惊,人人都被这般锋锐无匹的剑意所震撼。 什么是渡劫之下第一人,这就是渡劫之下第一人! 藏剑峰弟子个个神情骄傲,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每个人都开始练习挥剑数千下。 主峰之上,沈逐的身影还模模糊糊倒映在山崖上,崖下江水潺潺、断断续续,仅有两人知道,沈逐已到了穷途末路。 寒风凛冽如刀,长夜悬挂天穹,星辰寥落。唯有一把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声嗡然长鸣久久不肯停歇。 沈逐抚过长剑,他低声道:“汀兰。” 悲伤的长剑才重新安静下来。 掌门叹气:“你的心魔还在?” 他这句话实在突兀,仿佛戳破了什么,天穹浓云压盖,忽然狂风大作,漫山遍野的红梅簌簌作响,景由心生,说明掌门这句话,暗中了沈逐的内心。 对方此刻的心情,像景致一般凌乱,傲雪凌霜的寒梅在凋零、亘古长夜里没有星辰、千古横流的江水也断流了,按理来说,沈逐是一个无悲无喜之人,他的心绪可以寂寥,却不该这么悲观。 可凌霄仙君就是这般悲观,仿佛心存了死志。 三界众人,都认为凌霄仙君高高在上、一派风光霁月,唯有他本人清楚,他被心魔捆绑多年,彻彻底底陷入了瓶颈。 日日夜夜深受魔火毁噬道心之苦。 曾经的他被誉为修真界成为千万年来最有飞升希望的人,现在他却止步大乘期进退两难。 他是仙门道州抵御魔门的一根顶梁柱,一旦他陨落了,仙门将陷入万劫不复。 近来魔头裴玄横空出世,不是占领无烬之海,就是斩杀魔尊寂渊,一举一动越发猖獗,仙门道州人心惶惶,众人对凌霄仙君的期望也日渐厚重。 唯独沈逐知道,自己不过在苦熬寿元,他撑不起这份期待了,早在多年之前,他将自己放逐在一片荒芜死寂的地方。 “海瑶她死去多年了,你该释然了。”掌门痛心疾首道。 谢海瑶这个名字,随着她为天下苍生牺牲,成了归元宗一个难以言喻的伤疤,一个沉痛的禁忌,为了怀念她,众人心情悲伤,寻常不会宣之于口。 提到女子。 沈逐眼中的雾散去,变得澄澈清明,犹如一道冷泉。 掌门又回忆当初:“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今年应该是……” 沈逐声音淡淡:“三岁。” “是啊,三年了,无论我们怎么招魂,都没有一缕魂魄……”归元宗掌门苍老的脸庞流露出一丝伤怀。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身死道消、说明了凶多吉少。 “八月很快到了,又是一年忌日,你给那孩子立了长生牌吧,今年你要供奉什么?” 沈逐默然无语,四周景色又变了,大雪漫天,吹得他一身单薄白袍猎猎作响。 天寒地冻中。 仙鹤冷得瑟瑟发抖,不敢发出抱怨,细长鸟颈往自己胸脯一塞。 掌门也不恼,他熟练地为自己披上衣物,然后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该往前看了。对了,归元宗弟子打探到裴玄的动静了,三年前他曾出现在云州。” “云州?”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把死寂中的沈逐拉出来,那只剩下裴玄。 这个腥风血雨的冷血魔头,全修真界的心腹大患,任何一个修士提到这个名字,都要噤若寒蝉、变色三分,这一招屡试不爽。 掌门只看着,沈逐淡淡的没有表情,眼眸里凝了一丝杀意。 “是的云州。”掌门肯定回应,他面上流露出一丝困惑,“这三年他足迹隐隐约约都在云州显现,这实在匪夷所思。” 任何人只要摊开神州大陆地图一览,会发现一个事实。 十九个仙门道州中,云州城很突出,地理位置却并不优越。 就如同当年云州城四大世家,搞不明白裴玄为什么在云州城跟魔尊寂渊打了一架,归元宗上下也不明白,裴玄的足迹,为何屡屡踏足此处。 云州城又不是边境,而是地图中心,裴玄率领三万万妖魔,总不可能跨过一堆城市,直接攻打地图中心的云州城吧? 真是奇怪。 裴玄这个魔头看上云州城什么了?莫非云州城有什么机缘,被众人错过了? 天狩十九年,未来战场的那些幸存者,最初复盘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他们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才挖掘到事情真相——原来裴玄当年隐姓埋名,在这里养孩子! 云州城气候四季分明,民风淳朴人杰地灵,最适合养一个体质娇弱的小孩。 这个理由目前还没无人所知,是一个全修真界都大惑不解的谜题。 沈逐眸光沉沉:“那魔头将要渡劫巅峰?” “应该是。”掌门神色肃然凝重,如果裴玄到了渡劫巅峰,那可更强了一步,究竟有多恐怖?只要裴玄心念一动,就能撕裂界膜,引天地暴动,掀起一场生灵涂炭的神州浩劫。 整个修真界生死存亡,都在对方一念之间,危如累卵,这如何不恐怖? 沈逐:“我尽量在他渡劫巅峰前将他诛杀。” 他这句话口气浅淡,却透露出了无穷无尽的深意,说明沈逐要为了两界太平,杀了裴玄,至于自己是死是活,他想都没想,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读懂这层深意。 掌门身形一个摇晃颤抖,无法克制地心生怆然,多年前他亲眼目睹海瑶仙子为天下苍生舍身饲魔,多年后又要眼睁睁地看凌霄仙君,为了救世奔赴在这条道上。 天道在上,竟这般无情。 催生出那般魔物,又要我辈修士眼都不眨,前赴后继去送死。 哎。 掌门长长低叹一声。 沈逐开始交代后事,“我的道骨就留下,送给一名弟子。” 沈逐是大乘巅峰修士,他的道骨弥足珍贵,一旦他陨落,绝对会引发仙门动荡,众人会为他的传承打破头,所以提前嘱咐也好。 掌门擦了擦眼泪,“好,听说这一批宗门新弟子有不少天资傲人之辈,你看上了谁,是否又是一名如你当年那般惊才绝艳的弟子?待你寿元将尽,我会悉心培养他,让他成为新的宗门顶梁柱。” 有他归元宗掌门在,沈逐一身道骨,无人可以染指! “看中了一个,还在考察。” 想起那个扫地小童。 沈逐道:“没那般惊才绝艳。” 漫天风雪中,四周温度略微回暖,梅花一般大的雪片也停止了下落。 “没有就没有吧,你这般天资千万年难寻,有你一半也足够了。”掌门不甚在意。 “一个五灵根。” 掌门:“???” 这跟惊才绝艳有半颗灵石的关系吗? 我不许!你不收一个惊才绝艳、天赋卓绝的弟子,你要收一个五灵根! 可惜沈逐心意已决,他是阻止不了的,掌门据理力争,就在这时,沈逐感应到了什么,他眼神一凛。 他的临泉山,是他心境所化,甚少有生人踏足,有人一闯入,他立即感应到了。 仙鹤也抬起了脑袋,语气有一丝熟稔,歪头晃脑道:“是不是那小童来扫地了?” 虽然它想也知道不可能,这三更半夜的,叶清不在自己榻上酣眠,怎么可能大半夜来扫地。 —— 秦巡脚踩在雪地上,慢慢接近了那个洞府,一路上他没有遇到任何禁制,也没有任何守卫。 真相近在眼前,他一双眼睛闪着狂热的光,心脏怦怦直跳,异常兴奋。 隔着洞府大门,他看到了仙君心魔所在,看到了自己成为对方的弟子,继承了对方的无上传承,未来一人一剑横扫八荒的丰功伟业。 “不对劲!此处过于安静,气温也下降过快,很不寻常,我们不如折返,下次再来。”玉佩老者谨慎开口。一盏茶前的雪还是毛毛细雪,一转眼漫天飞舞的都是雪花,这景致变化实在反常。 玉佩老者提醒秦巡警惕,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秦巡心浮气躁,听不进去:“真相就在眼前了,你让我全身而退?” 他口气很不满。 他内心对真相的野心和探查欲,已经被那执事弟子勾起来了,知道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仙君有弱点,怎么能不去迅速把握住,好好利用一番? 同时他心里暗道:我倒要看看,那究竟是一个多美的女子,让仙君求而不得。 若美人还在,他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若美人死了,那他就上穷碧落下黄泉,找到那美人的转世,献给仙君,也能解决一桩心魔。 秦巡进了洞府。 一个平平无奇的起居室,让他大失所望,不说琼楼玉宇,好歹也该是一个浮色香闺吧? 他的失望刚升起,下一秒他看到了正中央的两个长生牌,他“咦”了一声,走近一看,第一个长生牌高一些,写着“谢海瑶”。 谢海瑶是谁? 难道是凌霄仙君那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秦巡在捕捉机缘上,一直感官敏锐,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是关键,但更重要的是另一个小长生牌。 那一个小长生牌属于谁? 他的好奇心大大吊起,就在他准备触碰之际,洞府外狂风怒号,感受到了一股雷霆威压,秦巡心中咯噔,大脑瞬间空白。 竟然是凌霄仙君来了! 对方一身霜雪白袍,身躯如同虚幻,面容覆着冷厉,他冷冷问道:“你是哪一个弟子?” 他盯着秦巡,对方使用了术法,整张脸看不清楚,是男是女也不好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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