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备受宠爱的天才锻器师,沦落为弑杀师长的宗门叛徒,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而他的师兄木邑,完美扮演着痛心疾首又不得不大义灭亲的角色。 原来,那些话都是骗他的。 原来,木邑一直嫌他挡了自己的路。 “所以呢?” 木邑目光冰冷,明明他才是被束缚着任人宰割的角色,可面对木心,他却仿佛有用不完的底气:“你想说是我教唆你铸剑,是我杀了掌门,是我栽赃陷害你?你有证据么?有人信你么?” 木心沉默着,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何感受。 楚青檀一直在一边看着,此刻终于看不下去了:“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木掌门。” 他笑着看了看四周:“这里,并没有人在乎什么证据,当年真相究竟如何,我们也并不关心。我们只是单纯地看你不顺眼,想教训教训而已。” 汗水沿着眼角渗入眼中,木邑咬着牙笑了,问木心:“是吗?你也是这样想的,你也要对我动手?” 木心默默移开了目光。 “若只是动手,那就太便宜你了。”楚青檀从燕凌霄手里接过天问,沿着剑刃缓缓摸下去,感受着掌下涌动叫嚣的力量,勾唇道:“这神剑今日铸成,还未好好开一回刃。木掌门贵为上阳宗之主、洞虚境强者,由你来祭剑,成为第一个剑下亡魂……也不算辱没了你的身份。” “你敢!”木邑急了,用力挣动身体,“谋害上阳宗掌门是大罪,仙盟绝不会放过你!” “上阳宗掌门?这里哪有什么上阳宗掌门?”楚青檀佯作惊讶。 “不错。”秦管事配合道,“我们不过是抓了个混入岛内的细作,至于上阳宗掌门,谁也不曾瞧见。” “听见了?”楚青檀掂了掂天问,随意扛到肩上,目光在木邑身上来回打量,似乎在挑选该从何处下手。 如天问这般神剑,若是死于它的剑刃之下,别说躯体,就连神魂也会被一并撕碎,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是毋庸置疑的神形俱灭! 楚青檀持着剑一步一步上前,见状木心似乎想说什么,刚抬起手,燕凌霄便过来一把扶住他:“木前辈,放心交给师兄吧,很快的。” “铛——” 削铁如泥的剑刃架上了木邑的肩膀,剑气削断他的鬓发,又在脖颈处留下一道鲜明的血痕。 木邑用力将自己的脖子偏向另一侧,眼睛紧紧盯着持剑的那只手,余光里,楚青檀对他笑了笑:“别怕,很快的。” 剑刃忽然抬起,正要落下之时—— “木心!” “别!” 师兄弟两人同时开口了。 剑刃停在木邑咽喉处,没有继续往前,但这对木邑来说已经够了,他脸色惨白,眼底爬满血丝,忍无可忍地叫出了自己师弟的名字。 “木心!你真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给你一口饭吃,你现在早不知道烂在哪个臭水沟里了!你个腌臜贱种,婊/子养的下贱玩意儿,如果没有我,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你得到的一切都是我给的!现在你却看着我性命垂危无动于衷,我他妈养条狗都比你有用!” 木心狠狠愣住了,他本来想说:“别杀他,放他走吧。”再怎么说,从前十几年的情分不是那么容易丢弃的。 可木邑的这席话将他死死定住,他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干涩的唇瓣嗫嚅着,良久才挤出几个字:“原来在你眼里……我一直是这样的吗?” 木邑脑子里一直崩着的那根弦已经岌岌可危,他似哭似喜,再也顾不上粉饰体面,将自己藏了许多年,已经在胸口溃烂发酸的心里话统统宣泄出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有点天分,掌门和长老们都捧着你,你就敢妄想替代我的位置?你根本就不配!像你这样的下贱坯子,收你为徒都是脏了我上阳宗的门槛!掌门那个老不死的老眼昏花,竟打算让你继任,哈!多可笑,多荒谬啊!我若不动手,难道等着上阳宗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笑柄吗?是,我是杀了他,但他是因你而死的!就算要算账也应该算到你头上,你凭什么要我死!” 木邑将所有话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起,满脸狰狞。 木心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什么东西缓缓熄灭了。场上十分安静,没人开口,一时间只能听到海潮起落之声,还有木邑困兽般的粗喘。 大家都安静地看着木心,等他做出最后的选择。 良久,木心动了,他迎着木邑恶狠狠的目光,走到楚青檀身边,伸手接过天问。 木邑:“你想干什么?木心!” 手起剑落—— 缚神茧应声裂开,木邑扑通摔倒在地,被束缚太久,他全身僵硬,一时间爬不起来,抬眼望去,木心将剑还给楚青檀,然后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木邑怒道:“你什么意思?” 木心脚步稍顿,没有回头:“师兄,当年你给我的饼很好吃,谢谢。” 木邑的愤怒僵在脸上。 木心离开了。 年少时的相昫相济,还有这数十年的恩怨隔阂,他都选择放下。放过自己,也放过对方,也许他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楚青檀的思绪忍不住飘远。 木心放下了,那晏归尘呢,晏归尘也能像他一样抛下过去重新开始吗? 虽然心里明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晏归尘受了那样的委屈,一定是要回来找自己算账的,但楚青檀私心里还是希望他能想开,别被仇恨蒙蔽双眼。人生在世,总不能一直向后看,他的路还很长。 不过…… 楚青檀忽然看向木邑,让后者脸色一变:“木心已经放过我了,你难道还想杀我不成?” 楚青檀笑笑:“怎么会呢?我只是好心送你一程。” 他笑着再次将木邑捆了起来。 找来一条船,将捆成肉虫似的木邑放进去,然后将小船往海里轻轻一推,他便和船一起被离岸的浪潮带走了,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海平线上。 “掌门大人,一路顺风。” 木邑的事情解决,现在该来说说他自己的事了。 彼时燕凌霄正站在楚青檀身后,看着远去的小船一脸幸灾乐祸,楚青檀问他:“修为到什么境界了?” 燕凌霄乖乖伸出手让他查探:“渡劫大圆满。” 和木邑一个等级,比楚青檀还要高些,难怪成长值直接拔高到了55%,看来天问剑带给燕凌霄的修为加成确实可观。 燕凌霄自己也很兴奋,将天问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滔滔不绝地表达着对木心的敬佩感激之情,楚青檀打断他:“我们该走了。” 燕凌霄:“啊?” 男主得到了剑,接下来的许多情节他们便可以主动开始,最近妖界频频动乱,剧情极有可能会再次提前,楚青檀未雨绸缪,决定带着燕凌霄开始历练,游遍大河山川,将他未来二十年内将会得到的奇遇提前收入囊中。 浮仙宫的人没有留他们,临行这天,木心前来送行,三人简单聊了几句,楚青檀与燕凌霄启程离开。 木心一直目送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转身回去。 他们并不知道,另一个方向上,同样有两个身影注视着他们的离开,久久默然。 其中一个是当初带两人上岛的老头,他换了身衣服,神情慈祥,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带着安抚的意味。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下,宽大的兜帽将他的面容尽数遮去,只有一双清瘦苍白的手腕露在外面。 老头转身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回去吧。” 隐没在黑暗中的眸子死死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像尊没有感情也不会动的石像。 老头走了几步,回头见他还是伫立在原地,暗暗叹息一声,不再多说,自己回去了。
第52章 离开浮仙宫后,楚青檀先回了趟玉清境。两人出门时隐藏身份,回来时便没了小心翼翼的理由。 天问铸成那天发生的事就像蒲公英,随风吹落满世界,现在整个修真界的人都知道玉清境弟子燕凌霄得到神剑认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实在让人嫉妒得牙痒痒。可他毕竟是灵墟仙尊亲传弟子,又与楚青檀来往甚密,就算对天问剑再眼红,也没几个人敢真的杀人夺剑。神剑虽好,也得有命用才行。 燕凌霄刚回宗门便受到了同门的热烈欢迎,他们当着楚青檀的面一个个静得跟鹌鹑似的,等楚青檀被掌门叫走,立马欢天喜地将燕凌霄围了起来。 “燕师兄,这就是天问剑吗?” “燕师兄,这把剑用起来与普通的灵剑到底有何不同?” “燕师兄,你这次真给咱们宗门长脸,看这次逐日之崖那群人还有什么话说!” “没错,以后我们都听燕师兄的!” 因为晏归尘的缘故,最近玉清境的弟子们在外面没少被挤兑,如今俨然将燕凌霄视作了新的底气,将他捧得高高的。 燕凌霄有些受宠若惊,但没有被弟子们的话冲昏头脑,而是认真道:“以后这种话别再说了,师兄听见会不高兴的。” 师兄虽然不说,但他能感觉得到他并没有完全走出来。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从二师兄离开后,他的情绪就变得很不稳定,要么总是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有时又会莫名陷入焦躁状态,一点就炸。 修炼讲求心境平和,顺其自然,不嗔怒、不强求。师兄这样的状态于自身修行并不是好事,很容易卡在瓶颈难以突破,燕凌霄有心规劝,却不知该从何劝起,只好凡事避开有关晏归尘的话题,让楚青檀将这件事彻底忘掉。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再难过,晏归尘也不会回来了。 楚青檀刚回宗,连板凳都还没坐热便被掌门叫了过去。云上宫内难得无人来访,楚观风却坐在正殿等他,如此正式,楚青檀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果然,他刚进门,殿门便紧紧关闭,只有两人的大殿上,楚观风凝眉敛目:“前些日子你送回来的东西,为师已细细查过。” 说着他拿出晶盒,由上好灵晶铸成的晶盒能完美保留封存物的所有特质。盒子是全透明的,比冰块还要剔透几分,能将里面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正是不久前楚青檀从集水村收集的腐肉! 一见到此物,楚青檀立刻想起那个从锁妖塔中逃逸的诡异老妇,还有那些受她操控的村民尸体,那时他觉得事有蹊跷,便在掩埋尸体时取走了其中的一部分送回玉清境查验,果然查出了问题。 难得见楚观风流露出严肃的神情,看来问题不简单,楚青檀道:“师尊,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楚观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打开晶盒,忽然有缕细如发丝的黑色雾气从腐肉中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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