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会走到这一步。 从一开始,韫祉闵就知道,这一个月,其实是他从这个世界的夹缝中偷来的。 当他重新抬起脸的时候,他的表情依旧还是温和的。 他只是伸手理了理对方的衣领,轻声送出祝福。“明日以后,你一切小心,我现在还不能跟随你……但我会尽快。” 对方的声音低沉,却有着他特有的执拗与认真。 游臻没有对这句话表示任何的评价,他只是轻笑了下,笑声散在清冷的月色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未知,显然比已知更加令人着迷。 当原著的故事脉络被全数打散,这个世界会为之做出什么样的修复将未可知。 ** 当白雨泽清醒的时候,首先闻到的是医院里头浓浓的消毒水味。 旁边隐隐约约好像有个陌生人说话的声音。 完全陌生的环境令白雨泽没有任何的安全感,加之之前他突然的发/情。 虽说在发/情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那种被踩入最底层乞求任何一个alpha标记的想法依旧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瑟缩着低低呻/吟了一声,快速地从床上半坐起来。 而他的反应很快便引来了旁边人的回应。 “总算醒了?”那人的声音非常欢快,听起来非常不着调,但不知为什么,却又给人一种极为稳重的感觉。 白雨泽警惕地向后瑟缩了一下,终于抬眼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这是个五官英俊的男人,即便对方喷了信息素阻隔剂,他也能够一眼认出对方是个alpha。 Alpha。 白雨泽现在一想到这个词,就全身颤栗。 不是期待,而是恐惧。 即便当时他发/情时是完全渴求一个alpha的,可是清醒后的他就只剩下了厌恶。 原来这就是alpha与Omega的特殊磁场。 如果这就是,那他宁愿不要。 他厌恶身体被欲望控制,像个卑微的奴隶,跪坐、匍匐在地上,期待着奴隶主的恩赐。 巨大的落差,令他有种生理性地反胃。 于是连带着,他看见眼前的alpha,即便清楚应该是对方把他带到了医院,但依旧难以忍受。 回应对方的,是呕在地面上的污秽。 吐完的他,胃里胃酸翻腾肆虐,令他脸色苍白,他仓促地用手掌擦了擦嘴角,恶臭黏在了他的手掌上。 他从未这么狼狈过。 不,准确得来说,应该是从未在清醒的时候这么狼狈过。 巨大的落差以及恐惧令他终于难以忍受,崩溃大哭起来。 他半身匍匐在了白色的被褥上,将自己的哭声掩盖在厚实的被褥中,崩溃的哭声变成了隐隐绰绰的抽噎。 可即便如此,听到这种声响的其他人,依旧能够感到到他的绝望。 徐琰之单手伸在半空中,一时尴尬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短暂的尴尬后,他收回手,尴尬地骚了骚自己的头发,觉得头皮有点发疼。 虽然的确这个Omega之前遇到了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但这件事有这么可怕吗? 果然,alpha与Omega之间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徐琰之深觉头疼,可他又不能真的放任一个哭泣的Omega在这里,要是被路人举报到Omega保护联盟,他可是要受惩罚的。 毕竟Omega可是稀缺的高生育性别,帝国对关于Omega生育的事情都给予了绝对的保护。 但与之相对的,就是Omega必须生育子嗣,否则就是和帝国对抗。 生育永远是帝国需要解决的一大难题。 在帝国多年的发展之后,经济飞速发展,而人民的生活也愈加富足,他们享受着在医疗、食品安全以及现代技术的便利,可时代红利之下,Omega却越来越稀缺,而beta对生育的渴望越来越低——即便依旧维持在性别的最高生育率。 但帝国更需要的是强大的alpha以及能够生出alpha的Omega,这也使得Omega在关于婚姻以及生育这方面更加受到强制。 很多帝国人民已经觉醒,他们已经不想要成为生育的种马、工蜂又或者是生育囊袋。 在民间,在平和的表面之下已经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和不同的组织,他们在地下工作,为日后的对抗夯实基础。 徐琰之其实就是这地下组织的一员,只是他为了生活必须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而游臻底下是最好的选择。 为了表示决心,他其实已经将腺体摘除,同时在原先枯萎的腺体处注入了仿生腺体,这样便能瞒过帝国的腺体侦察机。 所以,为了避免任何麻烦,徐琰之平日里是个非常奉公执法的好公民。 他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这位Omega,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伤心,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对方的哭泣停止了,可很快他那张哭脸便从被褥中抬起来,平日里清冷的Omega此时不过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因为一件事悲伤哭泣。 “好吧。”徐琰之实在是受不了任何人在自己的面前哭,他瞥了眼地上的污迹,眼不见为净拉了一张木椅子来,压在了那堆污迹上面。 这才一屁股坐下来,非常敷衍地安慰。“你也别哭了,以后出去记得打抑制剂就好了。” 白雨泽呜呜咽咽,但还是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了。“我、我打了的,就、就突然、突然就……” 徐琰之懂了。 但他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难道抑制剂跟你来说没有用?” 白雨泽不懂,但他还是说:“以前、以前都、都没、没出事。” “那的确很奇怪啊。”徐琰之思考了下,然后又想到了些什么,抬起了食指,“但也会出现之前抑制剂有效,之后无效的事情,之前我在一些文献上看见过。” “我认为不是。”白雨泽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只是眼神依旧空茫茫的一片,“我可能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是的,控制。 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啊?”白雨泽的话令徐琰之一时没接上。 可白雨泽似乎也并不在乎徐琰之是否能够弄明白他的想法,他只是想起今天自己的变化就觉得恐怖,他再也不想要感受这种感觉了,于是他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再也不受控制吗?” “什么?”徐琰之蹙了蹙眉头,他有点困惑了。 “作为Omega发/情这种事情,可不可以让它不再发生?”白雨泽的脸色苍白,但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于是徐琰之也认真了起来,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你要让它不再发生?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 “是!”白雨泽见徐琰之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反感,甚至好像有办法一样,立刻就激动了。 他想要伸手去握住徐琰之的手,可又想到对方是个alpha,而自己的双手也脏得很,于是便又将手放了下来。 对方是认真的。 即便徐琰之再怎么心大的很,他还是听出来了。 可劝人切割腺体,简直就是罪大恶极,于是徐琰之还是艰难地开了口。“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我已经考虑得很明确了。”白雨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这…… 徐琰之再次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其实我觉得你呢,应该先回去睡个一觉,第二天就冷静下来了。” “冷静……?”白雨泽竟然笑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Omega到底算是什么……我以前以为身为Omega是我的幸运,因为可以得到许多的保护,可后来,我的朋友,不……” 白雨泽眼中划过悲伤,“现在已经不是朋友了,或许他从来没有把我当做朋友,但他对我说的话,却让我日夜思考,我突然发觉我错了,成为Omega从来就不是Omega的幸运,只是我的幸运。” “……”这个孩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白雨泽没有再继续说,他只是认真地问眼前的徐琰之,“如果你有办法,可以让我不会再因为身为Omega而受到控制,我会非常感激您。” “呃……”徐琰之尴尬地用食指挠了挠自己的额头,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接手了个烫手山芋! 但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摘除腺体的,更加重要的是这位Omega一看就身份不简单,他家里人肯定也绝不能接受。 这么一想,徐琰之便直接站了起来,来到了他的面前,同时背对着他,露出了自己的后脖颈。 “这里……应该是腺体。”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 “但我是没有的。” “没有……腺体?”白雨泽愣了一瞬,“这有可能吗?” 徐琰之已经重新面对着他,嘴角带着灿烂的笑,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怎么令人开心。“我把它摘除了。” “摘……除?”这是白雨泽从来设想过的情况,他的喉咙有点微干,就连胃酸的酸味都被他忽略掉了。 “可以摘除?”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紧盯着徐琰之的脸,希望看出对方到底有没有说谎。 “当然是不可以的。”徐琰之非常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这是违法的,所以我也是偷偷摘除的。” “但……”白雨泽简直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选择摘除腺体。 “你是个alpha,没有腺体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吗?” “我不在乎。”徐琰之淡淡地回答。“我只不过成了ED,但在这种社会中,ED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至少我不会被强迫标记一个从未见过的Omega,我对社会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我只需要完成我的工作,为帝国死而后已就行。” 白雨泽呆呆地吸收着这些信息。 见对方这副样子,徐琰之耸了耸肩,这是他意料之中的回应。“所以我说,你好好作为Omega找个喜欢的alpha结合不是更好。” “我看你的身体似乎也好了,我给你去办下出院证明,然后我便带你回白家。” 他转身出门,却在推开病房门的一瞬,听到了白雨泽低低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从他的喉咙里挤压出来的,如果不仔细听,几乎听不真切。 “哪里可以做这个手术……?” 徐琰之的手顿在了原地,他沉默地关闭了房门,转身认真地看向白雨泽。 ** 韫祉闵站在家门口与游臻道别。 今日之后,他们不知多久才能见面。 而他们残留的时间其实不多了。 一个月已过,只剩下两个月,他们都不清楚这个世界之后还能不能见到彼此。 韫祉闵心里不太好受,可他又不可能求着游臻不离开,毕竟这最后的时间,他不能再留给自己了。 于是他只是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珍重道:“这次前往前线,游臻先生一定要小心,永远记得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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