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后来在玄关的矮凳下找到了那张卡。”律师抬手阻止他往下分析,“很难说是不是之前被你不小心弄丢在那里的。” “如果真凶有办法将尸体转移到我房间,当然也可以把房卡一并放回我房间。”提英资气得大叫,“小孩子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你可以这样跟我讲,但我无法用这句话去对抗警方和检方。”律师摘下眼镜,挤了挤眉心,视线又回落到提英资身上。“现在的所有证据都对你相当不利。我认为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你能拿出像样一点的不在场证据。” 提英资喉结上下动了动。 “雅南的死亡时间,被判定在午夜零点左右。”律师看了看自己的工作笔记,“我知道你已经记忆模糊,但你必须尽量回忆,31号晚上你回房间后都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午夜时分。”律师严肃相告,“跨年夜的零点,你到底在哪里,做着什么。” “我……”提英资张了张嘴,但不知为何又闭了起来。他移开视线,声调不自在地低了下去。“回房以后,我吃了点巧克力……然后大概就是一个人在房间继续喝酒吧?……没,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对外通讯呢?”律师直觉上觉出有异,不停追问,“这期间你和谁联系过没有?有什么可以证明的网络通讯痕迹?” …… …… 提英资抿一抿唇,半晌回答:“……没有。” 律师对那一串“……”本能地表示怀疑。 提英资梗着脖子,一改刚刚高傲的气势,突兀地沉默起来。 “反正我没有杀人。”贵公子破罐子破摔。 律师久经沙场,此时心思复杂地看提英资一眼,洞若观火。他关上手边的光学屏,也沉默一阵,慢悠悠开了口: “英资。”律师改了称呼,拿出长辈的气势躬身向前,“你知道,提家向来是不缺钱的。” 提英资警醒地抬眼。 “但从案发到现在,为什么你一直被关在这里?你觉得是因为提家要破产了,连你的保释金都付不起吗?” 提英资一愣,感觉律师说得有理。 ——是不是家里有人从中作梗,故意不保释我出去?提英资心头忽而腾出这样狗血的想法。 提家这一辈的几个子女中,排行第二的提威龙野心勃勃,自视甚高,一向把提英资这个弟弟看作自己继承财阀的重大威胁;提英资想。自己这一次提英资大祸临头,最开心的人搞不好是…… 提英资思路逐渐往豪门内斗的方向发散开去。 “啧,又是我二哥在中间作梗对不对?”提英资不屑地哼出声。 “血浓于水,阿龙关起门来跟你再不对付,也不至于在这种节骨眼上落井下石。”律师不以为意地摆手,“再说,就算他想,夫人跟董事长两个人,也不会由着你二哥一个人胡闹。” ……行吧,也有道理。提英资想。凶案现在的性质是「恶少强霸欢场名伶」,这几天公司股价应该已经跌得没边了,阿龙蠢是蠢,应该也不会蠢到拿这件事在继承争夺战上做文章。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提英资皱眉。 律师默不作声,忽而神秘地指了指上面。 提英资抬头,从地下20层的羁押所向上看了看——上面,是什么呢? 从地下20层往上,越过钢铁迷宫般的巨大地下城,便是阳光普照的地表之上;掠过地表那些纸醉金迷的繁华都市、郁郁葱葱的人造景观,再往上,就是巨碗一样倒扣在越北星表面的人工穹顶。 提英资头皮一麻。 “你的保释申请一度获批,临放人前,又被星区警务厅勒令撤回了。”律师压低声音,“英资,这起凶案背后牵扯的力量,比你想象中还要多。” 邢律师老谋深算的两道目光盯着他,沉默许久。 “英资,你知道,翻过元旦,今年可就是殖民地的选举年了。”律师小声提醒,故意停顿了一下。 “选举年对提家来说意味着什么——英资,你说呢?” 提英资心里一沉,下意识朝会面室门口沉默伫立的两位执勤人员看了一眼,喉结动动,不答话了。 “——所以英资,你面临的局面十分凶险。”邢律师也不展开,只轻轻下了结论。 “眼下性命攸关,没有什么比你摆脱杀人嫌疑更重要。至少在我面前,你不要顾虑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律师十指交握,表情严肃,“我最后一次问你——告诉我,跨年夜的零点,你在游轮套间里做了什么?” 提英资吸一口气,额上冒出汗来。 律师双肘撑着桌面,极有耐心地与之对峙。他是多年的办案老手,怎会看不出眼前的贵公子对自己有所隐瞒。 我入行也有快二十年,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邢律师胜券在握地想——提公子那天晚上,想必是在那个头等舱豪华套房里,开了什么羞于告人的下/流派…… “我,我一个人在房间拍了几段……视频。”提英资突然结结巴巴地说。 律师有几分意外。 “……我,我之前也想过要讲。”提英资态度不知为什么,变得扭捏起来,“但,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似乎起不到……起不到不在场证明的作用。” 律师眨眨眼睛:“你把视频交出来,我来判断起不起得到不在场证明的作用。” “……可是,我,我在房间……在手机上是录了很多段视频,但是……”提英资垂下长长眼睫,语气沮丧,“然后……然后又马上删掉了。” 律师摸一摸下巴。 “我……因为不想有人看到那些视频,所以删前清除掉了视频时间戳,并且还……彻底格式化了文件。”提英资看向别处,有些自暴自弃地坦白出实情,“所以首先,那些视频的修复难度极大;其次,即使修复回来……也没有证据证明它们是在跨年夜零点录制的。” “知道了,我这就去物证科,让技术人员恢复你手机里的文件。”代理律师蓦地站起来,迅速收拾案上的文件。 “可是,可是……”一向八风不动的提公子忽而急出冷汗,“我刚刚说了,没有办法证明我是在跨年夜的零点录制了那些视频。” “就算没有时间戳,也可能从视频内容本身里得到大量场外信息。我们不能放过每一丝希望。”邢律师表情严肃,“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消息。” 提英资头皮一紧,痛苦把脸埋进掌心里。 邢律师看委托人这副德行,忍不住挑眉:“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哔——】小视频吧?” “怎么可能!!!我录那种没用的东西干什么!!”提公子恼怒大叫,怀疑律师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下//流玩意。 “那到底是什么内容,你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律师正经抬腕看一看时间,估算着今天的工作量。 “是……” 提公子犹犹豫豫。 “是什么?” “是……”他欲言又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提英资双手抱头,脑中天人交战。 邢律师翻个白眼,吊着一口气,耐心等候提公子吐露真情。 “是,我酒喝多了以后,向……星区警务厅,特别行动局,紧急行动小组……的洛尚警官……”良久,提公子自暴自弃地开口。 “……录制的表白视频。” ——哦?律师挑眉。 “都是因为那盒巧克力!”提英资恼怒抠着头皮,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巧克力里有那种干扰心智的神经递质调节剂!搞得人心神不宁!!我就说那天晚上我怎么会突然……突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提英资气得趴在桌面上大叫,镣铐砸得乒乓乱响。 门外的办案警官文森特闻声紧张冲进来:“怎么回事?律师和嫌疑人,请注意你们的谈话方式。” “啊没事,我们的会面已经结束。”邢律师有条不紊地回答,“委托人脱罪有望,所以情绪有点激动。” 哦。文森特警官瞥屋内的嫌疑人一眼——可是提英资怎么看也不像是充满了脱罪喜悦的样子。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邢律师胜券在握,意味深长地拍拍对方肩膀。 提英资很想死。 ——手机目前在物证科手里。他想。 自己那一段段声情并茂的内心剖白,就在洛警官那些警局同事手上。 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他。 还有什么脸去见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名震星际的贵公子提英资,在内心将自己摁在地上枪毙了一百遍。 ***** 下集预告:《神秘男子空降凶案现场》
第2章 天外来客 《神秘男子空降凶案现场》 ***** 公元3434年新年之夜,δ殖民星带警务厅特别行动局的洛尚警官,全身湿透地被人从盘若江里了捞上来。 他一睁眼就知道完俅了。 更为不妙的遭遇是,自打被人从午夜的江水里捞起来,在接下来至少七八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一直找不到独处的机会。 身边的人走马灯似地变换—— 要么是地区治安官,要么是SA局同僚,要么是医疗救助小队;要么……同时是治安官、同僚和医疗救助小队。 他简直像陷入了什么阿鼻地狱一般,插翅难逃。 他还没来得及多吸几口这个星球的地表新鲜空气,在压根就无法、也来不及辩解的时候,便已经被作为「与歹徒水下搏斗光荣负伤」的英雄,转送运往京畿地区最好的警官医院,接受伤口处理和进一步治疗。 “……是咱们SA局的精英警官——「忠勇正义、至死不渝」的那个SA局,医生你肯定知道的吧?” 站在边上说话的年轻男人,是随医疗小队护送洛尚就医的特别行动局——即大名鼎鼎的SA局——同僚。男人摔破了鼻子,半边脸肿着,显然也刚从同一场激烈的战斗中脱身。那人摘下安全头盔夹在腋下,露出头顶一只略显滑稽的小揪揪。 “对了,我是二级警官文森特,是这位病人的同事兼搭档——我也来自SA局紧急行动小组,刚刚从追捕现场赶过来。” 嗯。医生随意应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显然并不想和闲杂人等过多交流。 这里是京畿警官医院,医生各路警界精英见得多了,并不拿「忠勇正义、至死不渝的那个SA局」当一回事。 “这位洛尚警官啊……他非常英勇!他是在任务中受的伤——特别联合追捕呢!”梳着小揪揪的警界精英站在边上搓手,“我们洛警官为了追击犯罪分子,驾驶的那艘警务舱撞上山体,几乎坠毁!他和警务舱一起掉进盘若江,九死一生才逃出来……” “病人的受伤情况我已经知道了,非家属人员可以在外面走廊上等候噢。”医生看他一眼,皱眉,“文森特警官,你的鼻子又是怎么回事?去找急诊室的医生处理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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