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提着药箱蜂拥而至,一下子就把整个寝殿围满,跪在地上不敢看裴砚初的圣颜。 所有人潜意识里都认为他会是未来的新皇,在听到传令的消息后,个个都往这里冲,生怕错过机会。 裴砚初已经有些压不住自己暴戾的情绪,他看向那一圈人,冷声命令道, “给你们一个时辰,治不好就全部拉出去斩了。” “太医院没必要留废物。” 话音刚落,几个最有资历的老太医就跪伏在地,随后膝行着去探苏云祈的脉。 裴砚初的眼睛黏在床上那团小人身上,他看着太医一个又一个地上前,最后却纷纷摇头,犹豫着不肯向自己回复。 “说话啊,不想说话就把舌头割了,反正你们也用不着。” 老太医面色灰白,他看向身后面露死志的众多同僚,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主动请缨接下这般难事。 “回禀殿下,小公子他……” “他怎么了?” 裴砚初语气平淡,右手默默抽出身旁人的佩剑,然后抬剑,抵在他的颈侧。 “好好说。” 老太医汗如雨下,一时间扛不住这样的刺激,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废物,你来讲。” 裴砚初的心不断下沉,他抖着手指向那个年纪最轻的太医, “对,就是你,敢晕的话现在就把你杀了。” 小太医腿一软,他歪斜着跪在地上发抖,老老实实回道, “殿下,箭没射中要处,小公子他心肺无碍。” 裴砚初松了一口气,他丢掉剑,和颜悦色地要去看苏云祈。 “但是公子体虚异常,恐怕会熬不过去……” “你说什么?!” 他勃然大怒,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太医, “殿下息怒,先拔箭吧,再拖下去小公子性命更难保啊。” 小太医实在怕得厉害,他强行把话题绕到苏云祈身上,这才得到点喘息的机会。 “拔箭,对,要先拔箭。” 裴砚初慌乱至极,他连滚带爬地跑到苏云祈的榻边,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人面对面抱到自己身上。 他撑开眼皮看了对方一眼,就见裴砚初把虎口塞入自己的唇中,随后又捏着两腮微微使力,撬开牙关。 这人要干什么? 背后逐渐升起股凉意,似乎有人在用剪子,一点点剪开他的衣服。 真过分,其实这套也是他最喜欢的衣服之一,结果又被人故意搞烂了。 苏云祈脑子很胀,所有思绪就像浆糊般缠在一起,杂乱无比。 突然,一股剧烈的疼痛直击灵魂,他猛地挺起身,却被人强行按住,动弹不得。 太疼了,实在是太疼了。 比他那年想不开,从阳台上跳下去还要疼。 放过他吧,这种苦他真的不想再尝第二遍了。 可以睡觉吗?睡一觉就好,只要睡一觉,什么事就都可以解决。 “丢丢,别睡,求你,哥哥求你别睡。” 苏云祈的脸上全是泪,睫毛一缕一缕垂下,他无力地歪着头,脸色惨白。 嘴里漫着股血腥味。 他把裴砚初的手咬破了,可是对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只是摸着他的脸,求他睁开眼睛。 似乎现在也没有那么疼,苏云祈两手抓住裴砚初冰凉的手掌,对方也配合着他,把手放下。 他看着上面青紫渗血的牙印,用手指戳了戳。 算了,他给裴砚初暖暖吧。 不就是一支箭嘛,看把他给吓得,身上都冷了。 苏云祈将他的手揣到自己的怀里,刚要抬头对眼里充满血丝的男人笑笑,身后的太医就突然发力,一鼓作气把箭头取了出来。 “啊啊啊——” 腥甜味涌上喉间,他惨叫一声,面色扭曲地往外咳出一口血,浑身开始抽搐。 太医不给他开麻沸散,说他身子虚得厉害,喝了反倒可能醒不过来,给不出正常反应。 那为什么裴砚初不能自己开窍一点,喂他喝点迷药也好啊。 “好了好了,不哭,丢丢不哭,哥哥在这呢。” 苏云祈对他拳打脚踢,可惜这没什么力度的挣动只会让对方更加心痛。 他连哭都哭不出来,气息微弱地蜷在裴砚初怀里,破碎的呢喃声抓挠着男人的心。
第133章 养伤 裴砚初根本控制不住身体,他不敢给苏云祈上药,害怕自己手抖会弄疼对方。 他也不敢去看他背后的伤,他的丢丢就像块嫩豆腐,轻轻碰一下都可能会碎,更何况是这样一支利箭。 明明那人要的是他的命,结果到头来却是丢丢替自己受了一切。 他宁愿这伤千倍万倍地还在自己身上,也不想再看到苏云祈的一滴眼泪。 丢丢睡着了,鼻尖还有呼吸,身上也有温度。 他只是太累了,刚刚哭得那么难过,想睡是很正常的。 裴砚初坐在床头,伸手慢慢调整苏云祈的姿势,防止他压到刚包扎好的伤口。 几个太医闭口不言,相视两眼后十分默契地低下头,努力减少存在感。 “他什么时候会醒?” “回禀殿下,应该夜里,夜里休息够了就会。” 太医也是宫里的老人精,他们逐渐摸索出床上的小公子对裴砚初的重要性,现在用词都变得十分谨慎,生怕触霉头。 这才刚过午时,丢丢居然还要睡这么久,真是小懒虫。 裴砚初低头吻着他的手指,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脸。 他知道丢丢一个人醒过来会害怕,他就在这里陪着,等他睁开眼后,第一眼看到的就会是自己。 他把太医赶到偏殿,不允许他们私自离开,垂着眼听一旁负责收尾的暗卫汇报。 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裴文靖带着裴云澜不知所踪,应该是已经离开了皇城。 宫外聚集一群以死请柬的大臣,要求裴砚初解释皇帝的死以及剩下两个皇子的踪迹。 “闹事者,杀。” 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的命,淡淡吩咐完后,挥手令人退下。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他的丢丢真的好能睡,每次想翻身的时候都会被他及时扶住,然后就开始蹩着眉毛生气。 裴砚初慢慢抱起他,将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坐在床侧一动也不动。 也许这样他就能好受点,他抱着他,应该就不会再在梦里害怕。 “丢丢乖,睡一觉,梦里笑,睡一觉,长高高。” 裴砚初哼着童谣,他唱给苏云祈听,唱给那个藏在心底里无助至极的孩子听。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苏云祈,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这一次,他说什么都要跟老天抢人,把他的丢丢留住。 可惜事与愿违,裴砚初等到最后都没等到他睁眼,反倒是摸到一手的滚烫。 怀里人艰难喘气,脸上泛着不正常的艳色,昏迷得更加严重。 “哥哥,哥哥……” 苏云祈已经开始说胡话,他张着嘴喃喃自语,对外界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裴砚初把汤匙抵在他的唇瓣上,一点一点喂他喝药,只是进去的少,流出的多。 “丢丢,喝一点吧。” “宝宝,宝贝,喝一点好不好,咽一下,求你了。” 他一天都还没吃东西,嗓子微微沙哑,甚至隐隐带着哭腔。 守在一旁的太医神情呆滞,他看着那碗药被裴砚初哺喂了下去。 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过震撼,他终于明白床上这位公子的身份地位,脸色逐渐灰败。 天要亡他,如果小公子要是没保住,那他应该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苏云祈的体温是在第二天清晨才降下去的,裴砚初守了他一夜,直到确定他重新睡安稳,才用力捂住自己酸胀的眼睛。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的丢丢虽然脸色白了点,但很乖,没有再出什么大动静。 “哥哥。” 他的丢丢醒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出现这样的幻觉。 “哥哥,我渴。” 裴砚初愣愣地拿过茶水,托着他的下巴慢慢喂着。 苏云祈呼吸有点快,吓得对方连忙轻抚他的胸口,直至心跳平缓下来。 “丢丢醒了……” “那丢丢还睡吗?哥哥再陪你多睡一会好不好?” 裴砚初大抵觉得自己已经疯了,睡着的时候希望人醒,人醒的时候又希望他睡,怕他休息得不够。 苏云祈看着他憔悴的脸,要他和自己一起躺下。 “哥哥是爱哭鬼,背着丢丢偷偷流眼泪。” 裴砚初没反驳他,只是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脸侧,鼻尖微酸。 “丢丢不说了,哥哥快睡吧,我们梦里见。” 他移手想去捂裴砚初的眼,奈何对方怕他动作太多对养伤不好,轻轻捏了下他的手,便自己闭上眼睛。 苏云祈并不想睡,他已经休息得够多,需要好好珍惜剩下还能保持清醒的时间。 他贪婪地看着对方越发成熟的面庞,这可是他亲自护大的男主,尽管性子有些瑕疵,不过那又如何。 这世上哪有几个人是不疯的?他的小男主只是倔了点,没什么坏毛病。 他到底还是骗了裴砚初。 他根本就陪不了他一辈子,到时候了,他又该走了。 不过是大梦一场,他自私自利地霸占着男主的生活,享受他对自己无条件的偏爱。 这里的一切美好本就不属于他,他只是个卑劣的小偷。 身份是假的,人也是假的,世界观都是假的。 裴砚初会恨自己吧。 应该会的。 年少时失去挚友,成人后失去挚爱。 这场莫名其妙的救赎可真有意思,一边让自己拼命努力去拉裴砚初一把,一边又拿自己的死去刺激他,巴不得他快点发疯毁灭世界。 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他不该存在的。 苏云祈凄怆一笑,满目苍凉。 他也不想这样的,可他没办法,炮灰就是炮灰,他注定这辈子只能当裴砚初的踏脚石,既不能碍着他的路,也不能占着他身边人的身份,陪他共白头。 裴砚初醒的时候,苏云祈已经调整好情绪。 他眨着眼弯了弯嘴角,催促他赶紧去处理朝事,别在这浪费时间。 “可是哥哥想……” “裴砚初,你神经病吧,我只是受伤又不是快死了,你快点滚去办正事。” 裴砚初听不得他说这样晦气的字眼,看着对方说两句话就要咳嗽,他一股气发不出去,只能黑着脸听他的话去解决那些破事。 一天,两天,裴砚初每次想赖在苏云祈身边,都会被他用各种理由赶走,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他不敢不听丢丢的,害怕他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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