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影响的何止是他,侍卫长和夏烈也被这股汹涌的精神力压制住,站在原地双腿微颤。 另一股深沉内敛的力量从门缝底下流淌出来,如一剂安神针般轻易化解了他们的不适。 里面又是一声厉斥:“邢穆远!你要与朕为敌吗?为了你那个冒牌配偶?” 宋归澜冷不丁抖了个哆嗦,拢紧了肩上厚实的军装大氅。 他知道,邢穆远跟皇帝摊牌了,一是为了让皇帝不再打他身边人的主意,二是借由此事拖延时间,拖延到梁潇将皇太子迎接回宫。 也就响了两道闷雷,之后邢穆远和皇帝在里面说了什么,在外面一点也听不见。 宋归澜仰头凝视天边,一束白光骤然升空,在弯如钩弦的残月旁炸开一朵盛放的烟花,火光四射,斑斓夺目。 侍卫长一个激灵,拿出对讲机说了声列队,随即迈着大步冲向停飞坪。 一艘华丽金贵的银色飞船压过头顶,四周的天际接连绽放出璀璨烟花,宋归澜的心脏蓦然沉到谷底。 这是……迎接皇太子的飞船。 宋归澜越发的忐忑不安,心脏隐约又悸痛起来,他攥紧胸口,在冷风中站了片刻,听到耳畔响起整齐划一的军队行进声。 “夫人,快让一让。”夏烈轻轻拽着他胳膊,将他拉到一旁。 宋归澜顺势转身,看到深沉黑夜中,漫天烟花下,从宫道上缓步走来的侍卫大军。 近百名侍卫列成左右两队,侍卫长在中间领头,卑躬屈膝的为走在最前头的人引路。 皇宫之内,昏暗清冷的月色与明耀绚烂的烟花交叠着映下光芒,宋归澜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盯着为首之人。 那是个相貌年轻俊美的男人,穿着黛蓝色的贵族服饰,衣领绣着金边,高高立起挡住脖子,袖口别着珍贵的绿色晶石,紧紧收束显出一丝利落。 修长的腿包裹在黑色长裤中,脚上蹬着一双沾满泥尘的长靴,行动如风的往这边走近,肉眼可见的风尘仆仆。 随着他疾行的速度,披在身上的白色斗篷随风而动,如幽灵鬼魅般缠绕在他身后。
第36章 这满天烟花缤纷世界, 落在宋归澜眼里也黯淡了颜色。 但他知道,眼前那人从相貌到打扮,和记忆中的模样毫无差别。 似乎察觉到他的打量, 男人冷冽的目光淡淡扫过来。 宋归澜迅速收回目光, 和夏烈退到一旁,跪在地上俯首:“恭迎皇太子回宫!” 皇太子相貌端正, 身板却过于干瘦, 脸上颧骨微凸,皱起眉的样子颇为凌厉,本来还想质问宋归澜放肆打量自己的罪名,这会儿见他们识眼色,脸色稍微松缓, 倒是不打算追究了。 他在书殿前停下,瞟了眼宋归澜身上披着的军装大氅:“里面有人?” “回皇太子殿下, 是邢上将。”侍卫长道。 “让无关人都退下,我跟父皇二十几年没见,不希望有人打扰重逢。”皇太子垂眸睨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是, 我先向陛下禀报您回宫的消息。”侍卫长语毕敲响书殿的门,站在外面恭敬的通报了一句。 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思虑过重,宋归澜隐约感觉有丝头痛。 皇帝传唤皇太子进去, 邢穆远也没有出来。 他跪在地上抚了抚额头, 暂时没那么紧张了。 上一世,刺杀事件发生在皇帝的寝宫, 眼下地点不同, 没有云龙架上的宝剑,里面还多了个邢穆远, 皇太子应该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暴露杀机。 只是他没能庆幸多久,书殿的门倏然打开,皇帝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裹挟着精神力闯出来:“来人,送邢上将回府。” 宋归澜抖着身体抗下这波精神力冲击,侧头看向书殿内,只见皇帝坐在精雕细刻的金案后,邢穆远坐着轮椅背对外面,而皇太子则冷冷立在一侧,用淡漠的声音道:“夜深了,邢上将回去休息吧。” “我忤逆陛下,有罪,应该彻夜在书殿外静思己过。” 邢穆远兀自说完这句话,操控轮椅出了书殿,对夏烈说:“你先送夫人回去休息。” “是。”夏烈犹豫着从地上站起来,伸手去扶宋归澜。 “我不回去。”宋归澜顺着他扶自己的力道站起来,走过去握住邢穆远的手,“我跟你一起待在这。” 邢穆远皱眉不悦:“你身体不好。” 宋归澜目光坚定:“我不想让你一个人。” 独自揽下这个黑夜,独自阻止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他不想,不想让邢穆远孤军奋战。 邢穆远握紧他的手,只能妥协。 皇帝从书殿内走出来,和皇太子极为相似的脸上满是肃穆:“回寝宫。” 语罢,他来到两人面前:“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在这彻夜自省。” 语罢,他拂袖而去,身后跟着皇太子和侍卫大军。 宋归澜握着邢穆远的手猛然收紧。 皇帝要回寝宫…… 邢穆远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等到浩浩荡荡的侍卫大军走得没了人影,才带着他追随过去:“跟在后面,随时观察情况。” “嗯!” 一路上,侍卫大军按照列队散开,只留下侍卫长和两队人,贴身护送皇帝和皇太子进了寝宫。 看到邢穆远和宋归澜跟了过来,侍卫长皱紧眉,举起佩剑拦在他们面前:“陛下寝宫,不容闯入,请邢上将退下,否则就真要论罪了。” 宋归澜扫了眼四周的守卫,虽然够森严,但远远不及刚才的侍卫大军造势威严,而且门一闭,里面发生了什么也没法第一时间发现。 他正担心着,只见邢穆远夺过侍卫长的佩剑,直接手起刀落,一个利落的鞘击把人弄晕了。 “……” 一瞬间,周围的侍卫摸佩剑的摸佩剑,掏配枪的掏配枪,警惕的提防着他们。 邢穆远扔了手里的佩剑,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身上没有武器,然后操控轮椅从宫殿前的坡阶上去,停在紧闭的寝殿门外。 侍卫们面面相觑,都不明白邢上将这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真的动手,只是握紧武器防备他的下一步行动。 宋归澜没敢跟上去,怕激起那些侍卫的敌意,在宫殿大门外徘徊不安。 邢穆远释放精神力感知了一会儿,听到皇帝和皇太子在里面交谈,起初还很寻常,直到空气中像是无形关了道闸门,把他的所有试探都挡了回来。 他神色一凛,果断破门而入。 他这个举动和造反没什么区别,几乎是立刻,外面的侍卫吹响一声哨,数十号人齐齐围在了寝殿外。 宋归澜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保护陛下,然后一群侍卫冲进了寝殿。 头顶还在盛放烟花,昭示着今夜的欢庆。 宋归澜甩下身上披着的衣氅,从昏倒在地的侍卫长身上摸出配枪,和夏烈一起走到围堵的寝殿门口,隔着层层人头看到一把染血的宝剑架在皇帝脖子上。 “都别动。” 冷冽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身穿黛蓝色服饰的男人举剑逼退众人:“退出去。” 锋利的剑刃抵在皇帝脖间,立刻割出一道伤口。侍卫们举着武器步步后退,宋归澜拨开挡在面前的人,这才看到里面的全景。 ……剑刃上的血不是皇帝的! 邢穆远发觉异常,闯进去时皇太子剑已在手,他匆匆冲上去挡了一击,仍是没有把皇帝彻底救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色无味的药剂,是精神力阻断药水! 宋归澜跑进去扶住邢穆远肩膀,低头打量他肩膀上的伤,偷偷把枪塞给他:“没事吗?” 邢穆远微微颔首,接过枪藏在毛毯底下,另一只手迅速将他拉开。 一声枪响。 宋归澜被邢穆远护到身后,感觉右耳擦过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脑袋懵了一瞬,耳中响起尖锐的鸣声。 他低着头捂紧耳朵,粘稠的液体淌满了掌心。 如果不是邢穆远拽开他,刚才那一枪击中的就是他胸口。 皇太子右手执剑,左手持枪,威胁着在场的所有人。 他目光阴冷的盯着邢穆远:“你反应倒是快,居然跟到这里来了,该说不愧是我父皇养的一条好狗吗。” 邢穆远面色有些白,肩上的剑伤深至骨髓,殷红的血液将军装染得更深了一层颜色。他冷眼注视对面:“都到这个地步了,收手吧。” 皇太子轻蔑的嗤了一声:“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退路吗?” 被他挟持于身前的皇帝平静的叹息:“初意,朕知道你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记恨在心,朕这些年想方设法的想把你救回来,也是心里有愧疚。” “愧疚?”皇太子眼神阴郁,“您的愧疚就是坐在高位上,享受着万人之上的追捧,随口指使下面的人几句就叫想方设法的救我?” 宋归澜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已经完全听不到外界在说什么了。 邢穆远向站在门口的夏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进来把宋归澜带出去。 夏烈绷紧神经,刚踏进里面一步,皇太子立马抵着皇帝的肩膀开出一枪。 “把门关上,谁都不准动一步!” 皇帝皱紧眉,脸色顿时又难看几分,一身华服被血染红了半截。 夏烈慢慢缩回伸出去的腿,重新退到寝殿外,侍卫们也不敢不从的把门合上,随即胆战心惊的围堵在外面,竖起耳朵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 皇太子低低笑了几声,握着长剑的手一挥,割破了自己左臂的衣袖,露出瘦弱的胳膊。 他的肌肤白得不可思议,几近呈现出灰色,而皮肤下面的血管更是根根粗黑,流淌着漆黑的血液。 “当初您用我换了半个绒花星球,之后更是弃我不顾,使用武力霸占了协约属于辉耀的另一半领土,您不会以为,作为质子的我不会受到敌国半点报复吧?” 皇太子眼神颓然中带着憎恨:“二十多年,我被囚禁在敌国皇宫,一日三餐混着毒,为了活下去却不能不吃,如今我没几年好活了,您倒把我救回来,怎么?让我欣赏你培养出的接班人有多优秀吗?优秀到孤身一人潜伏在敌国,甚至还想靠一己之力救我离开?真是可惜了……他现在估计尸体都腐烂了吧?” 皇帝表情没变,眼神却怔然片刻:“你……你说的是兰草?” 兰草……死了? 皇太子低头瞥着他不敢置信的样子,冷笑:“大概是吧,那孩子姿色和身手都不错,脖子上挂着一颗平平无奇的水色珠子,但只有我知道,那是您留给继承人的琉璃游龙珠,和您脖子上这枚炫光游龙珠是一对,只有被炫光珠照射,琉璃珠里才会浮出游龙。” 他说着脸上浮现出扭曲的舒适:“所以啊……我绝对不会容许他活在这个世上,凭什么我落到这个地步,而您却能心安理得的培养下一任继承人?我见他肩章上别着三朵花,又得知那个时间进宫面圣的军官是白上将,所以当然要通知他的长官亲手处理身边的鼠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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