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鱼连连点头,虽然心疼自己那一千两,但听严盛这话,他应该不会再为难自己了吧。 两人来到紫竹轩,紫竹轩靠近养心殿不过一里路,已经算得上是与天子住所最近的殿宇,院子里种了一排四季常青的紫竹,风吹叶落,十分漂亮。 沈木鱼正被眼前这一排排上好的紫竹所震撼,一道温和的声音突兀的拉回他的心神。 “此处便是紫竹轩,陛下喜好干净,沈大人可不要扫了陛下的兴。” 沈木鱼闻着严盛的声音望过去,见对方敛眸看着那石砖上一地的竹叶,愣了愣。 沈木鱼迟疑的四下瞧了瞧,才发现这偌大的紫竹轩竟然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他这话的意思是要让他自己一个人扫这么大个院子?! 似是看出了少年心中所想,严盛不咸不淡的微笑开口:“陛下年幼,养心殿的奴都得紧着陛下,沈大人身为伴读陪王伴驾,有些事情,便只能劳烦您亲自动手了。” 伴读说到底,在普通人家那便就是个书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沈木鱼即便是宰相之子,进了宫见了皇帝,那也只能当下人的份。 沈木鱼听出了严盛的言外之意,宫人是伺候陛下的,这紫竹轩没有人伺候他一个小小伴读,一切都得他亲力亲为。 原身被娇宠惯了,在沈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根本没和人玩过心计,现如今的沈木鱼又是个还没被社会磨平棱角的大学生,哪玩的过这从小在深宫长大阴暗扭曲的太监。 他是头一次入宫,没经验,何况沈老头也说了是进宫给陛下当伴读,不是来当大爷,要他收敛着点脾气。 严盛三言两句拿皇帝当借口,沈木鱼哑口无言,又忌惮对方的手段,只好不情不愿的开口,“不麻烦,多谢大人告知。” 严盛笑的很满意:“陛下来前,奴会派人通知沈大人,还请沈大人及时清理,若是耽误陛下的时间,大家都吃罪不起。” 扫地还不能让凌之恒看见,沈木鱼心说这是哪门子规矩,说不准人家养尊处优就喜欢体验人间疾苦呢。 然而对上严盛浑浊的双眼,沈木鱼喉间一紧,脱口而出:“我懂!” “陛下今夜要过来,那沈大人,再会。” 严盛又变回那副无害温和的模样,转身离去了。 沈木鱼盯着那袭墨绿色的身影直到看不见,才回过神来,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摸到了一水的薄汗。 严盛刚刚……是在威胁他不准和凌之恒告状吗? 沈木鱼光是回想起那阉人暗含威胁的眼神,就止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不自觉的想起自己那一千两银票,蓦然瞪圆了眼睛,如遭晴天霹雳。 他的钱白给了?! 这死太监拿了钱还威胁他! 沈木鱼又气又怒又心疼钱,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却发现宫里他谁都不认识,等到出宫还要四日后,这期间他压根没地方求助去。 沈木鱼鼓起脸,心里已经人身攻击上升到严盛的祖辈上,余光撇到角落里安静竖着的扫帚,怒火升到了极点,咬了咬唇,走过去踹了一脚,随后一把抓过来,顶着一张幽怨的脸开始扫地。 死太监!势利眼儿! 算了,反正他在宫里除了陪陛下读书也没事干,又不能出宫,就当打发时间了! 至少现在严盛只是让他扫地,没有要他小命。 沈木鱼如是安慰自己,好不容易顶着一头烈日把院子里的竹叶全部扫干净,凌之恒的龙辇便到了紫竹轩门外,来接沈木鱼一起起御书房学习。 严盛拿着拂尘站立在金色的龙辇边,见到沈木鱼颔首见过,摆了摆手,命后面抬着小巧步辇的太监蹲下。 沈木鱼向着凌之恒行了一礼,心中大为感动还是陛下心疼人,爬上步辇后便瘫成了一块饼。 只是还没被抬几步,才出了养心殿的宫门,就被抬轿的太监放了下来。 哎? 沈木鱼茫然的看了看这四人,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凌之恒。 凌之恒抿了抿嘴,圆圆的包子似的脸上满是愧疚。 严盛替他解释:“沈大人有所不知,宫内只有陛下和娘娘们可以乘轿,靖王爷盯得紧,出了养心殿,便只能辛苦您了,否则陛下又该挨王爷罚了。” 若是平时,凌之恒抄就抄了,也不能让自己喜欢的朋友委屈,但他被他叔罚了四十五遍皇帝祖训,抄不完,根本抄不完。 凌之恒低下了头,严盛不知和小皇帝低声说了什么,只见凌之恒一张小脸皱的紧实,闷头不语。 沈木鱼苦着脸从步辇上下来,站到了金灿灿的龙辇另一侧,苦逼的拎着衣摆步行。 严盛仿佛是为了监督凌之恒有没有“违反宫规”,一路上都跟着,直到到了御书房外,才弓着身子恭送凌之恒进去。 靖王自上回严盛教唆皇帝偷用玉玺之后,便下了死令不准严盛进入御书房,甚至加派了两名千牛卫专程守在御书房外,若是严盛敢踏足一步,便格杀勿论。 严盛瞥了一眼那门神似的两人,脸上挂着笑,退到一旁,恰好能透过窗格隐约瞧见里面上课的情形。 尚服局的采买宫女说的不错,中书令的儿子果然同靖王和陛下玩的好。 严盛唇角刻薄的弯了下去,眸子暗了暗,揣着袖子低头走了。 . 靖王府。 从皇宫出来的黑漆马车在王府门口缓缓停下。凌砚行正准备下车,心形的白蛇忽然从他袖子里滚了出来,还维持着被放进袖子时高难度废蛇腰的姿势。 白涂暗暗祈祷靖王看不见它,屏息凝神,偷偷支起尾巴尖想偷偷把自己挪走,却被男人发现捡了起来。 白涂心如死灰,舔了一路已经舔不动了,硬挺的心形当即软成了一条失去梦想的白绸,挂在男人手上摇摇欲坠。 凌砚行嗤笑一声,从这没骨气的蛇上品出了几分主人的影子,眯了眯眼,回想了一下吏部尚书和中书令那如出一辙的儿子,又坐了回去,撩开帘子,道:“去谢府。” 作者有话说: 谢·难兄·观雪:你不要过来啊! 沈·难弟·木鱼:要不我俩换换? 白·难系统·涂:你们知道让一条蛇跨越物种当舔狗需要多大的心理素质吗!
第31章 病入膏肓 靖王的马车行驶到了谢府门外。 谢高望早一步接到通知,飞快的命人把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儿子抬回屋藏好,整理好仪容仪表,候在了门口。 等凌砚行下车,谢高望便惶恐的拱手躬身迎接:“王爷突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王爷里面请。” 凌砚行神色从容冷漠,俊美矜贵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表情,只是颜色寡淡的薄唇看起来不好相与,扫了一眼谢高望身后的几个下人,并未瞧见谢观雪。 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沈木鱼那一惊一乍纯粹恶心人的把戏,想到这二人形影不离,是京城出了名的混子,男人压下欲上扬的嘴角,不动声色的跟着谢高望进了府。 靖王和吏部尚书的交集并没有和中书令那样多,这还是靖王第一次造访谢府,只是和去沈府一样,一路并未看见那位传说中的大纨绔, 穿过大院时,他瞥见地上散落的两颗绿葡萄,眉峰扬了扬,顿时了然了。 谢高望引人进入正厅,命人上好茶,见靖王拿起抿了一口,这才松了口气,准备坐下,“不知王爷有何贵干?” 靖王放下茶盏,淡淡道:“本王来寻令郎。” 谢高望一口气提了上来,屁股还没碰到凳面,就被男人的话吓得夹紧了臀,惶恐的站了起来,“他,他……在军营……王爷可是找观风有事?” 谢高望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谢观风,小儿子便是谢观雪。 谢观风儿时体弱阴盛,时常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连日连夜的发高烧,谢高望找了大师算了,迫于无奈将谢观风送到了白霜寺由空尘大师照料,直到十六岁谢观风才能独自出寺门,投身军营报销国家,一年才回家一次。 要不是靖王逼了谢高望一把,他平时都想不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谢观风太省心了,反倒是这千娇百宠自小在他眼皮子下长大的谢观雪,一天到晚给他惹祸。 不过这几日谢观雪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想来此番靖王忽然造访,找的应当是观风,毕竟东瀛那边马上要开打了,靖王亲自过问也是应该的。 谢高望虚惊一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撩开衣袍准备坐下。 凌砚行不急不缓出声:“本王找的是谢观雪。” 谢高望腾地又站了起来,摇摇欲坠的抓住桌角这才免于直接栽倒。耳边一阵嗡鸣,复盘了三遍那臭小子到底怎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招惹靖王的,却毫无头绪。 这几日涉及陛下伴读一事,他怕这逆子不小心引起靖王的注意,就连睡觉如厕,都是他亲自盯着的,他就算想闯祸,也应当闯不成才是! 谢高望不知道靖王找他儿子有何事,但照他儿子那个尿性,总归不是好事。 他强稳住心神:“啊,观雪啊,王爷有所不知,因着观风自小离开下官和拙荆身边,我们夫妻便将对儿子的疼惜都弥补给了观雪,自小就是对他千宠百爱,如今观雪已经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身娇体……” 谢高望拼命回想自己当年考探花的文采和状态,滔滔不绝的说着,凌砚行抬手打断,沉沉的目光如有实质的落在了谢高望头上。 谢高望冷汗直下,声音弱了不小,总结道,“王爷……观雪病了,不方便见客。” 凌砚行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病入膏肓?” 谢高望咬了咬牙:“差不多吧!” 反正那小子在有出息这方面,是彻底没救了! “即是如此——” 谢高望突突直跳的心被靖王四个字吊到了嗓子眼,眼巴巴的搓了搓手,只等着对方下一句“那便罢了”就能送客,却不料男人竟残忍的启唇开口,“本王替谢大人宣太医。” 凌砚行脸色微沉,嘴角挂着一抹凉薄的笑,显然是没了耐心,抬步便要出去,好似真的要回宫找太医来治病。 若是等太医来了瞧出谢观雪其实身强体壮,那可就是欺君犯上了! 谢高望没想到靖王竟要把事情做绝到这份上,咬了咬牙,撩起袍子追了上去,“王爷且慢!来人,快把少爷抬出来!” 于是乎,刚被抬走的谢观雪还没脱下衣服躺上床装病,又被两名魁梧的家丁架了出来。 谢观雪一脸茫然,直到看见那蟒纹墨衫的冷峻男人站在自家大厅中,才像见了猫的老鼠,夹紧了不存在的尾巴。 想逃,却被下人死死的一人抱着一只胳膊,硬生生拎到了靖王面前。 谢观雪感到扑面而来的压力,不禁有些佩服沈木鱼竟然能和摄政王处成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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