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双虎感慨了一声:“当然对比你继承的遗产可能不算什么,可是对我们这些职业经理人来说,是一笔巨额财富。” 夏泽笙想要回话,结果一时愣住。 “而且你应该知道的,之前收购九霄的十五个亿,不是来自骐骥,是钟文彬自己掏的腰包。我非常好奇,什么样的关系,才可以让钟文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为你……为他和秦禹苍的关系做背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听到这里,夏泽笙几乎心头一荡。 什么样的关系,付出这样的价码,都有点太过夸张了。更何况,在收购九霄之前,他从未听说钟文彬和秦禹苍有什么深交……不,他可以确定,这之前,秦禹苍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唐双虎的问题,他回答不出来。 搜遍他的认知,都得不到合理的解释。 实际上,他那会儿太仓皇,为了九霄加工厂,什么都肯做,又怎么会停下来仔细想想这中间的细节? 那种被他屡屡忽略的怪异的违和感再次冒了出来。 每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冒出来后,潜意识会努力说服他,一切都有解释的理由,只是他未曾窥探到事情的全貌。 他沉思了片刻,苦笑着对唐双虎道:“唐总,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很多事情我当时了解的情况也不太够。” 唐双虎倒是看得开:“想那么多做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能得到钟文彬这个层面的关照和青睐,我个人是非常满意的。” “……你说得对。” 夏泽笙轻声回答。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露出笑,把这段话又强调了一次:“你说得非常对。” CFO讲完便换了其他人。 人们轮流在会议上讲述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材料。 夏泽笙怔怔看着远处。 唐双虎说得没有错,他已经得到了一切,还有什么不满足?而回望自己,从挽救加工厂,到收购九霄,到如今成为秦骥亿万资产的继承人,还有秦禹苍的爱恋。 自己又有什么不满足呢? 再往下探究,又能怎样?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此时此刻,夏泽笙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服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这些违和的逻辑背后意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涣散的意识终于缓缓聚拢。 国内部分的业务已经完成了总体经营情况分析。不少具体业务部门的人开始离场,因为下一个部分主要涉及投资证券以及海外业务。 他翻看手里的材料。 和其他人不同,他手中的材料更详实一些,是肯尼迪根据他所拥有的资产整理后,交由CFO审定出来的一份材料。 他一边听着投资事业群的人讲述相关内容,一边翻阅手中的材料。心头那股违和感渐渐平息……然后他愣了一下,翻页的手停顿下来。 他往回翻了一页。 上面这页材料在不起眼的位置,写到了上半年在境外组建的几个新的壳公司,有一个放在钟文彬个人名下的信托公司名字异常熟悉。 大济信托。 大济…… 他知道这家信托公司。 是在不久前,缅甸公盘花费3.5亿拍下秦家那块儿翡翠原石的信托公司。 人们没有太聚焦这家壳公司。 可是他记得。 因为大济组成的成语“大济苍生”最后两个字,与他和秦禹苍的名字的最后各一个同音。 这三点五个亿人民币,算得上对他来说分外重要。大济信托买下了他手头那块儿原石,帮他在九霄收购过程中一举成为最大份额的个人股东,并最终因此而促使他成为九霄董事长。可以说局势扭转,他与九霄加工厂可以翻身,就靠了这笔钱。 他当时还在想,怎么会这么巧。 可是怎么竟然真的这么巧? 还没有来得及完全遗忘的违和感,此时变得无限大,他沉默片刻走出会议室,肯尼迪正在外面跟人聊天,见他出来,连忙问他:“夏董,你有什么事?” “肯……”夏泽笙停顿了一下,“我不是很习惯像公司的大家一样称呼人的花名,我可以称呼你的中文名字吗,是冉一涵?” “当然,那太好了。”冉一涵连忙道,“我也不想叫什么肯尼迪,公司硬性规定。” “一涵,这个叫大济信托的情况是你汇总的。” 他把那页材料递过去给冉一涵。 冉一涵看了一眼说:“对,整份材料都是我整理的。这家大济信托节后在BVI注册,很快钟总就个人注资了3.5个亿人民币,然后大概在半个月后,这笔钱就支付出去了。当然流向哪里我不清楚,我看不到,没这个权限……” 3.5个亿。 夏泽笙眉头紧蹙。 果然是之前在缅甸买石头的公司。 “这家信托这么频繁的资金流动,没有被监管部门追查?” “BVI哪里有什么监管。在外面注册这样的公司,不就为了方便各种操作吗?”冉一涵很在行地对他说,“夏董是想了解它什么情况?” 夏泽笙点点头:“大济信托的股东情况能查到吗?除了咱们钟文彬,还有谁入股,或者是高管?” “不需要去查,我马上可以告诉您。”冉一涵道,“因为我当时做材料的时候都查得很清楚。虽然对普通员工很多公司的情况是保密的,但是在财务事业群那边,资料都有备份。这家信托还有一个人在高管名单里。您很熟的。” “谁?” “秦禹苍。” 这个名字出现得毫不惊喜,但是又出乎意料。夏泽笙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 他足足茫然地愣了有半分钟,然后才回过神来:“我……我知道了,谢谢。”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会议室,转身要走的时候,就听见冉一涵殷切地问他:“您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关于大济信托。” 夏泽笙脚步一顿,思考了一下,问冉一涵:“为什么大济信托的情况会在你给我整理的材料里?” “因为是钟总的公司,所以这次我把它列在您的材料里了。这样您可以更详细地了解一些资金走向。毕竟您刚继承秦骥先生的遗产,而钟总是代持了秦骥先生的部分资产的。在有大笔现金流动的时候,这个情况就必须反映出来了。可能存在某种关联性。” 夏泽笙回头看他。 “你再说一次。” “因为是钟总的公司,所以这次我把它……” “不,后面的话。”夏泽笙打断他。 冉一涵不太明白夏泽笙这么急迫的原因,可是老板的命令,不需要提出疑问,只需要给出答案。 “我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小,非常小,几乎不可能,就是……” 于是他精炼了一下语言,处于打工人的角度,谨慎地帮老板精炼总结—— “大济信托可能与钟文彬代持、原属于秦骥先生的资产有某种关联性……”
第74章 离开 在冉一涵无心说出“关联性”这三个字时,夏泽笙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觉得有些违和感的地方是什么了—— 是秦禹苍。 秦禹苍是谁? 是秦瑞的儿子,秦飞鹏的远房亲戚。 是年龄25岁,即将毕业的研究生。 有点毒舌,有点老沉,还有些同情心。 是有着冷静的头脑、沉稳的心态、足够敏锐度和判断力的商业奇才。 从过年前到现在,秦禹苍这个人跃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把他护在身后,处理了多次危机,做了许多普通人一辈子也不敢想象的事情。 每一件事,都若有若无的,会与“秦骥”发生某种微妙的联系。 因为他与秦家本家之间的亲戚关系,他认识秦骥、了解秦骥,也被秦骥托付……听起来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 每一次秦禹苍也都以类似的理由,获得了大家的理解,比如—— 他熟知秦家各人之间的关系,了解秦飞鹏父子的脾性。 他知道加工厂的困境,也知道从哪里着手解决。 他对翡翠如数家珍,赌石切涨不过片刻工夫。 他甚至也拥有超过了很多在商场上许多年的人的眼界,半年已经成为亿万富翁。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单独的一件事情,割裂出来看,还算是勉强可以解释。 类似的事情其实很多,零零散散的,都串联不起来。一句“秦家是我的本家”似乎可以解释一切。 可是……大济信托这件事不一样。 “关系”。 是个玄妙而虚幻的词语。 而金钱,则落实在了物质层面,落实在了现实层面。 大济信托中,3.5个亿支取,还有钟文彬在收购九霄中给付的15个亿……如果冉一涵的分析是对的,这笔钱如果是秦骥生前由钟文彬代持的财产。 那么,大济信托就是第一次,秦禹苍从物质层面切切实实与秦骥形成了现实层面的交集,形成了一种真实的串联。 秦禹苍与钟文彬关系不浅,钟文彬是秦骥的好友…… 夏泽笙脑子里乱哄哄的,他似乎想清楚了一些事,可是更多的谜团扑面而来。简单通透的秦禹苍,此时像极了一个未解之谜,他竟然一时整理不清思绪。 “夏董,夏董?” 夏泽笙回神,发现冉一涵正在困惑地看他。 “夏董,是不是我说得哪里不对?”冉一涵有点忐忑,“我这个人情商有点低,说话不过脑子,要是说得不对您跟我说,我改。” “你说得挺好的,一涵。对我启发很大。”夏泽笙连忙安抚他。 “不、不扣绩效工资吧?” “不扣不扣。” 冉一涵作为打工人的心放了下来,松了口气:“那就行,不扣绩效就行。” 夏泽笙看了一眼时间:“我们回去开会吧。” 走回会议室,推开门的时候,钟文彬正在做总结陈词,时间掐得刚刚好。 所以…… 秦禹苍和秦骥…… 是什么样的关系? 夏泽笙去开会后,秦禹苍躺下来,回味刚才那会儿夏泽笙的甜腻。等到他再回过神,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 屋子里还带着些暧昧的氛围,怀抱里夏夏的体温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枕头上有着他隐约的体香。 他向来是个争分夺秒的人,不怎么喜欢浪费时间。 可是这会儿他有点不想起床…… 大概是因为和夏夏相处的时间,并不是浪费。 他又躺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所有的痕迹都消散,才依依不舍的穿好衣服出来。 然后他坐到办公桌后面那张椅子上。秦禹苍记得上辈子在这个办公室里做出过的所有的决定。 大部分决定足以影响骐骥集团的走向,很多决定都曾引起过业界和股市的震荡。在某种程度上,上辈子的秦骥操控着大盘,叱咤风云,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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