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热闹非凡的佳节中,偶然瞧见人间常有的悲事,净无尘心头一颤,不自觉便进了门,安慰尚在伤心的人。 陶秋漓极其貌美,就算是穿着简陋,头发凌乱,净无尘还是第一眼便窥见了他面容下的美貌,以至于往后,陶秋漓能陪在他身边多年。 净无尘遇见他时,年纪尚轻,不懂得儿女情长,况且本身是梧桐树成精,对于这方面的事更是知之甚少。 他只当是一时动了凡心,予了陶秋漓下葬妇人的钱财,予了他往后生活的保障,除此之外,净无尘未做他想。 当净无尘做完这些离开后,他便忘了自己曾做的这一切,不知陶秋漓却凭着他那一时的善意,白白支撑了许多年。 待到山茶花烂漫时,陶秋漓在亭苑中见到那个年少时给予自己善意的人时,他没了往日的冷静,抓着人不肯再放手。 可净无尘早就忘却了当年旧事,饶是陶秋漓那般天资,净无尘也只是礼貌的将他的手拉开,温声询问一句:公子,可是认错了人? 陶秋漓不舍放开手,摇摇头,眼中有湿意,显得人楚楚可怜,他轻声细语道:不曾认错,公子确是我找寻多年之人。 净无尘看着他,许是想起这些年来他随着曦和入凡尘,做了不少善事时,轻松道:公子不必介怀,此乃兄长交代之事,吾自然会做好。 陶秋漓不解,“当年只有你一人,与你兄长有何干系,若是您想要以此推卸我的报恩,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净无尘对当年之事确是记忆甚少,闻言也只是一愣便随他去了。 往后他身边便跟着一位极其貌美之人,虽说是有些麻烦,但好在可以赏心悦目,也不算半点用处没有。 而曦和在见到陶秋漓后,便让净无尘带着他前往无尽海求学,往后十年,他们便在无尽海中求学求知。 陶秋漓拜了当时颇有威望的医仙为师,与他一起学医救人,不过那医者有一位道侣是毒仙,陶秋漓后来也便兼具二人之长。 而净无尘所习剑术乃曦和亲授,普天之下无人能敌,让他前往无尽海只是想让他沉下心来修习。 待十年后,净无尘剑术大成,陶秋漓医术修成,他们便一起回到了柏淮城中。 一个治病救人,一个除恶扬善,自此便声名远扬。 陶秋漓是清楚自己想法的人,但净无尘却不,他本就是榆木,脑袋自然不会太灵活,加之在曦和身边长大,兄长无心儿女情长,他自然也无甚了解,以至于陶秋漓在他身边多年,他也丝毫不知对方心意。 只当遇到了一位甚为投缘的至交好友,与他谈天说地,夜夜相谈,从未有过其他心思。 在那时净无尘心中,兄长是第一位,无人可以取代兄长的地位,便是他的至交好友陶秋漓也不能及。 陶秋漓见状只能按耐住自己的感情,企图通过日夜陪伴使两人能水到渠成。 陶秋漓的性子是极软弱的,能苦守着无果之人一年又一年,也始终不敢表露一丝心思让他知晓。 而净无尘除了兄长便是练剑,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便更少,陶秋漓又是脸皮极薄之人,没胆子三番五次的找上门,因而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少得可怜。 偶有几次相遇,陶秋漓也留不住他,往往聊的还好,曦和的一道传音符便能将净无尘唤回去。 净无尘是不会有半点迟疑的,一般走的都很干脆,上一秒刚与他道别,下一秒便御剑离开了。 而陶秋漓只能远远望着他的身影暗自神伤,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见。 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循环。 陶秋漓一度想打破这样的僵局,但他在想提起意见时,净无尘都会有事离开,以至于这么多年,他还是守着一个无望的人过生活。 从年少轻狂到冷静自持,从不管不顾到理解支持,他很明白,他不是不爱了,而是太爱了。 爱到卑微,爱到害怕。 不仅卑微到了骨子里,还害怕失去后无法再相见。 净无尘是他年少时活下去的唯一信念,若是当初没有他,他也不知自己现今会在何处。 若是没有他,陶秋漓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是陶秋漓,他看着远去的背影,手指紧紧蜷缩在一起。 净无尘是他绝望之中出现的一缕光芒,自此以后,他心里装不下任何人。 他们共同居住的柏淮城是一个很小的城市,但若不是刻意相遇,他们便不会有相见的机会。 陶秋漓记得他们最近一次相遇时,净无尘少见的与他说了许多话,一些他不了解的事,还有一些净无尘近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陶秋漓当天高兴极了,他以为自己的心意终于不是一厢情愿,在那天后生生高兴了很久。 却没想到自那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能再见到净无尘,他去了净无尘最喜欢去的酒楼,最喜欢游的梵净湖,最喜欢吃的点心铺,都没有找到他。 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净无尘了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在偌大的柏淮城里没有一丝讯息。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没有人知道他最后在哪里出现,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消失。 这些陶秋漓都不知道,那三年,净无尘了无音讯,陶秋漓便像当初一般找了他三年。 陶秋漓心里仿佛缺了一角,每日只会机械的寻找他,本就瘦弱的身子在主人的不爱惜下愈发柔弱。 陶秋漓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当年寻找他的胡同里,死命的往外绕,却怎么都绕不出去。 陶秋漓知道,这辈子他便是彻底完了。 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上耗费毕生的精力,他已经累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多少十年、三年了。 他始终捂不热一个榆木心,正如他当初便清楚的一样,净无尘不会喜欢任何人,也终究不会喜欢他一样。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欺欺人,在以时间安慰自己,三年过去了,他还是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者说,他对净无尘的一厢情愿。 毕竟净无尘对他,可能只是朋友,他对于净无尘而言,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不值得被爱,也不值得被珍惜。 陶秋漓喝着他平日里最爱喝的酒,总算知道了他为什么那么爱喝酒,酒劲上来了,确实能忘掉很多不高兴的事。 陶秋漓脸红扑扑的,趴在桌子上,脑海中还浮现着净无尘与他最后一面时的场景。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陶秋漓都在浑浑噩噩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他开了一间医馆,在柏淮城也算小有名气,靠着他的医术,也算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勇气。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陶秋漓在自己的医馆里出诊,一大早,他还没开门便有人在外边敲门,他以为是急诊便赶紧去开门。 “漓儿,好久不见。” 陶秋漓看着眼前的人呆愣了许久,净无尘站在原地,等着他反应,许久后,陶秋漓不自觉落下一滴泪,净无尘愣了下,陶秋漓自觉失态便赶紧擦了眼泪将人迎进门,挂了不营业的牌子在门上。 净无尘看着他这三尺地方,犹豫了下,还是站着,陶秋漓将他拉上二楼,二楼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空间宽敞得很,净无尘寻了一处坐下,陶秋漓来不及泡茶便拿了他平时爱喝的酒充当招待。 净无尘看着那酒,默了一瞬道:“多年不见,你如今也喜饮酒了吗?” 陶秋漓坐在他身旁,倒了一杯给他,听闻这话顿了下,放下酒杯道:“有时夜不能寐时饮上几杯,用作助眠罢了。” 净无尘点头,饮了一口,问道,“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陶秋漓手指微动,看着外边的景色,笑道,“尚可。你呢?这些年在做什么?” 净无尘默了一瞬,似乎在斟酌用词,手指无意识转了转空酒杯,道,“这些年和我兄长去办了些事,许久不见你,还道你会忘了我。” 陶秋漓笑了笑,“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忘记你。”净无尘愣了下,眼神出现一瞬间的动容,随后恢复平常。 “此次恰好经过柏淮城,想着我们多年不见,便想着来看看你,你一切安好,我也放心多了。” 陶秋漓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克制着自己的语气问道,“你这次,又要离开多久?” 净无尘想了一会儿道,“这我不清楚,我兄长还在客栈等我,可能明日便要离开,离开多久,我也不清楚。” 陶秋漓心知是这个回答,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得到他的回话,陶秋漓笑了一下,为他着想道,“也是。做事还是认真些,时间长些更有把握。” 净无尘抿了一口酒,点头赞同他的话,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净无尘句句不离他兄长,陶秋漓勉强应着,实际上已心不在焉。 等到外面渐渐喧闹起来,净无尘便提出了离开,陶秋漓想留又不敢留,只能看着他离开,像往常一般,注视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再次收到他的传音符是在一年以后,传音符内只说了时间地点,陶秋漓以为他是与自己相约在那里相见,便兴高采烈的收拾了东西,欣喜的前往目的地。 见到他时是在一处浩荡无比的湖面上,湖上灵力充沛,环绕着湖中央,净无尘跪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盯着某处。 他怀里似乎有一个人,身着红衣,手臂下垂,看样子已失去了生机。 不过看他周身灵力环绕,想必身前是一位极其厉害的大能。 只不过可惜了。 他奔向净无尘,净无尘听到声响后抬起头,见到是他,松了口气,净无尘神色悲怆,似乎遇到了极难过之事,他呆呆的看着陶秋漓,许久后才反应过来。 “你来了?” 陶秋漓点头,小心问,“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还好吗?” 净无尘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有些呆滞的说,“我哥去见他想见的人了,我突然想见你,没打扰到你吧?” 陶秋漓连忙摇头,净无尘继续道,“那就好,我要帮我哥最后一个忙了。以后我们不会相见了,希望你能寻一个如意之人,待你好,好好的过一辈子。” 陶秋漓不解,心里却莫名有些慌乱,忙问道,“你为何突然这样说?你要做什么?” 净无尘将怀里的人小心放在地上,用一股轻柔的灵力将他推往岸边,陶秋漓心里没来由的害怕。 “无尘,你要做什么?你别做傻事” 净无尘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盘腿坐下,他看到多股灵力自他周身散开,渐渐结成一道阵法。 这道阵法他从未见过,但看起来令他十分不舒服,净无尘口中的兄长被阵法所包围着,渐渐消失了踪影。 而净无尘在地上的人消失后便从口中吐出了一口血,身影稀薄,感觉随时都可能消散。 陶秋漓疾步来到他的身边,净无尘气息弱到微不可察,他急忙从储物戒中取出许多药,想要全部喂给他吃,净无尘拦住他的动作,低声道,“没用了,我的身体,我清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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