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爷客气了,这不过是修道之人的本分。” 顾玠虽然对徐父这么讲,可徐连却不相信。 他想了想两个人最初相遇的光景,趁着徐父在前面看不见自己的小动作,拉了拉顾玠的手指。 “那天在书馆里,你是不是就已经发现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足够徐连了解顾玠的性格了。 如果没有事的话,顾玠在书馆帮了他后,不可能会有意跟他讲那么多故事,还跟他约下次再见。还有后面玉器店的偶遇,几乎每次出门的时候,他都能遇到顾玠。 “天师一般都会看面相的,你的面相很好,所以当时没有忍住多看了点,知道你会有麻烦,才会注意了一下。” 明知道顾玠说忍耐不住多看是在看面相,徐连还是不由自主地高兴。 他拉着顾玠的手指头一直都没有放开,以为顾玠没有察觉到,暂时就没有再去有其它动作,依旧这么牵着。 “后来呢?” “后来看到你身边果然会经常出现一些意图不轨的人,担心说出来你跟家里人会不相信,也怕背后的人有更大的阴谋,就没有点破。” 石华之所以要通过徐昌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偷徐连的东西,就是因为他知道对方身边有了一位天师。并且顾玠的身份是连他背后找的那名道士都忌惮的,由不得他不小心。 然而即使如此,石华的计划也还是被识破了。 顾玠在告诉徐父之前,就已经解决了那名道士,并将对方羁押到了德一门。 像那种手染罪恶的人,德一门除了将他满身修为废了之外,还有其它的刑罚。 “那你、你故意接近我,就只是因为这个吗?” “徐公子自己说呢?” “我怎么知道。” 徐连的目光闪躲,他心里好像有答案,又好像没有答案,心也一直悬着落不到的地上。 顾玠的道袍袖口很大,不知道他怎么抖的,顷刻间就将两人的手完全掩住了。加之他们又走得很近,身后小厮都不能瞧见其中内情。 他将徐连的手整个捉住了一瞬,在下个拱门的时候,又跟对方分了开来。 可他的这种表态却比任何语言都有力,徐连顿时就明白了顾玠的意思——有意要接近他,除了身边的危险外,还为了他本身。 他们离席的时间并不长,又有顾玠在旁,众人只以为是对方去看各处有什么不妥。 那位大富户潘老爷也来了,这次没有了石华的从中作梗,徐家的生意既顺利又成功,还顺便扩大了经营规模。 席间有人问徐连今年多大,可有婚配,想要给对方讲亲。 徐父心内一动,也觉得是到时候让徐连成家了,可一转头,就看到他那块宝贝疙瘩正绕着顾玠打转。徐父心头一哽,暂时把这个话题移开了。 提出话的人看出来徐父不欲多谈,也就顺着他的口风讲起了别的事。 顾玠跟徐连算是互通心意了,小公子刚给顾玠倒了一杯酒,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问他:“道士的话,可以成亲吗?” “我只是挂靠在泗鸣山,本身并没有门派,就算是成亲,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一番话听得徐连喜气洋洋,好像马上就要跟顾玠成亲了。 他将之前没有送出去的玉佩又拿了下来,塞在顾玠的手心里。 “以前你说不能随便送贴身之物给别人,现在可以了吧?” 虽然他事后送了一块新的玉佩给顾玠,但怎么样都没有这一块来得亲近。 玉佩冰凉,有些硌手,顾玠捏着它,有些知道几百年后恶鬼徐连那么喜欢把骨头送给他的执着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将玉佩放进了怀里,并没有再拒绝。 “我会好好保管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看到远处火光大起,喝酒的众人也停了下来,分别吩咐身边的小厮出去打探。小厮回来禀说是石家走了水,一些邻近的人顿时顾不得吃饭,向主人家告罪后就匆忙回去了,另外还留下来的人也没什么心情吃酒。 这场火一直持续了几个时辰,石家被烧得付诸一空。离奇的是,那些跟石家隔壁的人家竟然半分也没有被烧到,事情发生后,众人都道是石家作孽太多遭报应了。 徐父在知道石华做的事情后本身就打算对付回去,谁知他还没有出手,石家倒是自己出了事。 他毫不掩饰快意,晚上又另外备了一桌酒席,邀请中午没有尽兴的客人再来赏光。那些人自家没有着火,当然又是宾主欢聚一堂了。 徐连:“石家怎么突然着火了?” “他们自己作孽想要害别人,会遭报应也是早晚的事。”这场火不在顾玠的算计之内,不过他动了点手脚,让无辜的人没有受到牵连。 晚上的酒宴上,就听到来的客人提起这件事,又说石家打算搬走了。 “他们不是才搬来没多久吗?” “谁知道啊,估计是这回东西都烧没了,那边货物又交不出来,不搬走还能怎么办。” 石家众人如何,自有徐父去处理。 在酒宴结束后,徐父就叫来了二房一家,要跟他们就此分割清楚。处置了徐昌等人后,徐父又叫住了今菡。 “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住你吗?” “回老爷,不知。” 今菡是徐连自幼时起就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大户人家这种小厮不说忠心耿耿,也应该是尽了本分的。可徐父在调查的过程中却发现,石华跟徐昌的勾结其中还有对方一笔。 他没想到,自己给徐连挑的人竟然会背叛对方。 这件事徐父并不欲要徐连知道,他想要将对方永远都保护得好好的。 可跟着顾玠一起离开大堂的徐连对此却心知肚明,他有些难过。 “父亲以为我不知道今菡在背后做的事,其实我都猜到了。”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人心难测,就算你做得再好,也会有不知足的人。” “但是,他人到来或离开又有什么所谓。” 终归有我陪在你身边。 当年福安城矜贵柔善的世家公子顾玠,如今内心除了徐连以外,同样没有过多柔软的地方了。 只要他们两个还在一块好好的,就算是不辜负了父母亲,还有徐伯父徐伯母的期许了。 徐连并不知晓顾玠心里的想法,但他在对方的宽慰下,也逐渐将这份难过丢掉了。 伤害自己的人,又何必去为他们而再多费心神。 事情都解决了后,徐连身边的小厮换了一个人。 他三不五时就要出门去找顾玠,有时候顾玠要去哪里收妖,他也会跟着一起去。渐渐地大家就都知道,如果想要找顾玠的话,可以先找到徐连,因为有对方的地方,一定有顾玠。 “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是啊,很圆。” 几百年后,顾玠跟徐连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到屋顶上来赏过月。 徐连读过不少书,脱口也能成文,可是在他面前描述一样东西的时候,永远都只是用这种最朴素的形容。 晚风习习,是徐连先凑过来亲人的。 他亲得忐忑又不安,身上淡淡的香气随风飘散着,萦绕在顾玠的鼻间。 顾玠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按在了他的后颈上。 他回应了对方的吻,并且教对方如何去彻底领略一件新鲜的事。 这夜的月亮一直到很晚都是这么亮,而屋顶上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酒壶,跟一只酒杯。 另一只酒杯被徐连一直攥在了手掌心,等到顾玠带他下去,将他送回房,才意识过来,将其放在了桌上。但过了一会儿后,他又重新拿了起来,对着杯口抿了抿。 这是顾玠的酒杯,他在上面喝酒壮胆的时候拿错了,刚才顾玠送他回来的时候跟他说了。 酒杯没有变化,可在心里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嘴里仿佛又尝到了无尽的甜意。 石家不久后真的就搬离江市了,至于他们跟二房还会有什么样的恶果,除了徐父以外,没有人知晓。 顾玠跟徐连日复一日的交往终于引来了徐父徐母两个人的关注,原本他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教两个人同意,却不想竟是徐父先找到了他,并将徐连交给他了。 原来是在此之前,徐连就先跟父母谈成了自己跟顾玠之间的感情,并说非他不要。两个人膝下就徐连一个孩子,从小又都是疼大的,哪里舍得苛责徐连什么。 徐父还记得当年有人给徐连算的那一卦,后来发生的种种,也是应了卦象。他想,如果徐连的气运真的那么珍贵的话,那么石家必定不会是最后一个,说不定来日还会有人觊觎,但只要有顾玠在徐连身边,相信对方是不会让徐连有危险的。 他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是真心对待彼此。 抱着这样的目的,徐父今日上门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为徐连提亲。 顾玠如今已经从潘府搬出来了,在徐家所在的街道另外买了一栋宅子。他出手阔绰,将来就算是徐连跟对方在一起,也不会吃苦。 接下来就是定亲,准备成亲的一应物品。 顾玠还带着徐连一起回了趟德一门,将他的挂靠取消了。门中弟子得知他要成亲,还是跟这般俊俏的小公子成亲,都纷纷送上了祝福,大家伙还凑钱买了一个礼物送给两人。 真正的婚礼筹备起来,是很耗费时间的,尤其是两个男子成婚。 定亲之后过了整整一年,两人才真正拜堂成亲。彼时顾玠已经是江市的固定居民了,左邻右舍都来顾家喝了喜酒。 江市的青澄山在几百年前不叫青澄山,甚至它连山都不是。 顾玠跟徐连成亲后路过此地,看到那块还只是一处平野。车轮在上面压过,看着依旧满身富贵,一脸幸福的徐连,顾玠笑着说了一句:“真好。” 真好,你可以什么苦都不用受。 哪怕只是一些虚拟的,并未曾真正投射到你身上的苦楚。 成亲多年,徐连还是改不了一听顾玠说这种亲密话就害羞的毛病。 但他自己表白起来,倒是一句接一句露骨非常。 “我觉得我现在好幸福。” “我也是。” 顾玠环着人,马车驶过了几百年后的青澄山,驶出了江市,驶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们这一辈子都过得十分快乐。 —— “顾玠……” 顾玠从梦里朦朦胧胧地醒过来,就听到徐连喊着他的名字。 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对方正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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