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这一年时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过顾爻了。 上一次自己工作到凌晨回到公寓,明明只是想看一眼顾爻。 可是,少年只盖着薄薄的毯子,整个人团在沙发的角落浅眠,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就朝自己跑来。 他早该知道的,少年故作坚强下的极度不安与恐慌。 可是他在干什么呢? 把他的阿爻一个人扔在空荡荡的公寓里。 拒绝了每一次阿爻可能是鼓起所有勇气询问他回不回家的电话。 把亲人刚刚离世的阿爻一个人留在公寓。 这么多天,都没有回去。 他到底在干什么? 这一年,少年独自面对着亲人每况愈下的身体,一边照顾着母亲 ,一边又要面对着恋人的冷漠。 压力无处倾诉。 懂事的少年,偶尔想要寻求一点安慰,却迟迟等不来恋人的回应。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让他愈发沉默。 年少遭遇变故的少年,懂事得让人心疼。 看到恋人疲惫的面容,他会先忽略自己的抑郁心情,选择展现积极又温柔的一面。 不愿给人增添负担。 可是,他的阿爻,又怎么会是负担呢? 明明应该是他放在心上的宝贝啊…… 如果今晚自己食言了,或是再晚一点回去,那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阿爻了? 齐暄一想到这个可能,整颗心脏就开始狂跳,手脚也止不住地发凉。 攥着少年的手,指节都开始泛白。 明明应该是会感受到疼痛的力道,可是床上的人像是无知无觉般平静。 少年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阳光,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为其镀上一层圣洁的的光芒。 苍白俊秀的脸上染上一层暖色。 可那双本该明亮的双眸却是暗淡无光,带着沉沉的暮气。 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面对死亡,是诡异又坦然的平静。 苍白的皮肤在阳光的映衬下几近透明,就像是一戳就碎的泡沫。 是极致的脆弱和梦幻。 齐暄拉住顾爻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却还是扬起笑,“阿爻,你想出去晒晒太阳吗?那就赶快好起来,等你养好身体,我们就去滇南旅游。” 顾爻闻言,眼珠微微动了动,转头看向齐暄,嘴角牵起熟悉的安抚弧度,声音带着脱水的粗粝与沙哑。 “暄哥,我没事的。” 齐暄看着少年唇角牵起的弧度,像是演练过无数次般熟练。 明明笑得这样温柔,为什么眼里却没有半点高兴的神色呢? 不开心可以不笑啊。 笨蛋。 怎么这么傻。 顾爻看着齐暄那双平日里黑沉沉的眸子浮上水雾,又迅速凝聚成水滴,从脸颊滚落,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泪珠顺着手背滑落到医院纯白色的床单上,洇出一片深色痕迹。 泪珠带着些凉意,让顾爻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为什么齐暄会哭呢? 他不知道。 他感到手足无措。 “暄哥,我没事,真的没事,不疼的。” 他只知道,这是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不想让齐暄难过。 说着,顾爻像是真的感觉不到疼,皱着眉就想抽出那只缠着绷带的手,以此来证明他的健康。 齐暄感觉到掌心那挣扎的力道,并不算太强,甚至可以称得上微弱,却带着让人心惊的倔强。 吓得他赶快抓紧少年的手,将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控制住。 顾爻疑惑地看向齐暄,像是不理解他在干什么。 齐暄认真端详着眼前的人,认真说道,“阿爻,等到开春,我们就去滇南,好不好?” 少年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齐暄诚恳又认真的脸,思索了一会,坚定地摇了摇头。 齐暄没想到会被少年拒绝,他看着顾爻,脸上的神色依旧温柔。 “阿爻为什么不想去了,之前不是很想去吗?” 顾爻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伤口有些扯到,带起一阵疼痛,让他忍不住皱眉。 “你太忙了,等暄哥忙完,我们再去吧,不想打扰你。” 少年的语气平静又温和,甚至没有一丝失落。 或许不是没有,只是失望攒够了。 就麻木了。 他不知道他的恋人什么时候会忙完,他只知道不能本就疲惫不堪的恋人增添负担。 即使春色已经被失望掩埋,灵魂已经被黑暗吞噬。 温柔的少年也只会选择自我沉沦献祭。 不愿他人沾上半分暗色。 即使,那是他本该交心的爱人。
第154章 骄阳似火53 闻言,齐暄又是眼眶一热,想要说些什么,却哽咽得说不出话。 顾爻像是没有察觉到青年的情绪波动,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声音有些飘远,“其实,暄哥不用自责的,我只是,有点,有点……累了,想,想睡了而已。 你是在怪我昨天没有等你吗?可是我昨天,昨天真的很累了,下次,下次我一定会等着暄哥回来的,好吗?” 少年的措辞带着斟酌,声音有些委屈,像是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不过是想睡个觉,就惹得自己的恋人这般难过。 齐暄只感觉心脏一阵酸痛。 少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扎在他的心上。 像是一根根利箭插入心脏,又被人转了几圈。 是极致又剧烈的疼痛,带着愧疚的酸麻。 像是要将他的灵魂都生生劈成两半。 他急切地抓过少年的手,想要求得一丝慰藉。 看着少年茫然无知的眼神,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乞求,“阿爻,那以后,我都陪你一起睡觉,好不好?” 少年的眼里漫上欣喜的光,为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镀上了一层明亮的色彩。 “真的吗?” 顾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像是不敢相信。 不过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陪伴,就让阿爻这样高兴。 那那么多个漆黑无人的夜晚。 少年是怎么忍过来的呢? 在并不算舒适的沙发蜷起身子,等着一个不知道要不要回来的人。 一张薄毯,一本杂书,一盏夜灯。 就是少年漆黑又漫长的夜晚。 在困意袭来时,少年仍然倔强地不肯离开。 只能将瘦削又单薄的身子缩进薄毯中求得一丝温暖。 睡得不安稳。 或许会在一个翻身时,滚落到客厅的毛毯上。 然后带着些迷迷糊糊困意爬起,望着依旧空荡无人的公寓,默默收拾好自己的失望。 一次又一次。 之后关掉夜灯,不知在漫长黑夜中的哪个时间,才起身回房。 继续面对孤独的夜晚。 又或许,在极度的不安中,保持僵硬的姿势,窝在沙发的角落浅眠到天明。 无论哪一种,都是少年满怀期待,却又一次次落空。 在每一次想要求得一丝慰藉,从本该最亲密的那里,得到的都是否定。 一个人面对家人步入死亡的无力。 一个人面对每一个不安稳的长夜。 他的阿爻,本该张扬恣意,不该这样小心翼翼的。 是因为不抱有期待,就不会失望吗? 齐暄不知道。 他只知道,要完成对少年的每一个承诺。 他伸手轻抚着少年的鬓发,脸上绽开了笑容,“以后的每一个夜晚,我都会陪着阿爻。” 顾爻听到这肯定的回答,眉眼弯弯。 他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住齐暄的手腕,力道大得出奇。 完全不像是一个病人能使出的力气。 “那暄哥,可不能食言啊。” 食言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在少年执拗的目光,青年微微点了点头。 顾爻笑得更开心了。 齐暄看着面前一瞬间像是被注入了生气与活力的少年,那唇角飞扬的笑意。 是那样鲜活又热烈。 顾爻放开手,看着齐暄的眼中漾着温柔的春色。 少年专注又温柔的神情,在齐暄心湖上投下一颗石子,泛起一圈圈涟漪。 温柔却又不绝。 带着绵绵余韵。 青年揉了揉耳廓,指腹下的温度,带着惊人的热。 不知是被阳光晒暖,还是被面前的少年撩动。 顾爻看着那通红的耳根,微微笑了笑,只当做没有看到。 主要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这破落身子,刚刚能爆发一下,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那股子昏沉的劲上来,让他整个人都感觉有些蔫了。 齐暄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看着少年透着倦怠的神色,伸手扶着少年躺下,轻轻给人掖好被角。 “睡吧。” 青年温柔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抚平了顾爻内心最后的不安。 在明媚阳光下,感受着深秋难得的温暖,连带着心都暖了几分。 少年缓缓阖上眼睛。 看着少年的呼吸逐渐轻缓而平稳,齐暄坐在床边,那颗悬在刀尖上的心,随着这胸膛的起起伏伏,逐渐落到实处。 虽然经历这一场劫难,但是至少他的阿爻还在。 没有狠心离开他。 这对于齐暄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阳光洒在床边,落在青年身上,少年躺在床上,睡颜恬静。 温暖又明亮,平静而祥和。 是岁月静好。 *** 距离上次那件事,已经过去近五个月。 时间也由深秋转入初夏。 在这五个月的时间里,齐暄掌握最快的技能就是包扎。 少年总是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不小心”弄伤自己,然后带着无措的歉意,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 齐暄不想,也不忍苛责。 他知道,他的阿爻这是病了。 少年像是失去了对这些行为的感知。 企图用身体上的疼痛,掩盖心上的病。 时间久了,他也发现了少年应该是想用这种方式吸引他的注意。 起初他给少年包扎,少年还会带着瑟缩的拘谨,不愿自己看到丑陋的伤口。 想要在恋人的眼中留下最好的一面。 可是渐渐的,少年会主动朝自己伸出手,将那划得极有分寸的破皮伤口递到自己面前。 这是他在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吸引自己的注意。 即使只是贴上一个创可贴,也能让少年高兴许久。 齐暄没有严厉禁止少年不许干什么。 他知道,他的阿爻,是受不得半分刺激。 只是每次给少年包扎伤口时,都会露出难过心疼的神情。 温声跟少年讲着自己的难过。 他清楚,少年在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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