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爻疑惑,却没有从正门而入,收回目光,围着院墙绕了一圈,在四下无人的小巷子中翻墙而上。 刚上墙头,就对上萧禾那略显错愕的目光。 气氛一时尬住。 顾爻搜肠刮肚正想要说些什么,萧禾却先笑开,“顾学长先下来吧,万一被人看到了,可不太好。” “多谢。” 翻身落地,顾爻打量着面前躺在摇椅上摇着羽扇,风情万种的美人。 顶着顾爻打量的目光,萧禾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顾学长在学校时还是个人人称道的君子,如今怎么也学的别人干这些翻人院墙的龌龊事?” 夹枪带棒的话没有让顾爻神色变动分毫,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开门见山道,“你和徐青达成了什么协定?” 闻言,萧禾的手一顿,转瞬间又恢复正常,依旧是那副笑容,“顾学长这是说什么呢,我和徐学长自然是两情相悦才会结婚。” 又是这套打太极的说辞,听得顾爻有些暴躁。 从接到消息赶来,几日的神经都是紧绷着,面对的却是他们这样的遮遮掩掩。 见不到徐青,贺言深生死未卜,徐家是这样,现在就连萧禾都是这样。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烦躁。 他揉了揉额角,目光中带上一抹不耐烦,“是因为贺言深吗?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听到顾爻说起贺言深,萧禾猛地从摇椅上起身,眼神也变得凛冽,“你知道多少?” 连“顾学长”都没有了,看来他是真的猜对了。 “他俩那点子破事,我都知道,包括你的事情,萧禾,你和徐青成婚,对得起如今还在等你的人吗?”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萧禾啪的一声合上羽扇,看着顾爻的眼神有些不善。 顾爻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他赌对了。 随后,他施施然坐到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左不过就是知道一些个苦命鸳鸯被家里强行拆散的往事罢了。” 顾爻捏着杯子,将话说一半留一半,他就是知道个大概,对其中细节并不清楚,只能期盼一下,萧禾能被他忽悠到了。 萧禾看着顾爻,也摸不准眼前人的想法。 和顾爻玩心理战,她没有信心。 思索了一会,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顾学长,我能相信你吗?” 顾爻放下手中的杯子,转头看向面前的女孩,“当然,徐青是我最好的朋友。” 萧禾点了点头,顺势坐到桌前,“好,那我就信你一次。” 女孩坐到桌前,和顾爻开始讲起了她和徐青的互相利用。 顾爻沉默良久,才抬头看向萧禾,“贺言深现在怎么样了?” 萧禾闻言摇了摇头,“不清楚,贺言深卷进了一起命案,明明应该是很好解决的一件事,不知道为什么被扣了这么久,好像是徐桑的动作。” 提到徐桑,萧禾抖了抖,深吸一口气,像是有些瘆得慌。 “我第一次见到能将对自己弟弟那么狠的人。” 顾爻垂了垂眸,起身,扬了扬手,“多谢,我先走了。” 萧禾有些着急,“顾学长也要替我保守秘密。” 顾爻翻上墙头,闻言侧眸,扬起一个恶劣的笑,“我又不是神,这么短时间,查不出来的。” 说完,也不等萧禾反应,就直接跳下墙头。 萧禾面色一僵,暗骂一声。 被耍了。 可同时,她看着那离开墙头的背影又有些期待。 期待着顾爻能破开这僵局。 *** 太平巷33号。 顾爻深吸一口气,上前轻敲了一下门。 直觉告诉他,贺言深在这里。 门开了一条小缝,一道哑得不像话的嗓音传来,“最近不做生意,客人请回吧。”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顾爻蹙了蹙眉。可这声音他绝对不会认错。 “贺言深,是我。” 抵在门上的力道松了松,顾爻顺势进了门。 贺言深塌着脊背,满身的酒气冲得顾爻头疼。 见人还要往房内走,顾爻一把拽住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上次我离开之前,你们都还是好好的,不是吗?” 贺言深脚步一顿,偏头看向顾爻,那双眼红得可怕,密密麻麻的红血丝遍布在眼白上,就像是废弃的夏日水桶,在脏污的水底,遍布着深褐色的孑孓。 细细麻麻,看得人瘆得慌。 趁着顾爻失神的时候,贺言深一把甩开顾爻的手,抬手捂面,“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要看着他,看着阿青,娶,娶别人,可,可我还没办法,没办法……” 说到最后,贺言深的声音已然哽咽,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泪顺着眼眶滑落,哭得无声。 顾爻看着贺言深这般狼狈的模样,一时无言。 贺言深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闸口,整个人蹲在地上,哭得一颤一颤的。 铁骨铮铮的汉子,现在倒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他没有再说什么,想到萧禾说的事情,轻叹了口气。
第274章 家国难全44 六月中,徐家与萧家的婚礼在教堂举办。 顾爻坐在前排冷眼看着这布置得华美又庄严的婚礼现场。 他没有兴趣看这一场闹剧,偏头看向贺言深,就见他那目光紧紧地落在徐青身上,落在扶手上的手背上青筋虬结着,指甲已经陷入了实木的扶手中。 那哀伤的眼神,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看得顾爻心头酸涩,他已经不敢想贺言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可是,他们都没错。 三个人,都没错。 偏过头,顾爻继续看着这一场格外离谱的婚仪。 精简过后的仪式显得有些草率,两位主人公也都是心不在焉,唯一开心的大概只有徐桑,那脸上的笑怎么都压不住。 好不容易熬完这略显漫长的仪式,顾爻狠狠松了口气。 实在是太压抑了,明明是一场婚礼,却更像是葬礼。 随着客人往外走,婚宴在徐家举办。 *** 听着四周的嘈杂的人声,顾爻看着那像是敬酒机器般的徐青,来者不拒,像是想要彻彻底底醉一场。 萧禾站在他的身边,蹙了蹙眉,见徐家不知道多少辈之外的远房亲戚还要上前敬酒,赶紧一把拦住他,耳语道:“你要醉得不省人事去见他吗?” 徐青脸上伪装的笑容一僵,放下了酒杯。 萧禾朝刚刚来敬酒的人抱歉笑了笑,“他酒量不太好,今日喝了已经很多了。” 听出新娘子婉拒的意思,那人也没有上赶着触霉头,了然一笑,“是该注意些的。” 揶揄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任谁都能看出其中意味。 同桌的客人也都发出一阵笑声,七嘴八舌道:“是啊是啊,可别辜负我们今天这么美的新娘子。” “徐少爷好福气啊,能娶到这么美的新娘子。” “希望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 邻桌的客人闻言也都拣了些吉祥话来恭贺二位新人,越听,徐青越难受。 这些恭贺之语,他不想听。 每一句都在提醒他,他亲手放开了他为之追求的东西。 二十多年唯一的一场欲念,被他亲手掐断,在他的指尖碾做飞灰,随风四散。 徐青只觉得窒息,这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话,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地禁锢在这里。 捏着酒杯的手攥得死紧,“咔嚓”一声,在手中碎裂。 当细碎的瓷片扎入细嫩的掌心,带出的是深入骨髓的痛,流出的是殷红的血。 顾爻还没什么反应,贺言深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巨大的响声,一时竟分不清哪边更吸引注意。 徐青原本呆愣着,闻声看去,隔着几张桌子,隔着嘈杂的人声,对上了贺言深忧伤而担忧的目光。 他们隔着满堂宾客遥望着对方。 徐青贪婪地截取着贺言深的每一分模样,从俊秀舒朗的眉眼,高挺的鼻峰,再到那略显苍白的唇……对这个人的渴求,是刻在骨子里戒不掉的瘾,脚步忍不住向前,却被人一把拉回神。 “徐青!” 掌心洇出一片血迹,萧禾往他的掌心按了按。 疼痛唤回了徐青的理智,他赶紧低下脑袋,错开和贺言深对视的目光。 萧禾松了口气,环顾一圈,打着圆场,“许是太高兴了,这杯子都给捏碎了。” 其他人也跟着打着哈哈。 “看来徐大少爷这是很难才抱得美人归啊。” “是啊是啊。” “赶快包扎一下吧,大喜的日子。” 萧禾点了点头,将人带出人群,“我先带他离开一下。” 徐青离开,整场就剩下贺言深最显眼,见人魂都被勾走了,顾爻赶紧一把将人拉回椅子上。 贺言深却像是丢了魂一般,双手无意识地交叠穿插着,是心烦意乱的表现。 顾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让贺言深自己冷静一下。 良久,萧禾才带着徐青重新出来。 一桌一桌地敬过酒,终于来到这一桌前。 徐青不敢抬头,他接过萧禾递过的酒,脸上扯出一抹苦笑,略过本该最先敬酒的顾爻,朝着贺言深道:“这两年,多谢贺探长的,照顾,敬你一杯。” 贺言深颤着指尖,看着眼前的人,脸上歪歪斜斜地贴上一个丑陋至极的笑,尝试了好几次才拿上桌上的酒杯,朝徐青举杯,“如今我已经不是探长了,这两年,也感谢徐少爷的帮忙,这杯酒敬你。” 隔着一个身位,同样的苦涩表情,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弯身,速度快到仿佛只是一个插曲,而后举杯,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夫妻对拜。” 轻得让风一吹就散了的两个声音,却真真切切地落入顾爻的耳中,他惊愕抬头,就见两人的动作一致到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已经将那酒一饮而尽。 贺言深只觉得这酒苦得慌,从舌根苦到心尖。 夫妻拜,交杯酒。 如此,也算得圆满了。 就当做是他自己的一场妄念吧。 他扯开唇角想要笑一笑,却僵得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颓然放弃。 本来不想给他添晦气的。 贺言深垂了垂眸,徐青也别开眼。 一时无言。 萧禾只感觉心累,不知道这两个在干什么,只能认命地出来打圆场,脸上扬起一个笑,“一向能言善辩的贺探长今日是贪杯了吗?今日怎地醉得慌。” 贺言深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终于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是啊,今日醉了,”他偏头看向徐青,又看向萧禾,“那就祝二位,和和,美美,万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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