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沈嘉驹喊了一声,下意识瞥了一眼张明一的位置,他正在那里批改作业,听到报告声,向门口看了一眼,沈嘉驹和他的眼神对视一秒,几乎差点冲过去。 “过来!”胡军统的声音立时响起。 沈嘉驹无奈低头走近胡军统。 “你这两天怎么回事?你们历史老师、英语老师,都说你上课竟然回答不出问题来,你是不想回答吗?还有数学老师、化学老师说你课堂作业竟然都不写,你是都会了不想写吗?怎么回事?给我说说!”胡军统的眼镜向下垂着,松松挂在鼻梁上,偏偏他的眼睛又直直盯了过来,好像那眼镜也只是个装饰作用。 沈嘉驹虽然有一颗天真烂漫热爱幻想的心,在实际生活里,却是一个多愁善感逃避问题的人。 他低着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三缄其口。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还是家里又出事了?”胡军统低声问,见沈嘉驹还是不回答,“你这样我可要叫家长了。” 沈嘉驹无奈皱眉,老师也就只会叫家长吗。 “我没事。”沈嘉驹不甘不愿地回答,充满了敷衍,胡军统哼笑一声,“果然一说叫家长你就没事,你家长是有多金贵啊,就是不让我见,也就是你成绩好,我才由得你,要是再不好好上课好好写作业,我可真就让你叫家长了啊。”说完取下眼镜拿在手里,仔细哈气擦拭着。 沈嘉驹没有应声,趁着胡军统没有看他,他回头瞥了眼张明一的位置,又和他的眼神碰个正着,张明一被抓个正着,愣了一下,随即对沈嘉驹露出一个微笑,沈嘉驹也愣了,保持着回头的姿势没有动。 “好了,你回去吧。”胡军统又戴上眼镜,瞥了眼沈嘉驹,凉凉地说。 沈嘉驹回过头来,点点头,走出办公室。 “怎么了,张老师,看着我们班学生干什么?”胡军统在椅子上向后瘫倒,懒散地问张明一。 “呵呵,看你们班的好学生羡慕呗,他上次月考考的年级第几啊,第一还是第二?”张明一远远地问。 “第二。” “嘿,还是第二啊,第一要加油啊。”张明一虽是调侃,却真心地羡慕重点班上成绩好的学生,他们班上,年级前1一百一个也没有。 高三文科共有六个班,一班二班是重点班,按照高二期末成绩分的班级,年级前一百名都在一班二班,沈嘉驹就是以全年级第二名的成绩分到高三二班的,也是二班的第一名。 “呵呵,你可别光看成绩,现在的小孩不得了,成绩虽然好,心眼可不少,没有点阅历可斗不过他们,你还得多磨炼几年呢。”胡军统虽然靠着椅背,一副闲散的样子,说的话却很郑重。 “是吗,呵呵。”张明一礼貌接了话,笑道,“多谢胡老师提点了,我先去吃饭了。” 张明一是一名毕业于兰州大学物理学院的硕士研究生,刚毕业一年,父母本欲让他继续学习深造,但他日渐深感无力枯燥,便回了奈阳市考取了教师资格证,来到奈阳一高,也算高学历人才,虽然年轻,但学校直接给了他班主任的身份,这份工作才刚开始,张明一投入了无限的激情和热情,准备奉献给自己的教学生涯。 张明一刚走出办公室不久,一转头,又看到了沈嘉驹,他又在盯着自己看,张明一有些好笑,主动走近他,“沈嘉驹同学,你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沈嘉驹看着张明一这张熟悉的脸,在他面前甚至比在王盼春面前更加放松,因为他能感受到张明一还是那个张明一。 “老师,你相信有平行世界吗?”沈嘉驹大着胆子问他。 “唔,我相信。”张明一笑着点头。 “那老师,你知道如果一个人穿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会发生什么吗?”沈嘉驹继续问。 “你说的恐怕并不存在,平行世界之所以叫平行世界,是因为它和我们并行,我们不知道其他平行世界的存在,其他平行世界也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永远在两条直线上,不会产生交集。”张明一说着用手指画出两条直线,定格后,大笑,“哈哈,果然是好学生,都研究平行世界啦,是不是最近看了《宫》引发的灵感啊,你们不要想太多了,穿越这种事是不存在的。” “老师。”沈嘉驹抬头看着张明一,眼神闪烁,又带着急切,“老师,我,我……” 张明一不明就里,但是也不催促,鼓励地看着沈嘉驹。 沈嘉驹嘴唇嚅动,最终咽了咽口水,“我没事,谢谢老师。”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第7章 【晚风】 沈嘉驹跑向楼顶天台这个熟悉的地方,这里是一切的开始,现在,就在这里结束吧。 “沈嘉驹,你干什么?快下来!”曲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嘉驹爬上围墙,面向里坐着,只要一个转身,他的双脚就会悬空在顶楼之上了。 “曲良,这一定是梦,是梦吧?是不是我死了,梦就醒了?”沈嘉驹笑着问曲良,身体摇晃。 “你真是疯了!”曲良快步上前,一把拽住沈嘉驹的手腕,把他拉了下来,随后,另一只手也压向他另一只手腕,用身体固定他在墙上,双手使力,冲他吼,“疼吗?疼吗?” “疼,疼疼,你放开!”沈嘉驹挣扎着。 “知道疼,就该知道这不是梦!”曲良继续吼,两人的脸得的太近,沈嘉驹甚至感觉到曲良的气息洒在自己脸上,他盯着那双浅色的瞳孔,里面倒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低下头,无地的颤抖,“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回不去了?” 曲良沉默,他是猜到了,昨天那样的事情后,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冷静对待,另一个沈嘉驹也眼睁睁看着眼前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消失了,他必定也会在天台上寻找,来来回回上下天台,如果那个时候,都没有再相遇,说明,他们两个真的隔开了,恐怕再难交换回来。 如果,真的是时空之门开启了,在他们互换的那一刻,便是时空之门关闭的那一刻。 曲良昨天对沈嘉驹说的那些话,是想让沈嘉驹冷静,今日,他还可以继续对沈嘉驹说,或许明天中午,后天中午,下一周,或许下一年,总有一天他会回去的。 可是现在的沈嘉驹,竟然说这是梦境,竟然要跳楼来逃避,曲良才知沈嘉驹的心理承受能力怕是不足以支撑这一切。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呜呜……”沈嘉驹说着声音逐渐低下去,把头埋在曲良颈间,泪水不经意浸湿曲良的衣襟,湿热的呼吸,温热的泪水,让曲良不由一怔,手下松了钳制。 曲良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双手双脚僵硬,他的身体直愣愣的,就像一棵树,支撑着沈嘉驹,不至于让他倒下。 夕阳西下,透过围墙上方,照出暖色的余光,也照出两个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仿佛揭示了两个人的命运,自此开始纠缠。 “呜呜,呜呜……”沈嘉驹声音渐小,因为趴在曲良身上,听到他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他抬头,看着脸颊上布满汗水的曲良,向后倒退几步,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趴在曲良的肩头哭了? 曲良侧头看自己肩头湿了一片,风一吹,身上终于凉爽一些,他活动活动麻木的四肢,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纠结的沈嘉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底还有几分湿润,鼻头红红的,像个小仓鼠。 “那个,钱先还你。”曲良从口袋拿出昨天的钱,递给他。 沈嘉驹犹豫了下,上前接过去了,“怎么都给我了?再给你二十。”沈嘉驹说着拿出二十块钱又递过去。 “不用了,我请你的。” “那,好吧。”沈嘉驹吸吸鼻子,收起了钱。 他知道曲良和妈妈一起生活,条件怕是连这里的家都比不上,更别提他的世界里曲良家了,怕是那个曲良一天的零花都是这个曲良一个月的饭钱吧。 沈嘉驹虽不忍心让曲良请吃饭,可是眼下,自己的境遇也没好到哪里去,有了钱便可以去买个手机卡,再买副耳机。 “走吧,要晚自习了。”曲良开口道。 “嗯。”沈嘉驹走在前面,还没踏出天台门槛,被曲良一把拽住,“你这背后……” 沈嘉驹知道校服后面有字,“我知道,随便他们吧。” “随便他们?你知不知道你越是随便他们,他们越会变本加厉!”曲良急吼。 沈嘉驹被曲良吼,脸色也没有多少改变,他扒下曲良的手,继续向前走。 “同学之间的恶作剧不能称为恶,最多算是少年心性,也是另一种表达亲近的方式嘛。”这是曲良初中时一位老师说过的话。 当时班上有一个同学总被同桌欺负,总在她回答问题时搬走椅子,在她抽屉里偷放虫子,在她走过时伸腿,那位同学胆子小,常常忍着,曲良看不下去,帮她报告给老师,结果老师也只是说了那句话,并没有多重视,那位同学也没有多感激,甚至向同桌告发曲良打小报告,因此直接影响曲良对于打着恶作剧施暴和怯懦胆小不知反抗的同学都没有好感,见着一个就避着一个。 所以曲良对自己世界里那个唯唯诺诺的沈嘉驹,是避之不及的,即使在高三年级重点班里,大家全都努力备考的情况下,那个沈嘉驹也任由同学欺负,一直耸着肩膀不敢抬头的样子,着实让人生气。 可是,那样一个让人生气的同学,被自己亲自叫到天台上,消失了,曲良是有责任的。 眼下,这个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沈嘉驹在他面前,继续扮演着被欺负的角色,他看着他的校服身后用水笔写着,“我是小马驹。小马驹。小马驹。” 那么多个小马驹,是外号吗,又像骂人;是骂人吗,又像外号。 恶作剧就算不能称为恶,也会在被恶作剧的人心灵上留下不可磨灭的恶的影响。 沈嘉驹确实没有心思应付张逐几个人的恶作剧,他快被重点班的学习节奏压垮了,即使他再敷衍应付,可是一堂堂的课后作业,一节节的背诵课文,他想逃,却逃避不开,现在就算勉强撑过去,可是,一旦考试,不管他原来在班上排第几,他的成绩势必会到最后一名,到时候,恐怕他这个冒牌货就要暴露无遗了。 到时候他自己的世界回不去,这个世界人人唾弃,可要怎么办? 接下来两天是周末,沈嘉驹带了一堆作业回家,当拖着疲惫的身子到家门口,敲门无人回应的时候,沈嘉驹真的快要崩溃了。 曲良说过,这个沈嘉驹的父亲是铁道部工人,母亲是服装厂工人,倒是和他的世界里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父亲已经是铁道部主任了。 但是他们二人都有夜班,作息时间不规律,偶尔都不在家的时候,他也有奶奶陪伴,可是这里,他没有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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