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次,王盼春主动让出了财产,连房子也主动放弃,这么大的甜头,沈长丰不可能不心动,毕竟,他也耗不起了。 “没关系,刚巧我早就想换个环境了。”沈嘉驹笑着说,心底又对自己说,只要能偷偷带走几张奶奶的照片,也算留个念想,其他的都无所谓。 那个家,相比自己曾经的家,一件值钱的珍爱的东西都没有。 “好。”王盼春拽紧了沈嘉驹的衣服,“你陪着我,我们一起租房搬家,好吗?” “当然好啊。”沈嘉驹粲然一笑,稳稳托住王盼春的手,“走喽!” 他知道王盼春或许是不想和沈长丰单独碰面,有他在,她会很有安全感,这让沈嘉驹很自豪,是他亲自改变了一切,有了今天这个结果。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件认认真真做的事,终于实现了。 那两天,沈嘉驹学不上了,王盼春班不上了,只为了快点找到房子搬出去。 所有事情进展得相当顺利,他们在服装厂附近找到了房子,两室一厅,一楼,潮是潮了点,不过胜在便宜,而且屋后竟然还有一片空地,可以圈起来养花种菜,沈嘉驹很喜欢。 王盼春干脆利落地交下了租金。 搬家的时候,沈嘉驹带走了每天上学骑的破自行车,虽然它开始不堪重负,甚至在一次带着李逊时,听到它发出的吱扭吱扭的声音,但是沈嘉驹不想丢下它。 收拾好所有东西之后,王盼春特意做了饺子,当是重新开始的起点。 “妈,你要说从头开始,那不如去整个头发吧,把你的头发烫一下,就那种,有弧度的大卷,保证好看!”沈嘉驹提议。 王盼春笑了,“算了,我们刚交完房租,省着点。” “不行!”沈嘉驹坚持,“我们已经省了两年了,接下来该好好享受了,就从你烫头发开始。” 王盼春不自在地捋了捋眼角的碎发。 沈嘉驹看在眼里,“妈,你怕别人看到疤吗?你在意别人看到吗?” 王盼春停顿了片刻,突然伸手过来,抚摸沈嘉驹的脸,“我不在意了,嘉驹,因为你,妈妈已经变得什么都不在意了,只有你好,我才好。” “嗯。”沈嘉驹点头,“我会好起来的,我会当上老师,好好赚钱,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你还会想起来以前吗?”王盼春突然问。 沈嘉驹咬了下舌头,“你想让我想起来吗?” 王盼春放下手,垂下眼睛,过了一会才抬眼,认真看着沈嘉驹,“嘉驹,你有没有…瞒妈妈什么事情?” 沈嘉驹表面上不动声色,心跳却陡然快了起来,她发现了?她察觉了?她终于要质问他她的儿子沈嘉驹究竟去哪里了吗? “没有啊。”不能告诉她,作为一个母亲,她是无法接受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的。 “真的没有吗?”王盼春又问,“比如,你曾经看到过什么?梦到过什么?或者说,你的身体,发生过什么?” 王盼春问得委婉,可沈嘉驹又怎么不懂她到底想问什么。 “没有。” “你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去人民公园发生了什么吗?你记得你每次看见别人玩弹弓会怎么样吗?你记得你一双鞋子穿到什么样才会扔吗?你记得你为什么想学文科吗?” “我不记得……”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嘉驹…你就像一个新的孩子……” 王盼春望着沈嘉驹,像是在呓语,眼底是模糊不清的雾气,怔怔地看着他出神。 沈嘉驹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他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是他和自己的爸妈之间的,他们之间也曾发生过很多事情,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事情。 自己的世界里,自己的妈妈会不会也发现那个沈嘉驹不是他,会不会也问他相似的问题?他会怎样回答? 沈嘉驹吸吸鼻子,转过身,或许,他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究竟他要不要告诉王盼春他身份的问题。 “我先去学校了。”他留下逃跑的背影。 王盼春静静坐在饭桌前,桌上的桌布是白色的,蕾丝的,这么多年,她都没见过这么干净的白色。 这也是她选择定下这间房子的主要原因。 “你第一次去人民公园就磕坏了牙齿,你看见别人玩弹弓会害怕,你穿鞋会穿到右脚的鞋子磨损了才会扔,你说物理化学太简单了,所以想挑战文科…嘉驹……” 王盼春喃喃着,抹了把眼泪,继续吃着快要冷掉的饺子。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是她看了那个什么穿越的电视剧才开始胡思乱想吧?如果说,这个世界果真有异象和奇怪的事情,为什么独独会发生在她的儿子身上?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王盼春起身,看着客厅里的落地镜,微微抿唇,所有尘埃已落定,是时候从头开始了!
第28章 【死亡】 下午三点半,沈嘉驹正在课堂上昏昏欲睡,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不止惊醒了他,还惊到了隔壁同学。 他看是陌生号码,本想挂断,只是因为那一份叛逆心起,他嘿嘿笑着,在同学的注视下躲进课桌下,按了接听。 十秒钟后,沈嘉驹嘭的一声从课桌下钻出,不顾老师同学的叫喊,冲出教室。 不会的,不会的! 老天不可能这么残忍,不可能这么残忍! 沈嘉驹一路上都在心里大喊,直到到了医院,直到辨认了王盼春的尸体。 那一声声的大喊变成为现实,“不!不可能!不可能!” “我出去的时候她还好地的在家!不可能!” “不是,这不是她!你们看,我妈的头发不是卷的,不是的!不是……” 是不是,沈嘉驹已经从那张脸和脸上的疤痕认出来了,可是那张脸上的头发,与他离去前确实不一样,那是刚刚经历过烫染的头发,带着化合物的味道,浓重的冲击着鼻腔。 “她是在烫发回来的路上被车撞倒的。”旁边的人解释。 沈嘉驹竟然笑了,哭中带笑,笑中带哭,状似疯魔。 怎么就这样了呢?为什么就这样了呢?偏偏就这样了呢? 这狗血的过马路被车撞的剧情,不应该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吧,就算发生了,这么低的概率,不应该发生在王盼春身上吧? 在她终于成功离婚,摆脱厄运之后?在她终于重新开始,从头再来之后? 偏偏就这么巧,偏偏就对她这么残忍? 不,不,不!! 沈嘉驹觉得自己真的疯了,他快分不清虚拟和现实,他觉得这一切巧的像是巧合,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因为,他的出现,改变了这里人物的发展走向吗。 所以,上天是在残忍的告诉他,你看,你做的那些没有用,她王盼春是没有福气享受生活的优待的,即使你把她拯救出来了,也难逃属于她的厄运。 并且,她的厄运,就是你一手带给她的! 沈嘉驹突然再次狂笑,“出来!出来!是不是有人能看到我!是不是有人能左右这里人的命运!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世界?是不是???” 没有人回答他,他身边的人劝慰似的抱住他,安慰他冷静。 可他要怎么冷静,他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他恨不得一头栽死在冰冷的台面上,好知道他死后到底会不会回到自己的世界! “王盼春?王盼春呢?王盼春在哪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传来,直到声音的主人看到了台子上的尸体,声音戛然停止,整个人呆立不动。 “家属请节哀。” “他不是家属。”沈嘉驹冷眼看着沈长丰,“怎么,你们都没做功课吗,两天前,他们离婚了。” 旁边的人面露尴尬,通知家属辨认尸体这活本就不好干,千奇怪状的尸体他见过,千奇百怪的家属也见过,可今天的这一家人当属最奇怪的了。 “王盼春,看,你非要和我离婚,这就是和我离婚的下场,你满意了吧?哈哈哈哈,你满意了吧?” “沈嘉驹,看,你非要撺掇你妈和我离婚,离婚了,你满意了吗?哈哈,你以为离婚对她好是吧,其实都是你再把她往绝路上逼,都是你,你害死了你妈!” 沈长丰也开始疯狂地笑。 一个接一个的家属进来就是面目狰狞地笑,着实吓坏了工作人员,最后不得不赶紧结束了辨认。 两个几乎疯魔的人,共同料理了王盼春的身后事。 火化的时候,沈长丰不知道从哪里捧来一大束红色的小菊花,坚持说要放在火炉里,被工作人员强烈制止,说是单独有地方可以焚烧死者生前喜欢的东西,沈长丰才算作罢。 沈嘉驹还处在疯魔的状态,他冷眼瞧着沈长丰,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看着他惺惺作态地演戏,不发一语。 “你妈,她以前喜欢大红色的花。”沈长丰并排和沈嘉驹坐在一起,颤抖着拿出一支烟,点上,“你看她那头发,都要染成红色的,呵呵。” 沈长丰狠狠吸一口烟,带着心中的郁结吐出。 沈嘉驹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原来他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正常地说话啊。 每一次见他,他都在歇斯底里的边缘,甚至在这两年里,沈嘉驹很少见他,每一次见面两人如仇人一般针锋相对,他逼迫他离婚,他不耐烦催促他离开,他表现的,从来都不像一个正常的父亲,正常的丈夫。 现在,在王盼春死之后,他这副样子到底做给谁看。 “都是命吧。”沈长丰扔掉烟头,起身,“不怪你,她就这命。” 命?什么是命? 生来就为了受苦,结婚就为了受打,这就是王盼春的命? 沈嘉驹想不通。 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命运要发生在王盼春身上。 其实人这一生,有很多想不通的事,其中最难想通的,当属为什么偏偏是我,不是别人?为什么厄运和不幸如影随形,为什么路途总是荆棘,而雨后从未见过彩虹? 不知道王盼春在死之前,会不会也这样想过,明明生活已经重新开始,而她的人生却戛然而止。 怎么甘心呢? 那天,沈嘉驹抱着王盼春的骨灰,看着沈长丰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蹒跚地离开火葬场。 那一瞬间,沈嘉驹到底对沈长丰产生了一丝悲悯。 他再混蛋,再不是人,他也是王盼春的丈夫,沈嘉驹的父亲。 他也不会生来就是恶人,就算已经是恶人了,他也不会一无是处,就算他一无是处,他的心底,总会有属于他的柔软的地方吧? 后来,沈嘉驹拿到了保险公司赔付的钱,沈长丰也彻底远离了他的视线,沈嘉驹的生活不再拮据,并且不再有人管束,完全可以经由他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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