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先生……” 张季泽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 他拨开床上人额前的发丝,一手撑在柔软的鹅绒枕上, 俯身在辛染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 盯着身下的人,在起身时说了句: “小染,记住谁才是你的主人。” 等张季泽走出了房间,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辛染恍惚地望着顶上的大吊灯,就像他在梦中回忆起的那轮太阳,太阳照得大地发亮,可是驱散不了他眼前的黑暗。 *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张季泽的侄子要出国了,临走前来看望他的叔叔,住了几天。 侄子来张家,别墅里没有什么旁的人,除了老仆从,便是他那个不好相与的叔叔。 当时,那侄子一个人靠坐在树下发呆,柳枝垂着长条,摇曳晃荡,他见满园春色,念到不久的离去,对故国颇有依依不舍。 他偶一抬头,只见一个十七八岁上下的青少年,提着个素净的布袋子,从柳树前经过,踩过草地,往张家的屋子里走。 几枝西府海棠从他的袋子里探出来,行走间,粉白色的花瓣从布袋里掉出来,他好像闻到了清新脱俗的香,花瓣一片一片地散在了草丛里。 他不知不觉地就随着人的脚步看过去,清香之间,不知不觉地眼神就发了直。 那个人穿着一件雪白的春衫,领子滚了细条的金辫,胸前还别了一枚珍贵的红钻石胸针。 他偏过脸,扭着脖子,看了那人一路,等快看不见人了,他追上去。 怕被人发觉,看一眼就低头,再看一眼再低头,就这样看了又看。 他走快些,到前面去看人,又放慢脚步,落到后面看那人,前前后后,不敢离得人太近。 他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人到了哪个房间。 他见他停住了,自己也停了下来,他出神地去看他。 见到对方也在瞧他,他先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起来。 忽然,房间的门在他面前关上,把他关在了门外。 他在门口踌躇着,搔着头发,不敢敲门打扰人家。后来,他询问了张家的管家才知道,住里面的人叫辛染,是他叔叔收养的。 他稀里糊涂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眼睛忍不住地透过窗外,看向那棵让他碰到辛染的柳树。 杨柳依依,柳色欣欣,他想着,他整个人也开始熏熏然了。 辛染是张家里头唯一跟他年龄相仿的,只是辛染惯不爱理人,话也很少,尤其在他叔叔出现时,更是一句话也不同他说了。 那侄子还是个愣头青的年纪,看不出里面的弯弯绕绕,见辛染人漂亮又素净,偶尔讲一句话也是跟含了蜜似的。 他就像被蛊了心神,从第一天进了张家以后,就每天绕着人家转,像是蝴蝶或是蜜蜂,见到了朵开得极艳的花。 可但凡近了些,这小伙子就忍不住脸红。 每天醒过来,他就是傻笑。接着穿戴十分整齐地去用早餐,他可以在八点的早餐桌上,见到辛染,那是一天中能见到辛染的第一面。 辛染踢了踢他的鞋尖,他惶恐地抬起头。 “给我那块面包。” 他生硬地递过去面前的盘子,含糊地说,“原来你喜欢吃甜的。” 他递过去的时候,碰到了辛染的指尖,是柔的是嫩的,是温温的,他开始想象牵着这只手走过柳树下的画面,脸上霎时通红起来。 他痴恋着他叔叔收养的这个人,用完餐,也久久凝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地就跟着了。 辛染煞住了脚, 他尴尬地望着辛染,嗫嚅地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辛染轻轻地贴近他的面腮,柔柔地说, “别跟过来了。” 他身上还有巧克力面包的甜香。 临近要离开张家时,侄子莽撞地去书房找他那神通广大的叔叔,说自己能不能留在华都,他不想去留学了。 张先生抖了抖手上的报纸,“哦?”笑着看向了自己年轻的侄子。 年轻的侄子在叔叔那探究的眼神下,嗫嚅了下,说自己,自己从未有过的一种感情出现了,他非常冲动地想陪在那个人身边。 “她是谁?” 张先生将报纸翻了个面,眼神悠悠然地落在报纸的文章上,问他。 近几日张季泽总是在外谈生意,不怎么着家,倒是不知道这位年轻人情窦初开了。 家里的小辈扭捏了一番,一手搭在自己后脖子上,缓了些面上的青涩羞赧,踌躇了一番,羞得低下了脑袋, “是小染。” 张先生将报纸放了下来,那道冷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家里的小辈身上,他的眼睛出现了幽暗的东西,但没让人看见。 疏忽,张季泽笑了起来,如善解人意的长辈, “我去跟他说。” 年轻的小辈慌乱地摆手,“不不不,太唐突了,会吓到他的。” 张季泽含笑看着自己的侄子,听侄子在那说他们都还‘年轻’,这种事冒犯不得。 “是啊,你得先等他通人事。”张先生轻轻道。 家里的小辈听了脸通红,“叔叔您别开玩笑,我万没有往那处想的,” 在叔叔深不见底的目光下,小伙子还是坦白承认道,“也许有想过,但没往深了想,您别取笑我们了。” 张季泽凝望了他片刻, “我没开玩笑。” 年轻人没看出来他的叔叔心情不好,伸起手搔着脑袋,还在傻乐。 张先生把话头一转,“我会让人给你个回复的。” “我等叔叔的好消息。” “好消息,自然是好消息。” 张季泽坐在那张雕花的黄木椅上,十指交叉搁在腹前,上半张脸掩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神情。 那天在园子里,侄子的心上人,就在叔叔的帮助下,第一次抛下了不解人事时的惶惑。 辛染闻到身上人的松香味,带着一股冷意。 张先生的手很重,辛染不敢大声,打着颤跟先生说自己疼,但他越喊疼先生越用力。直到他忍不住哭了,先生也没有罢手。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感受到先生的食指缓缓抚摸过他。 太阳弥散在空气里,带着呛人的青草气味,只要有人经过,就可以看到他们交叠的影子。 太阳照得人眼睛发黑,发光的太阳,在他身上蒸出一层薄汗,他们俩都在淌汗,先生的眼睛里也有太阳。 汗珠从先生的额上落到他的肩头,将他烫伤了。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他在太阳底下坦开了自己羞赧的童贞、白净的嫩肉。 太阳射得他眼前发昏。 辛染捂着自己的眼睛,却挡不住猛烈的太阳,他不敢出声,那时候刚成年的他,还不知道先生为何如此隐怒。 他把头紧紧贴进先生的怀里,两行泪就那么涌了下来。 几天后,辛染找上了先生的侄子,那人表现得欣喜若狂。 这是辛染第一次仔细看这个人,十七八岁上下的学生,穿着件浅灰的西装,跟他对上眼时,会腼腆地笑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不敢贴近他身体的人,让他失去了一些东西。 那时他的心中充满了憎恨和迁怒,却仍然要对他温柔地笑起来,完成先生交代的话。 等听完辛染的话后,侄子紧紧闭上了眼睛,禁不住初恋无疾而终的遗憾。 几个月温养着内心的暗恋,结束了。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在那棵柳树下,侄子一个人默默地哭泣起来,留学后就再没回过华都。 * 辛染在床上躺了很多天,会做起噩梦、会想起以前的事,他一闭眼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唤道,“小染,小染……” 他从床上下来,将睡衣褪去,春衫穿在他身上就像朵吐蕊的玉兰,素白的布料,配着他浓稠的五官,带来冰清玉洁的模样。 他阖上卧室的门,走向客厅,解开了衣领上的一粒扣子。 天气还是很好,他剥着手里的山核桃,望向了窗外那棵柳树。 他的身上投射下了一道巨大的黑影,张先生从书房踱步出来,霍然立在了他身旁。 山核桃又小,壳又紧,他剥不开,拈起一颗用牙齿咬,边咬边抬起眼皮望向身旁的张先生。 “啪”一声,壳被咬开了,他忽然蹙起了眉梢,咬开的壳夹住了他舌尖上的肉,那种痛,紧仄而连绵。 他仰起头,向先生张着嘴,就如小鸟张开了幼嫩的嘴, 他痛得可怜兮兮,眼泪在眶里打转,他抑着哭腔,像是在求他垂怜, “先生……” 黑褐色的壳与嫩红色的舌,娇娇嫩嫩,微颤。 带着茧的大拇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食指缓缓抚过他的舌尖,夹住了他的舌头。 涎水四流。
第88章 交际花的自我修养 见过辛染的人都说他身上有股道不出的风情, 举手投足间自带旁人所不能及的媚意。 仅是蹙个眉,便揪进了五陵年少们的心里,他便是坐在那, 光是看看就让人赏心悦目。 若是能听他说几句吴侬软语,那心里更是飘上了云端。 王太太给女儿安排的成年舞会, 请了华都有头有脸的人。 华灯初上, 披着绫罗绸缎的红男绿女, 在舞会里走到一起。 “不了, 我等人。” 顾矜旻的面容有些冷峻,他还是端着那处在云端, 高高在上的姿态,拒绝了别人共舞的邀请。 辛染到达王家的门口时,门前已是热闹非凡。 他一从车上下来,在门口的侍从, 就连忙迎了上来, 引他进去。 他踏进那扇门前,若有所觉地回头看去。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打着领结的少爷正盯着他。 大抵是没料到他会回头,那年纪轻轻的少爷愣在了原地,差点往回走, 钻回车里去了。 辛染只是浅浅笑了下,就扭过头,走进那扇门里了。 倒是那位年轻的少爷慌了神, 像个愣头青似的在门口打转,抓了个门口的随从问, 他是谁,又急急忙忙进去, 生怕找不到人了。 一道细挑的身影出现在大厅的入口,厅堂里的灯光随着他的到来,摇摇晃晃起来。 他好像是被外面的晚风吹进来,轻盈盈地踏着步子,全场的人都被这阵风吹醉了,目光不自觉地就跟着转了。 辛染在人堆里,是最显眼的,谁都想凑到他眼前来。 “他是张先生的远戚,好些个才俊都追求他。你在学校寄宿那么久,自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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