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够分,下次吧!” “过分了啊,上次就说的下次。” “你小声一点,别吵到淑芬睡觉。” 争论被弟子油滑地借着淑芬的名义摁下了。 舔饱奶的小兽在鹤云栎怀里睡着了,应岁与把装奶水的碗递还给记名弟子,拿起湿毛巾擦过手:“我回去了!” 众人起身相送:“恭送师父|师叔。” 来到门口,陆长见与顾决云还没走。应岁与发出邀请:“大师兄、三师兄,要不要去我那喝茶?我新得了几斤白毫乌龙,今年的新茶,去尝尝吧。” 陆长见想都没想就答应:“好啊!正好我还有事跟你说。” “三师兄呢?” 顾决云看了一眼某位“冤种师兄”:“不去了,最近脾胃不好。” 突然这么热情好客?他不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应岁与也不强求,只对陆长见道:“大师兄去我那再谈吧。” 临走前,顾决云拉住陆长见,传音入密:【大师兄小心点。四师弟既得了新茶,只怕也想要新茶具了。你想想自己那有没有合适的茶具?】 【有!那套雨过天晴的青瓷用来泡‘白毫乌龙’最合适!】陆长见想了想,迟疑道,【我要不叫弟子直接把茶具拿给四师弟?】 顾决云被他“摆烂”的态度气到:【你就没一点舍不得?】 “舍不得”还是有的。但陆长见更清楚应岁与对想要的东西从来是志在必得,不折手段。而他并没有应对师弟复杂套路的智慧,反抗不了,不如摆烂。 顾决云瞧出他的念头,更觉头疼,直接提点:【师兄记住,去了只喝茶,不管四师弟说什么,你都别接话。你是师兄,你咬死不给,他还敢对你不敬不成?】 【这……我试试吧。】 顾决云只盼着陆长见这次能长点记性,别再被套路了。当然,他这么做也不全是出于兄弟情,还有想给应岁与添堵的成分。 “当面密谋”完毕,陆长见告别顾决云,来到应岁与面前。 应岁与悠悠问道:“大师兄都记住了?” “差不多吧。” 被套了话陆长见才反应过来,忙找补:“我们没有在商量怎么对付你!” 还没捂到一刻钟,就都露馅儿了。 陆长见先是一愣,随后心慌,最后接受事实,为自己找补:背着一个师弟和另一个师弟密谋针对他,太让他这个当大师兄的于心不安了。 应岁与轻垂眉眼,并没有计较:“走吧,再拖天都要亮了。” 说罢转身带路,往倚松庭而去。 这么爽快的翻篇,让陆长见更加坚定自己的“坦白”没错。 四师弟挺好的。不该听三师弟挑唆,当大师兄一碗水端平才是对的。 难得应岁与愿意免费听他啰嗦,陆长见在路上便开始说事,准备抓住机会将话一股脑倒干净: “你上次不是让我多帮云栎师侄留 意合适的对象吗?我已经相好了好几个。目前最满意的是青城派掌门的三弟子。 这姑娘我第一次去做客时就注意到了,人漂亮、性格乖巧、知书达理,我当时就想:不择哪个弟子,只要能把这姑娘聘回来就好了。 但沧渊太闷、九衢太糙,还是说给云栎更般配些。 不过还有好几个你我都认识的老家伙也很中意这姑娘,若相中了,得早替云栎师侄做准备。 另外,悬霜城城主的三弟子也不错,是个活泼机灵的性子;灵狐岛二长老的大弟子年长了些,大云栎十九岁,但成熟稳重,和云栎师侄应该合得来……” 应岁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但这并不影响陆长见滔滔不绝:“对了,第二个姑娘还有个姑姑,和离过,没孩子,和你年龄差不多。师弟你可以考虑考虑,好事成双嘛。” 突然带路的人打住了脚步,陆长见追得急,差点撞在应岁与身上。 “大师兄,你糊涂了?”清冽的声音穿透夜色,像玉阶上凝集的霜露,“我修太清道,出家人,不能娶亲的。” 应岁与微微侧过头,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驱散了些许阴翳:“虽说师弟毫无天赋,多年来也未曾悟得半分真意,师兄也不能因此视我为俗家啊。” 太清道是昔年正清剑派的剑道之一,追求“太上忘情”,要求得情忘情,超然于世,戒律严苛;另一道名为正一,推崇入世悟道,历情证剑。两道合而为“正清”,也是正清剑派名称的由来。 但这都是老黄历了。陆长见没学过那套清规戒律,也讨厌与之有关的说辞:“什么年月了?谁还管那些陈规陋矩?再说,你现在也不修剑了。” “剑道并不拘泥于剑。况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的安排,当弟子的怎能不从?” 怎能不从? 这话从一贯我行我素,任意妄为的应岁与嘴里说出来充满了辛辣的讽刺。 他,还在怨着逼他修太清道的师父。
第12章 太清道曾是正清剑派的主流,但祖师创立云霄派时却只保留了正一道。 其中缘由已无人知晓。 早已废弃的法门,陆俦偏生要让应岁与接着,在未经事的年纪便教他弃绝红尘。再对比另外三个皆从正一道的师兄,简直像恶意针对。 这种没必要的坚持与没来由的刻薄连陆长见他们三人都觉察到了。 面对这种“不公平”年幼的应岁与反抗过,弃剑、绝食、拒穿道袍……但孩子的坚持抵不过成人的强横,在“师与父”始终如一的冷硬姿态下,他碰得头破血流。 陆长见忘了那段“冷战”持续了多久,只记得最后是一向倔强的应岁与退了步,他穿上道袍,捡起剑,以报复般的严苛态度遵守那些清规戒律。 但这终究只是表面的平静。 根本的矛盾被强势的父权压制在单方面的妥协下,随着后辈的成长,终会以更为激烈的方式爆发…… 陆长见并不知道怎么去评价自己的父亲。 陆俦虽有英雄之名,但算不了一个好师父、好父亲。 他严苛、独断、蛮横,他们四个师兄弟少时稍有令他不满之处他便非罚即骂。但另一方面他也独自养育了他们,教给了他们在修界立足的本事。 陆长见也不敢断言应岁与的想法。 师弟的心思太深也太复杂,他虽身为师兄,却从来参不透。尤其,是在他重回山门后。 冷风吹过檐铃,掀起陆长见的衣角,带来深秋寒凉。 “父亲也是人,也有糊涂的时候。” 有些糊涂的决定,没必要一辈子遵守。 夜色的遮掩下,应岁与扬起嘴角:“得亏师父死了,不然大师兄单凭这话,就得吃好一顿揍。” 有人用“得亏”形容自己父亲的去世,陆长见非但没生气,还跟着吐槽:“他要活着我也不敢说。” 陆俦他动起手来也不会管是不是亲儿子。不对,应该说亲儿子会被打得更狠。 共同的苦难回忆让师兄弟两人统一了阵线,对视一眼,都为对方的“不敬”笑了起来。 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陆长见感叹:“时间过好快。昨天你还没剑高,但一转眼九衢都要出师了。弟子出师后,就能收徒。徒弟长大又收徒,一来二去我们也该入土了。” 虽说修仙求长生,但活得越久反而越觉得所谓的“长生”并不很重要。百年也好,万年也罢,于寰宇也只是白驹过隙。愈见天地众生,便愈觉此身似芥子蜉蝣,纵有三千岁,不过须臾。 应岁与没有接话他的伤春悲秋:“那时的事那时再说吧。现下有一件紧要事,我得告诉师兄。” “什么?” “师弟怕是不能请师兄喝茶了。因为倚松庭没有合适的茶具。”瞧陆长见神色失望,应岁与继续解释,“白毫乌龙配青瓷才能出色留香。师弟本也有一套,但在一年多前摔坏了,才想起来。这次就算了吧!待下回师弟备好茶具,再请师兄一同品茗。” 陆长见正准备说自己那有一套,想起顾决云的提醒又打住了:“那师弟分我些茶叶,我拿回去泡。” 如此也不枉他跑这一趟。 应岁与装模作样的“遗憾”凝固了,他压紧唇角,不再说话。 陆长试图找补:“反正你也没有茶具。” 效果不太好,应岁与脸色更差了。 气氛凝滞。 “好啊!师兄让弟子带容器来取吧。” 应岁与“皮笑肉不笑”地应下,不出所料还有下句:“只是这茶娇贵,怕风怕水,得用瓷器存放,最好是青釉的玲珑瓷。师兄若没有合适的茶叶罐就暂且将茶叶放在我那里吧,你随时来喝也是一样的。” 答应了,但没完全答应。 不巧,陆长见记得自己正好有个千峰翠色的青云白鹤玲珑瓷罐。怕应岁与反悔,他忙道:“一言为定!我稍后就让沧渊去你那取茶!” …… 安排好灵兽苑的事务,鹤云栎揉着酸痛的脖子回到了倚松庭。 早早回来的应岁与还未休息,只是经过梳洗,换了一身玄青色的道袍,席地坐于小案旁看书。带着湿气的头发随意束在身后,宽大的衣摆铺折在脚边。空气中飘荡着洗漱后的清淡香味,是专门制作的药草香膏,云霄特产,概不外售。 “师父今晚不休息吗?” “也不急。” 鹤云栎打了个哈欠在案几另一侧盘腿落座:“都安顿好了。四只小家伙活泼得很,饭量也大,翠花怕是奶不饱它们,得给它们找个‘乳娘’。” 应岁与“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同一胎出来的,淑芬长得却比她几个兄弟好看太多,蹄子肉肉的,鼻子又粉又弹,尾巴卷成一圈一圈,还有黑白色儿的花也好看!” 话语的尾音控制不住上翘,落入听者耳中,句头句尾都变成了“喜爱”。 应岁与道了句:“喜欢可以带回来养。” 鹤云栎一愣,眸中闪过被看透的心虚。他坐直身子,正色辩解:“不用了。灵兽就该养在灵兽苑。我又不是小师弟的年纪了,养什么宠物?” 面对弟子的不坦诚,应岁与没说什么,转而问道:“怎么处理的?” “看在它是淑芬父亲的面子上饶了它。只是大师伯下手太快,以后它和翠花做不成夫妻了。” 话虽如此感叹,鹤云栎脸上却没有半点遗憾。 “女儿”被猪拱了,能指望“老父亲”有什么好脸色? 如果不是淑芬,“油光水滑炭烤小香猪三号”会成为一只真正的炭烤小香猪。 应岁与看向他:“没有了?” 虽然事情过去了,但弟子因担忧泛起水光的双眼犹在眼前。这一切追根究底,那个叫路小富的记名弟子少说要占半数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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