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妙的是他会根据选手们的演技来调整自己的状态,有人演的方景时高高在上,他就暗藏厌恶,有人演得过分谄媚,他就防备疏离……随着一声声cut,很快就轮到温辞上台,而在他前面能撑完全场不被打断的演员不过一半。 温辞上台后并没有急着上前同惴惴不安的魏舟齐搭讪,而是在远处默默观察,等到他找位置坐下听曲时才不紧不慢出现,以看客的身份说道:“这花鼓戏还是小玉儿唱得最有滋味,看兄台听得都着迷了。” 魏舟齐讷讷地看他一眼,并没有什么回应。 温辞装作手持扇子唰地打开,倾身凑过去,用扇面形成一个私密空间,“兄台可是无聊了,咱们楼里逛逛?” 魏舟齐终于道:“不感兴趣。” “兄台这话可叫我阁里美眷们伤心了,”方景时桃花眼一弯,笑得乖巧又狡猾,“我烟云阁不只有女人,还是个能叫人心想事成的地方,兄台何不随我进去看看,不满意我赔罪。” 魏舟齐神色终于松动,随方景时进了房中。 “谢谢周老师,”温辞演完后跟周启临握手鞠躬。镜头后的杨导没什么表示,略一点头,示意下一个。 萧子昱看完两人的对戏,温辞很好地展现出了方景时风流温和的一面,利用魏舟齐的好奇心和对权力的渴慕步步引诱,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上台,目光和往回走的温辞碰上,对方鼓励般给了他一个大拇指。 周启临照例问道:“有需要我特别配合的地方吗?” 萧子昱摇摇头,只是询问工作人员:“可以把灯光调暗一点吗?” 助理把灯光调暗一个度,周遭登时暧昧起来。萧子昱不再管周围人的目光,轻轻掐了下指尖,这是他从前上台前惯有的动作,帮助他很快进入了状态。 他所熟知的烟柳地,远没有文学作品中描述得那般美好。这里不只有郁郁不得志的风流才子,倾城佳人,更有不顾人死活的豪绅富商,攒不够卖身钱的花魁歌姬,烟云阁的另一面承载着无数肮脏的欲望,见不得人的交易,如果方景时只是一个单纯的将军府幺子,只会被啃得渣都不剩。 他负手而立,做出站在楼上向下俯瞰的动作,很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发现了魏舟齐。 落魄皇子也是天家的人,方景时早就暗中观察魏舟齐已久,想借他之势扳倒太子和方家大哥一脉。而今日见他表情困顿,定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来这烟柳地无非是为了发泄。 方景时没有犹豫,顺梯而下,直接拦住了魏舟齐的去路:“魏公子大驾,可是有何苦闷之事?” 魏舟齐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认出,登时警惕起来:“你是何人?” 方景时凭栏而笑,没有正面回答他:“我当然和魏公子一样,是来这烟云阁寻欢作乐之人。” 魏舟齐生性警惕,沉默着不予回应。 方景时没有开口,只看着他的眼睛。戏子天生就有一双风流眼,魏舟齐只是余光便能捕捉到其中意味。 在他感到不自在之前,方景时率先移开了视线,他目光向下,看向魏舟齐紧绷的唇角,打个转再收回来,最后轻叹一声。 “唉……” 几乎是瞬间,魏舟齐有了某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眼前这个人跟他是一样的,有苦闷,有烦恼,有急需发泄的欲望。他像是被人看穿,又像是被侵犯到了安全区域,猛地揪住方景时的领口:“你到底是谁!” 方景时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依旧轻笑着,风流洒脱的姿态更衬得魏舟齐形容狼狈,“小玉儿的花鼓戏是烟云阁头牌,魏公子不妨听完再论。” 魏舟齐耐着性子听了一折戏,心中惊疑已平复得差不多。 戏罢,方景时却没有停留的意思,起身离开。魏舟齐急忙跟上,在僻静处追上他,恭敬行了一礼:“在下魏舟齐,敢问公子姓名?” “停。”杨导突然出声打断。 灯光打亮,试戏结束了。 观摩的演员中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喊了声:“好!”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了起来。 周启临还有些意犹未尽,试戏了这么多演员,他第一次有了被引导的感觉。方景时主动现身,道出他身份,却又闭口不谈自己,只以听戏为借口钓着他。这一收一放的节奏把握得相当好,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魁首,都不消露面,擎等着看客上钩。 如果不是杨导打断,他大概会情不自禁和萧子昱一直演下去。 出戏后他重新看向萧子昱的眼睛,明明是圆润秀气的瑞凤眼,在戏中却带上了百种风情。他下意识抬手触摸自己的唇,仿佛方景时的目光还停留在上面。 “演得很好。”他由衷夸赞,“如果不是杨导喊cut,我大概还没能出戏。” 萧子昱礼貌点头:“多谢前辈忙帮忙搭戏。” 工作人员上前归还他们的手机,原本各自冷漠的演员们主动上前添加萧子昱的联系方式,自觉输得心服口服。温辞也来添加了他的微信:“以后我们多多交流。” 萧子昱依次通过好友申请:“一定。” 杨导一直没什么表示,等到所有演员都陆续离开,他才抬头与周启临说道:“有压力吗?” 周启临满不在乎地笑笑:“有点。” “那孩子挺受欢迎,”杨导说,“你没去要个联系方式?” 周启临却很了解他:“不着急,反正还会再见面的。”
第33章 门一打开, 萧子昱就看到了走廊上站着的罗力。 他没有去等候室坐着休息,而是抱着矿泉水和面包等在门口,活像第一次接送孩子放学的新手爸爸。 “渴了吧, ”罗力把水拧开递过去, “我没想到你们会试这么久, 给你买了面包。” “谢谢,”萧子昱接过水喝了一口。 罗力看不出他脸色是喜是忧,忐忑问道:“萧哥……你感觉怎么样?” 萧子昱不太好说,拿不准杨导喜欢什么风格,只是道:“尽力了, 等消息吧。” “我觉得没问题, ”罗力拍拍胸膛,又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 “萧哥你刚才手机是不是关机了,给你发信息也没回。” “嗯, ”萧子昱点点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刚才忙着加微信没注意消息, 这才看到罗力给他发的信息, 问几点可以结束, 累不累, 想吃什么…… 而在罗力的头像下面, 竟然是袁珩的消息提示,袁珩在他关机时给他打了几个电话。 “诶, 这不是袁老师吗?”罗力眼尖看到, “袁老师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这下萧子昱不得不回复了,他原路拨了回去, 对面传来嘟嘟的声音,却并没有人接听。 “嗡……”手机在青石板桌上震动起来,在静谧的环境中尤其响亮,惊飞了树上停驻的鸟雀。 来往洒扫的小僧人停下脚步,抬头往后院看去,贵客正和住持在里面说话,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提醒。 这里是青云寺,坐落在云京郊区的某片山林中。因为不是旅游区,前来祈福的多是附近的居民,香火勉勉强强能维持寺内开支运转。 寺内的小弟子都知道住持在京内有一贵客,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前来拜访,且身份神秘,轻易不会让他们见到。 六月初,山上多的是虫鸣鸟叫。袁珩一身黑色站在浓墨重彩的绿意里,身边穿着袈裟的僧人赫然就是青云寺的住持渡归大师。 渡归年近古稀,却鹤发童颜,手持一串念珠轻轻滚动,在袁珩身边竟有恭敬之意。 两人并排站着,袁珩冷不丁道:“他真的来了。” 渡归却不见惊讶,笑呵呵地盘着珠子:“老衲早就算过,就前后这几天,错不了。” 袁珩问:“薛金玲找的那算命老头是你?” “薛施主和我青云寺有缘,”渡归慢腾腾道:“她来为殿下求男妻,我便顺水推舟,让她去寻和王君同岁同月的人来成亲。” “若袁家找不上我,只能说您和王君缘分未到。” “少在这故弄玄虚,”袁珩不信命,却也解释不清这轮回转世的离奇,干脆拿人开涮,“你年轻时可不这么神神叨叨。” “老衲上辈子追随殿下时不过三十有六,现在却已经遑遑古稀了,”渡归说道,“这就是天命的玄妙之处,谁先来,谁后来,都自有安排。” 袁珩不喜欢被人“安排”,沉着脸色没有做声。 渡归继续道:“殿下近日头疾可有发作?” 袁珩一怔:“在他身边,似乎是可以缓解一些。” 渡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刚要说什么,袁珩却看出了他的想法,打断道:“还不是时候。” 身后脚步轻响,有一小徒弟快步跑了进来,“住持,袁先生的手机一直在响。” 袁珩神色稍缓,跟着小僧人回到前院,果然听到被自己扔在石桌上的手机在嗡嗡。 他接听,却不急着说话,清朗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袁珩,你找我。” 渡归在不远处笑着摇了摇头。他前生从小在寺内长大,七情六欲断绝,今生却阴差阳错娶妻生子,爱妻亡故后才落寺出家,尝过了之前没尝过的红尘滋味。 太子殿下又何尝不是在经历他的红尘。 袁珩左手无意识叩击着桌面,拈起一片叶子,嘴角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试镜怎么样?” “还可以,”萧子昱说,“大家都很优秀。” “子昱,一起去吃饭吗?”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谁?“袁珩问道。 “一起试镜的同学,“萧子昱说,“大家想去吃午饭。“ 这么受欢迎?试个镜就交到朋友了? 袁珩暴露出真实意图:“今天是朝阳文化十五周年庆祝宴,杜倩的意思是想邀请你也来参加,觉得怎么样?” “杜倩……”萧子昱想起来了,朝阳文化是黄威和前妻杜倩一起创办的产业,黄威被带走调查后杜倩重新回归公司,坐回了一把手的位置。 这个时间点举办十五周年应该不只庆祝那么简单,估计是杜倩想在业内表个态,朝阳文化管理层要大换血了。 果然,袁珩说道:“这次周年庆朝阳文化找了媒体实时直播,会有很多业内人士参与,是个很好的结识人脉的机会。” 萧子昱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聚餐:“好的,我会参加。” “你在哪儿,”袁珩说道,“我去接你。” 萧子昱报出一个名字,袁珩说:“写字楼旁边有个咖啡馆,去那里等我,大概三十分钟到。” 他挂断电话,心情不错地冲渡归摆摆手:“走了,和尚。” 袁珩开车下山,直接从高架进内环,到的时候刚好三十分钟。饭点时间,写字楼里的打工族出来觅食,咖啡馆反而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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