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一把挥开他捏在自己衣摆的手,眼神冷厉,透着强行抑制下去的怒气,抿唇不发一言。 他的怒气被系统的剖析劝得消去了大半。 但原则底线不能丢,两人在一起还没多久,就开始伸出不安分的手管控他的社交,要是任由其继续下去,是不是就会愈发肆无忌惮地开始掌控他的人生,驱逐他身边所有人,直到最后成为沈岚疏一个人的所有物? 被拂开手的沈岚疏心‘咯噔’了一下。 刚才一出包间他就后悔了,他年纪比青厌大,行为却不比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成熟多少。 作为男人,在外多少也要点面子。 自己这么紧追不舍不说,还当着季星野的面无理取闹,让青厌在昔日竹马面前落个没脸,也不怪青厌生气。可让他回头……青厌那番话把他说得跟变.态一样,这让他有些难过,拉不下脸。 正纠结着,还是李森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老板,要不要让餐厅安排服务员进去服务? 服务员? 包厢? 青梅竹马,孤男寡男? 还疑似有过一段的旧情? 又跟自己吵了一架! 这跟把机会亲手送给不安好心的季星野有什么区别? 沈岚疏绷不住了。 脸是什么? 要脸男朋友可就没了!所以他就厚脸皮地回来了! 沈岚疏暗搓搓地瞄了眼头顶之人的神色。 却只瞟到对方半截紧绷的下颌,看着像是怒气未消,修长的两指便再次捏住雪白的衣摆,轻轻地晃了两下,卖乖放轻了语调,继续示软:“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你是我的错,也不该无理取闹,是我小鸡肚肠心胸狭窄,没有给予你充分的信任,这是不对的,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就是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这一番自我总结倒是有了几分认错的态度。 厌动了下唇,还没出声。沈岚疏心一横,忍着羞耻就又开口了:“求你了老攻,别生我气了,我知道错了。” “……”厌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懒东西的脸皮。 可见证了全程的季星野就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样,半点都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沈岚疏给他的印象是神秘且高高在上的,他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是真心待青厌,可这一刻,他做了半个月的心里建设突然就分崩离析。 这样的人都能屈能伸。 可笑的是先前自己为了要不要来京追回青厌,竟然犹豫了足足半个月,也做了半个月的心理斗争。 他好像输了。 可他不甘心。 十几年的情谊难道还比不过跟沈岚疏这不到一个月的感情吗? 季星野收拾好心情,无视蹲在地上的沈岚疏,弯着唇对厌轻声说:“青厌,我刚才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 厌正弯腰想把不断扯着他衣摆的人从地上拉起来。 跟懒东西的矛盾是家事,没必要叫外人看笑话,闻言刚拽住对方的手臂一用力,只听‘刺啦’一声,衣服肩关节的缝合处应声而裂。 沈岚疏身上的衣服实在太紧了,仿佛是崩到了极限。 气氛凝固了一瞬。 沈岚疏面不改色地借着厌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又是一声‘刺啦’,一阵凉风穿过裤.裆,他的脸突地裂开了。 厌本来还想着这家餐厅制服的质量也太差了。 眼前一晃,一道人影如离弦的箭冲出包厢,窜进了对门,啪地一下关上了门,不多时,李森带着衣服敲开了对面的门。 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的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青厌?” “嗯?”厌收回盯着对门的视线,终于把目光分给了季星野。 对方双手交握在桌面,指节在包厢头顶灯光下微微泛白,眼中看似含.着笑,却又似乎藏了点别的情绪,他恍然回神:“你刚才说什么?” “你……”季星野想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榕市’,可他亲眼看到沈岚疏是怎么惹怒青厌,又是怎么让青厌从盛怒到大笑,他不由地自我怀疑,青厌真的会跟自己走吗? 他认识的青厌似乎从未真正的生过气。 好像也从来没有笑过,更别说能笑出声。 他记忆里的青厌总是一副冰冷孤傲,寡言冷情的模样,就好像世上没什么事能让他开怀大笑,也没什么事能让他难过,就算是阿爷去世,对方也只是躲在无人的角落偷偷落泪。 “青厌。” 他垂下眼皮,犹豫了一下,哑声说:“我、我喜欢你。” “喜欢我?”厌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对面的人。 灯光映在他瓷白的脸颊上,仿佛镀了一层光。 季星野没忍住抬起了眼皮,印象中常年笼罩着一层阴霾的眉眼舒朗而清亮,还带着淡淡的疑惑,“可我们不是说好做一辈子兄弟的吗?” 一辈子兄弟? 季星野交握的手一紧,又听到对方说:“而且,我现在有男朋友。” 厌说着,坦然地抬起戴着钻戒的手。 红色的钻石在灯光下如一颗流动的鸽血,生动瑰丽,衬得他手指上的肤色更加透亮——饶是季星野事先已经有了准备,看到他大方地露出手上戴的钻戒,心还是被刺了一下。 被这一刺激,他突然神色激动了起来,“你不是也喜欢我的吗?我十八岁生日那晚,你在醉酒的我耳边说的。” “你那晚听到了?”厌将目光从钻石上挪向季星野,面露诧异之色,心中却不是很意外。 哪那么巧。 他用余光瞟了下门外的人影,姜青厌刚偷偷说了喜欢,季星野扭头就带了个女朋友? 不过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直接拒绝怕伤了彼此的感情,就以那种方式来拒绝——厌猜测得更深入一些,季星野当初约会都要带着姜青厌,除了提醒姜青厌自己是直男,也是在贯彻自己直男的人设。 说起来,季星野频繁换女朋友,也是从这件事后才开始的。 而季星野面对厌略带意外的眼神,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当年他不想伤了跟青厌之间的感情,只能以交女朋友的方式来委婉表达自己的性向。 至于约会带上青厌,他分不清到底是去哪都要带上青厌的习惯使然,还是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懵懂的感情,只是自己不想承认。 现在看来,也许是后者。 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难掩痛苦地低下头,哑声道:“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厌不是姜青厌,所以无法感同身受,而且真正的姜青厌已经被世界意识收回去了,也听不到了,“‘我’喜欢你的时候,是自愿的,你不接受是你的权利。现在我‘走出来’了,有了新的感情,我希望你也尊重我。” 可季星野还是有些不甘心,猛地抬头问:“难道就没有一点机会吗?” “没有。”厌很直白:“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依然是我的好兄弟。” “好兄弟?”这是他再次见到青厌后,对方第二次强调。 他恍惚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对青厌说‘媳妇儿,咱们永远都是好兄弟好哥们儿’,原来,被喜欢的人这样拒绝,心是这样的痛。 他不过才听了两遍,心就像是被人用刀捅了一样,疼得他脸色煞白。 那听了几年的青厌又是个什么感受? 他勉力勾起唇角,想送给曾经默默喜欢过自己的人一个微笑。 只是嘴角才刚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眶忽然一酸,一滴热泪夺眶而出,悄无声息地砸落手背上,烫得他心一颤,随之泪腺就像是打开了闸门,无数热泪夺眶而出。 他不想在青厌面前这么失态。 可他控制不住,因为他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清醒——他失去了青厌,彻底的失去了。 他以为他能把人追回来。 他以为只要他回头,青厌就还在。 可这些都只是他以为,事实是他早就把那个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只要一扭头就能找到的媳妇儿弄丢了。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清醒认知。 “你……” “对不起青厌,我忘了还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季星野忽地站了起来,打断了厌的话,看也不敢去看一眼,背过身说了这么一句便大步走出包厢。 拐弯时肩膀撞了个人。 他低低说了声抱歉,旋即匆匆离开了餐厅。 被撞的沈岚疏神清气爽地摸了下肩膀,疯狂上扬的唇角都快咧到了耳根,这时一道幽幽的嗓音从包厢里头传到他耳边—— “都听完了,还不进来?” “……”嘴角的笑容缓缓凝固,片刻后,他揉了一把脸,不叫自己看上去太过得意,才吸着一口气,踏进包厢。 包厢里的吊灯挥洒出绚丽的光辉,映在他不自然的脸色上。 他随手带上门,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走到季星野方才坐的位置上坐下,“青厌,谈完了?”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厌轻嘲道。 “……我错了,我不该偷听。” 怕自家男朋友生气的沈岚疏双.腿一软,直接跪到厌面前,一把抓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滑动了下喉结:“要是心里还有气,你先打我消消气?” 厌没有动。 只是垂眼望着面前的男人。 英俊的脸庞线条分明,五官深邃而立体。 他仰着头,灯光照进他忐忑的双眸,可在他深深的眸底,一抹掩饰不住的喜悦在悄然荡漾——覆在他脸上的手忽地一拢,伸出两指捏住他腮边肉,往外一扯:“好了,起来去喊服务员,我饿了。” 说完,收回了手。 这就完了? 沈岚疏起身按了服务铃,点餐,一块用过晚餐,直到出了餐厅坐在回别墅的车上,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一丝明显的不安也渐渐浮上心头。 望向倚在椅背上小憩之人。 车厢光线昏暗,只有车窗外偶尔掠过的街灯晃过他的侧脸,却因太短暂而晦暗不明,让人始终猜不透他精致的面孔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心情。 他放下不久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先前的行为青厌说他像个变.态,他不由深思地想,真的像变.态吗?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在跟朋友吃饭,青厌也像他那般装服务员闯进来,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怀疑自己是在跟别的男人约会——他完全没法想象。 因为只要一想,漫天的委屈都快淹没了他的理智。 那就换个人,如果是江眠跟朋友吃饭,她未来男朋友假扮服务员闯进来,还怀疑她出轨,以江眠的脾气,当场分手都是轻的。 这么一想,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嘶’。 动静惊动了厌,厌撩起眼皮,瞥了他一下:“怎么了?” 沈岚疏没有说话,却是伸出双臂扭身把人抱到自己的腿上,搂住他的腰,顺势俯身把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闷闷地说:“对不起青厌,我没有尊重你,对你也不够信任,你生我气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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