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听到宁一剑提到南疆的时候曾棠就想起来了,那人说过他正是来自南疆之人,但是当时那人尚且年轻,他也不知道公子所中之毒是什么毒,但他有办法将毒压制住。 据他说有一种蛊,可以将苏瑾言体内的毒隔绝,逼到一个局部,远离大脑的位置,如此,至少能避免苏瑾言再发疯。 代价就是那东西性寒,非常寒,所以必须做好身体某个局部被毁的准备,而且那蛊贪婪,一旦进入体内就很难再弄出来,很可能会陪伴苏瑾言一生。 当时苏瑾言决定废掉自己一条手,然而那人因为不了解毒性,他错估了苏瑾言体内的毒有多厉害,他在用蛊虫将毒性引入手臂的时候出现了意外情况,当时苏瑾言刚又好毒发,情况紧急,苏瑾言差点因此丧命,那人只能将大量毒性引入了下肢。 于是就这样,苏瑾言的双腿就这么废了。 这就是苏瑾言双腿残废的真正原因,其实曾棠一直没有放弃希望,因为苏瑾言的腿并非真正的残了断了,而只是因为不知名毒性和那个游侠大夫的蛊虫才导致的双腿麻木没有知觉,如此,只要能找到解毒之法是不是就能让他家公子双腿恢复健康呢?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这几年不论走到哪里第一件事都是搜寻当地有名的大夫,此刻听到宁一剑说到南疆,曾棠顿时就下定了决心,这次西南之行结束之后就去一趟南疆。 孙子柏听完也是立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又是毒又是蛊,难怪苏瑾言的身体冷成那样。 曾棠说当时用蛊只能抑制住毒不蔓延到大脑,那人说他学艺不精只能做到这一步,但苏瑾言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试一试,他不想清醒的时候看到这帮为他拼死拼活的人身上到处都是他造成的伤,甚至哪天被他误伤至死都有可能,所以他宁愿冒死一试。 种蛊的过程很痛苦,而且从那以后,苏瑾言的身体就受不得一点冷了,他的身体总是受着寒冰一般的折磨,直到今日。 “那前辈,您可会解此毒?” 曾棠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觉得这一趟太直了,就算让他死也值了。 宁一剑却只是冷淡道,“不会。” “那前辈可知何人能解?” 宁一剑还是摇头,他是个剑客,四处游荡的剑客,除了剑,其他也就顺耳听一听而已,甚至他不感兴趣的东西就是听了也未必记得住。 曾棠眼底有些失望,孙子柏却是记下了宁大神所说的南疆,不仅苏瑾言,他自己何尝不是需要这方面的能人异士呢。 若是有希望能活,谁特么愿意死? 大概是注意到孙子柏的表情,宁一剑忽然看着他悠悠道,“听起来他体内蛊性属阴,而你的属阳,一个冰一个火,水火不相容呢。” 孙子柏无语子,曾棠满心都是苏瑾言,倒是没注意到两人的对话,所以更没了深想的机会。 “那可说不定,况且阴阳还能调和呢,火能灭冰,冰亦能灭火,岂不是天生绝配刚刚好呢!” 孙子柏就是无语吐槽,随口一说,不想宁大神还真拧着眉思索了起来,半晌他甚至还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孙子柏顾不得跟他讨论这个问题,曾棠面色很差,脑中思绪很乱,他想不出什么样的情况下,什么人会给公子下如此歹毒的毒,公子对此是否知道些什么。 不,公子已经够痛苦的了,然而曾棠很清楚,公子的痛从来都不是什么蛊啊毒啊这些身体上的,他的痛从来都是在心里。 他不知道公子对眼前的世子说了多少事,或许有的事并不是他这个作为属下该知道的,也是他身为属下无法为公子分担的,但或许眼前这个人可以,因为他对公子而言是不同的。 曾棠忽然目光灼灼的看向孙子柏,“世子,我不知道您与我家公子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但就这几天我的感受而言,您必定是不会对我家公子的事袖手旁观的。” 曾棠忽然跪在孙子柏面前,“今日曾棠斗胆求世子一件事。” 孙子柏面色看不出情绪,他只望着曾棠道,“你说。” “世子是有大志向的人,您的智谋远略绝不亚于我家公子,曾棠斗胆猜测,世子他日必定踏足京城。” 曾棠确实是大胆发言斗胆揣测了,只是孙子柏的眼睛始终波澜不惊就这么看着他,然而孙子柏越是平静曾棠内心越是笃定,而且震惊。 “曾棠只是想请世子,他日若是有机会,请帮我家公子调查清楚当年的真相,想请世子还我家公子一个公道。” 曾棠眼眶发红,眼里有恨也有不甘,但此刻都是决绝。 “我一直感觉,公子似乎活在一个巨大的阴谋里。” 此言一出,孙子柏终于眉头微挑,“什么阴谋?” 曾棠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从离开京城之后我们一直都在远离京城的地方游走,那个地方是公子的痛楚所在,我们不敢提,公子也不让我们回去,公子更是此生都不愿再踏入那里。” “更何况我们如今的处境如何还有能力去查那样的真相。” 四大世家啊,已经离他们太过遥远了。 所以曾棠只能求孙子柏,他是世子,他或许可以。 孙子柏却蹙着眉头,“你为什么会这么怀疑?有什么依据?” 曾棠想了想,随即将心底的疑惑稍做整理之后说了出来。 其实,当年苏瑾言重伤成那样,愿意陪着他离开的人并不多,不说那些平日巴结讨好苏瑾言的苏家子弟们,当时一个个噤若寒蝉对他们避而不见,就连在苏瑾言庇护下长大的苏叶珈都犹犹豫豫,由此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糟,况且家主还公然宣称除名苏瑾言,苏家再无苏瑾言,一时间根本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们,更别说帮助他们,倒是有不少落井下石的。 当时曾棠和巴淳是主心骨,除此之外还有二十五人都是苏瑾言院里的护卫和伺候之人,其中小乙最小那时候刚满十岁的样子。 别说小乙,就是曾棠当时也不过就二十来岁,苏瑾言又那样,他们都是六神无主的状态,能顺利将苏瑾言带出苏家带出京城已经是不容易,那样的情况他们又如何对付一心要将苏瑾言赶尽杀绝的杀手追杀? 是了,孙子柏心里一凛,这就是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有漏洞,后期可以说有苏瑾言这个头脑聪明的人在,逃脱追杀情有可原,可当时苏瑾言受伤昏迷还时不时发疯,几个六神无主的下人得如何厉害才能逃脱一轮又一轮的追杀? “是有人在暗中帮了我们。” 曾棠道,“可是我并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帮助公子。” 孙子柏的第一反应是那个奸夫,顺王?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那就意味着苏瑾言可能不是苏晏之的孩子,所以他知道了真相恼羞成怒,愤而起了杀心。 任何时代,尤其是古代封建制度下的大男子,尤其不能忍受这种被心爱之人戴绿帽的事,更何况还替奸夫养了十多年的儿子。 可如果是这样,那个女人对两个儿子区别对待的理由是什么呢? 一个女人毫无原由的厌恶亲生孩子的理由,无外乎就是厌恶孩子的父亲,她将对孩子父亲的厌恶转移到了孩子身上,除此之外除非那个女人天生恶毒,否则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 但如果是这样,她又为何在成婚多年以后还与那奸夫私通?她看起来并不是被逼迫的,倒更像是自愿的。 而且,从苏瑾言的讲述也不难看出,她是因为被苏瑾言撞破了奸情心虚之下才做出的灭口行为。 这就不合理了,说不通。 其实孙子柏更倾向于苏骆沉才是她与奸夫之子,有的恋爱脑疯起来真的是六亲不认,一旦不是她认可的男人的种,她真做得出来疯狂的杀子行为。 但如果是这样,苏晏之这个冤大头就真是罪该万死了,孙子柏想不通这种猪头是如何成为苏家家主的。 再者,如果是这样,顺王又为什么暗中帮助苏瑾言,不合理,怎么想都不合理。 孙子柏只觉得了解的越多谜团反而越大了。 曾棠继续道,“起初我猜测那是夫人派来的人。” 毕竟苏瑾言是触怒了家主才被如此惩罚后又家族除名,他们根本不知道苏瑾言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只知道家主怒火滔天甚至不想让苏瑾言活,也不想再认这个儿子,那么就只有夫人了,夫人就算再怎么冷淡再怎么不喜欢公子,可公子毕竟是她的亲骨肉,无论如何母亲都不会不管自己孩子死活的吧。 事实上,出事之后他们求过很多人,苏骆沉,苏家其他德高望重之人,苏家的长辈,甚至苏瑾言的外祖家,可除了苏瑾言一个舅舅帮着说过几句话之外,当时竟是没有人帮忙,全都闭口拒绝。 不,其实二公子是求情了的,只有他哭着求了父亲求了母亲,当时的曾棠他们很感动,可无济于事,只换来家主更严厉的怒火,而且事后证明,二公子也是虚情假意,甚至背着他们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添油加醋之事。 总之,曾棠想不出还有别人。 可当时苏瑾言听了他的猜测之后却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得很悲凉,很讽刺,然后笑着笑着就哭了,曾棠就知道自己猜错了,不是夫人。 而且在公子清醒之后,他就果断带着他们甩开了那些人,不仅甩开了追杀之人,也把保护他们的人甩开了,从此隐姓埋名直到半年前他们才开始活跃在西南。 所以,公子会不会知道是谁,但他并不想接受那人的帮助。 公子曾说那里的一切都让他恶心。 孙子柏眉头越蹙越紧,他此时才更加明白那日苏瑾言是忍受着多大的痛楚在向自己解开他的伤疤啊,可他当时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这是他的诚意。 孙子柏心里莫名堵得难受,半晌他才对曾棠道,“你起来,我不会答应你的请求。” 曾棠面色一白,实在没想到孙子柏会拒绝,可明明他与公子相交已经到了生死与共的地步啊,他擅离封地,如此大罪却感告知公子,如此信任的将侯府交给公子,而公子更是将那样的隐秘都告诉了他,如此,却不肯答应自己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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