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言话音刚落, 李显舟明显皱起了眉, 倒是一旁绝望的唐孝杰看到了几分希望,是了, 他们都督府还有人没来, 只是…… 苏瑾言说的自然是孙子显的父亲孙大勇, 然而此人平庸无能,之所以能成为都尉府的左都督也全都是仰仗老侯爷的身份, 再者都尉府向来就是以右为尊, 谁不知道左都督就是个虚职呢, 孙大勇毫无实权, 更没有调兵之权。 再者, 都尉府三分之二的兵力都在这里了, 其余也都分散在各处,他孙大勇又能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 孙大勇可是孙子显的父亲啊,难道他们父子俩不是一伙的吗? “你在虚张声势,”李显舟皱着眉,但是很快他忽然睁大眼睛声音陡然变大,“不对,你在拖延时间!” “是不是孙子柏?” 李显舟忽然意识到一点,虽然他以孙子柏擅自离开封地为突破口筹谋了今日的一切,可实际上那些证据确实都是他们捏造的,当然,也并非凭空捏造,他能确定孙子柏不在侯府且短时间内无法现身,这是他们今日谋划这一切前提。 但实际上他完全不知道孙子柏去做了什么,更不知道孙子柏的动向。 可是眼前的苏瑾言从头到尾都太过笃定了,不对,是侯府的所有人都过于笃定,他们全都坚定孙子柏并未离开侯府,所以难道他们并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 可是直到了现在,他们刚刚险些冲进侯府,此时更是闹出了人命,如此大的动静孙子柏却依旧没有现身,倘若他在又为何能这般沉得住气?难道是他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去做了什么吗? 不会吧。 难道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是孙子柏为了引自己出手而设的一个圈套? 所以从头到尾孙子柏都没有离开侯府,或者说离开苏城。 李显舟忽然有些心绪不宁,跟孙子柏接触过的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此人绝对不似外界传闻的那样废物无能,反而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从他对山阳郡那件事的处理来看也能说明,此人出其不意,他的招数完全超出所有的意料,而结果却是他巧妙的化解了所有危机,李显舟曾一度以为此人的脑子仅次于自己,所以孙子柏绝对不简单。 人一旦陷入某个思绪里就会越陷越深,此时的李显舟就是如此,他心里一冒出这个想法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反而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从孙子柏被刺杀之后他就没有现身过,那般拙劣的谎言啊,但凡有点脑子都能想得到,他不见任何人,他躲在侯府说是被吓怕了,然后又说他病了,不能见风? 扯淡,这就是圈套,这一定是为他设下的圈套。 此人年纪轻轻,城府却完全超出了李显舟的预料,所以在山阳郡之后,明明是他指定李显舟代任山阳郡郡守的,可转头他就让人盯着自己,李显舟一直都知道胡岸等人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要知道那时候李显舟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而匡义军也还没有丝毫暴露,孙子柏却早早的在那时候就提防起了他,可笑他一直凭此认定是孙子柏离开了侯府,才故意让胡岸他们这么做,目的是为了防止自己发现他的离府。 这算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吗? 可怕,他才十九岁啊,李显舟越想越觉得孙子柏可怕。 他忽然就有些慌了,可就在他准备开口让身边的人赶紧撤退的时候,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了阵阵呼喊声,喊声由远及近,夹杂着让人心慌意乱的马蹄声,仿佛正有千军万马从四周朝他们包抄过来。 “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那么多人?” 匡义军的人拢共不过二十人,此刻都有些慌乱了,再是高手也双拳难敌四手。 李显舟也是变了脸色,但是他想不通啊,苏城哪里来的人,苏城哪里还有人?就算是他孙子柏为了引出自己而设的这么大一个圈套,他又从哪里找来的人? 京城?不可能的,时间远远不够。 西南吗?那也不可能,同样是时间上不够,再者西南的军队没有圣旨怎能擅自离开边陲?况且如此大规模的移动匡义军的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他们自然是有人一直盯着西南那边的动向的,但凡那里有什么动静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来。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然而情急之间李显舟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且这个时候只会越想越乱,再加上他胸口阵阵的疼痛传来,李显舟只觉得整个头皮都要炸了。 “撤!快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马蹄森*晚*整*理声眨眼来到耳边,他们拿着火把噢噢的叫着,不知道多少人马不断的围着他们转圈,而就在这个混乱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苏瑾言给了唐孝杰一个眼神,于是刚刚慌了阵脚的都尉军以及州府的那两百来官差也全都加入了围攻的阵营,他们乌泱泱的全都冲到侯府门口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城的黑夜立马被杂乱的声音笼罩,响声震天。 杂乱的马蹄声,将士们震耳欲聋的吼声,火把交错间,慌了阵脚的人只觉得满目都是人,到处都是火把,眼睛都被他们晃花了,仿佛眼前有千军万马一般。 而就在这时候,都尉府的左都督孙大勇带人拖着几个蒙面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孙大勇先是对唐孝杰拱了拱手,而后才对苏瑾言抱拳道,“苏公子,幸不辱命。” 只见他身后,几个被绑缚着的黑衣人被扔到了李显舟等人面前,看样子已经生死不明,尤其其中一个,竟是直接将一颗头颅都扔到了李显舟的面前。 血淋淋的头颅咕噜噜滚了几圈,刚好落到李显舟脚边,那熟悉又狰狞的面孔直接激得李显舟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那是一个面容恐怖的老者,此人正是匡义军余孽在西南的一号头领,还是李显舟的顶头上司,至于其他生死不明的,也全都是匡义军余孽的领头人物,也是这次事件的几个领头人。 “头领,是头领的头颅!” “头领死了,这……头领被人杀了!” “怎么办!” 护着李显舟的匡义军余孽们一见这架势,一个个都开始慌了,尤其是那老者的头颅对他们实在太有威慑力,一个个顿时急得面无血色。 而那个将头颅丢过去的,正是一直未出现的侯府二公子孙子恒,此时他才跑到孙子骞他们身边,望着大家都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孙大勇,他一转身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儿子,以及昏迷过去的母亲和泣不成声的妻子,他身形晃了晃,四十多岁的人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他颤抖着最终朝他们走去。 还好,还好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啊,否则他还有什么脸面面对远在西南的老父亲。 “李显舟!”苏瑾言在这时候高声道,“还不束手就擒吗?” “你输了,”苏瑾言无情道,“一败涂地。” 苏瑾言的声音如魔音一般灌入李显舟的耳中,在他脑中不断的回响着,伴随着周围嘈杂混乱的声音,直叫他头痛欲裂。 “哎呀吵死了,本世子就想睡个觉你们就弄出这么大动静来,至于吗!”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道不耐烦的嗓音从众人头顶传下来,大家纷纷抬头去看,就见孙子柏颀长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高高立在侯府的大门顶上。 他看起来穿得有些单薄,在初冬的夜里寒风下更是显得枯瘦,而且一脸的病像,他脸上有些奇怪的红肿,就连嘴角都是泛着白的,一副快死了的模样,他像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而被吵醒了的世子现在非常的不耐烦,非常的暴躁。 “干什么呢你们一个个的,”孙子柏望着下面的一张张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喷,“造反吗?大半夜的你们是不是有病啊,不知道冷吗?没事不能早点回家躺被窝吗?” “怎么的,你们以为本世子死了还是怎么了?来吊丧啊?” 孙子柏越骂越起劲,“不过是一个月没看到本世子而已,你们一个个就反了天了?就想趁着本世子不在欺负到侯府头顶上来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爷爷还在西南呢,就算本世子死了也轮不到你们来这里指手画脚啊,竟然还胆敢对我奶奶和娘亲动手?啧啧啧,你们真是活腻了啊。” 孙子柏满脸的不耐烦,口气里也满是烦躁,然而即便他此刻一脸病态满是单薄,即便他脸上明显的不正常看起来很是病弱,可一股强烈的气势还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借着下方满目的火光,月光照耀下的孙子柏简直气势逼人。 那浑然天成的气势铺天盖地的倾泄而下,竟是足以震慑在场的所有人。 不知道过来多久,才听到有人惊呼出声。 “那不是世子吗?是世子!” “快看世子在房顶!” “世子怎么跑到房顶上去了!” 不知是谁惊呼,而后孙宏就机敏的开始捶胸顿足。 “哎哟喂我的世子啊,大夫不是说了嘛不让您吹风呢,这下好了,药又白吃了。” “快些下来啊世子,上面风可大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孙子柏居高临下的望着下方的一切,此时整个苏城都在他的视线之下,然而他的视线却穿过一切障碍对上了苏瑾言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双眼睛都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灼了一下,孙子柏不知道此刻的苏瑾言内心是如何的悸动,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而他也同样因为什么东西而抑制不住的悸动着。 对视的那一瞬,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仅仅是一个眼神,他们却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想要表达的意思。 “咳咳咳。” 孙子柏忽然咳嗽了几声,示意一旁的宁大神把自己带下去,众人这才注意到世子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位身背巨剑,满头白发的怪异男子。 是秋猎出现的那位高手,绝世高手。 然后众人就见白发高手单手扶住世子的肩膀,而后就那么纵身一跃,下一秒两人就如天神降世一般缓缓从房顶一飞而下,那优雅的身姿足以显示宁一剑的轻功之了得,即便他单手提着一个身形与他相差不多的大男人,却丝毫不受到影响。 孙子柏就落在苏瑾言旁边,胡岸等人抑制不住的惊喜,回来了,世子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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