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再重申一遍。第零轮排名是不会淘汰任何一名训练生的,但这个位置,依旧非常重要,因为它决定了你是否能够拥有下一个舞台——珍贵的导师合作舞台。”祝漾将手中的台词本翻了一页,抬头看向前方。 一百三十一名练习生,如此庞大的数字,人头密密麻麻,在这其中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获得那个机会。 隐约的骚动。 下方的练习生们大多不安,双手或是落在膝盖,或是举起在脸前,挡住焦躁不安的表情。抖动的腿,挪动的脚尖,坐不住的姿势,不敢往前观望的眼神,所有人的情绪在镜头下一览无余,连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的人,也被这样的躁动带动,不自觉左右张望着。 台上的练习生们,则喃喃念叨着与自己关系亲近的人的名字。 “叶丛茗……叶丛茗……”顾夜宁也用口型,小声念出了同公司同伴的名字。 “那么现在我们来宣布,最靠近七十名的四位练习生,他们都是谁——请看大屏幕。”祝漾并不卖关子,她话音刚落,屏幕内四名有机会拿到这个资格的练习生的画面已经统统投射出现,顾夜宁在四宫格的画面里,看到了左下角叶丛茗的脸。 清晰的镜头,将叶丛茗表情的焦躁放大得一清二楚。 他深吸一口气。 另外三名练习生,他都并不熟悉,应当都住在二号楼。 “卧槽,有郝司文。”下方有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谁?”顾夜宁身子往前,询问下排的贺天心和管风弦。 管风弦欲言又止,贺天心则难得一见地按住了自己的麦,超小声地对顾夜宁解释:“右下角,是昨晚疑似塌房的练习生之一,出来了好多爆料,不过真假还不清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左边的管风弦对顾夜宁使了个眼色,然后摇了摇头,示意他暂时不要对这个话题表现出太多的好奇心。 “不止呢,那家伙可不是普通的塌房。”下排有练习生正在和隔壁科普,大大咧咧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声音被麦收进去的模样,“说是各种照片小视频都曝出来了,特别精彩。” “郝司文自己怎么说?”有人问。 “他和他宿舍的练习生解释过,大学时期他的确是交往了男朋友,照片他发在朋友圈,是被熟人卖了,两个人已经分手——其他两件事他都没做。” “哪两件事?” “啧啧啧,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贴吧求1和网黄约炮咯。” “所以到底是不是他啊?” “打码了谁知道,但是就当是他呗,如果是他这个乐子更有趣。” 议论声逐渐低了下去,台下的工作人员一脸严肃地示意众人不要大肆讨论无关的话题。显然刚才下排五六十名练习生的对话被听得一清二楚,许多人看起来都不太自在。 顾夜宁去看被放在叶丛茗画面右侧的郝司文,年轻人似乎也有点混血儿的特征,但不如谢逅明显,他的眼睛微肿,即使妆造也掩盖不住憔悴,眼下的两道泪沟深深,台上的议论从他的方向也能听到个七七八八。 他身边的练习生对他有明显的避让姿态,让他坐在那里显得愈发孤苦无助、坐立不安。 “我们现在就来公布,这最后一个席位的主人。” “他是来自——” “让我们祝贺,来自嘉荫娱乐的训练生,郝司文。” “恭喜郝司文!” 画面里的叶丛茗深深地垂下了头。顾夜宁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他在不走心的喝彩,与更多的窃窃私语中,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混在人群中鼓掌。 相较于任何之前宣布的位次,这一次的场面稍显清冷尴尬。没有人和郝司文拥抱祝贺,只有他身侧的两个练习生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祝贺,而叶丛茗所在的那一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蹒跚前行的郝司文身上。 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与七十名失之交臂的叶丛茗,和站上舞台的郝司文,谁的表情更难看一些。 第69章 顾夜宁和盛繁、叶丛茗二人在祝漾离开之前,和她拍了一张合影。 照片里祝漾搭着顾夜宁和盛繁的肩,言笑晏晏,愈发显得站在旁边的叶丛茗强颜欢笑。 盛繁本来想安慰他两句什么,但顾夜宁制止了他——对于现在的叶丛茗来说,他们二人的安抚,是上位者的施舍,哪怕纯粹出于真心,不含一分杂质,也难免让叶丛茗情绪复杂。 那段和谢逅的争执,给他带来了不确定的剪辑风险,也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 待后一百三十位练习生离开后,导演组在录影棚向练习生们快速宣布了导师合作舞台的选人规则—— 首先,在七十人的练习生被宣布规则时,导师们已经被以最快的速度给予了名单,他们可以在练习生中率先挑选出自己想要的人选,零到十名不等,全凭心愿。 练习生们的选择环节是第二步,他们需要选出自己最想合作的导师的前三个志愿,并且在那之后,按照排名顺序,依次一对一单独和导师进行交流,说服导师选择自己留在他的队伍中。 ——如果第一志愿的导师,恰好在这之前已经选择了这名练习生,那么恭喜你们,一拍即合,双向选择,可以牵手成功准备合作舞台了。 但如果是第二第三志愿,假设练习生被第一志愿的导师拒绝淘汰,将会按照之前的步骤再走一次,极力说服导师允许自己加入他或她的队伍,直到每位导师的十个练习生全满。 在这种情况下,七十人的上位圈里的“下位圈”的处境并不算好,很有可能因为前排练习生的选择和导师的顾虑,进入自己完全不擅长的导师的队伍——一个失误糟糕且不擅长的舞台,吸粉的可能变小,亦有概率让本不富裕的人气雪上加霜。 上辈子的贺天心就是前车之鉴。 在练习生的前七十人大名单被选管快马加鞭送至导师处时,练习生们正从排名发布的录影棚出来,踏过地面的积雪,往练习室的方向走:他们将在那里的多媒体厅先等待导师们进行选择,再按排名顺序前往心仪导师所在的房间和他们进行一对一交流。 时间已逾下午两点,练习生们还没有吃饭。毕竟导师们的时间有限,在无法调整档期的情况下,不得不委屈他们饿着肚子继续录制。 雪暂时的停了,经由那块高高悬挂的排名大屏,其上还空空如也——下一轮投票正式开启的时间是第二期节目和主题曲舞台播出完毕后的次日零点,也就是明天晚上。 顾夜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脚下的雪松软,踩上去发出了细微的“咯吱咯吱”的脆声,他一边小心地不让球鞋沾水弄脏弄湿,一边迎着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为了拍摄时身形好看,练习生们衣着单薄,白衬衫加制服全套,没有谁心大到在内里叠加保暖衫或者棉裤,此时罩着羽绒服瑟瑟缩缩着往前走的样子,活像雪地里一群群蜷缩的黑色鹌鹑。 喧嚣的冷空气钻入鼻息,他捂住了像被刀割了一下的鼻子,眼睛发酸。 身边的卫南星咳嗽了两声,顾夜宁摸了摸口袋,找到一颗川贝枇杷的喉糖塞进他手里。 昨晚睡觉,他们都戴上了管风弦买回来的加湿口罩,保护时不时状况不佳的嗓子,好几个有咽炎或者鼻炎的练习生就受苦了,早上起来顾夜宁还能在走廊里看到鼻子里塞着棉花球,挂着睡眠质量堪忧的黑眼圈的练习生们。 多媒体厅也是阶梯教室,提早开了暖气,练习生们接二连三推门而入,按照排名顺序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 “你猜我们录制导师合作舞台选择的MC是谁?”旁边的贺天心问顾夜宁。 顾夜宁说:“只是需要一个维持秩序的人,导演应该就能胜任吧?没必要特地选一个MC。” 印象里上辈子是如此,但祝漾这样的意外都已经出现了,顾夜宁不好打包票。 贺天心说:“话是这么说,但请不来祝漾这样的名人,或许是个能够和节目互惠互利的人,相互送流量的好事,我想外边总有人愿意接受吧?” 他对选秀的流程和规则了若指掌,每次顾夜宁都忍不住感叹,同时会想得更深入一些——譬如上辈子,被寄予了厚望的贺天心自行选择退赛后会发生什么?在决赛夜后顾夜宁住院,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关于贺天心的新信息,官方账号里他仿佛是消失了。 又去自己和自己独处,来治愈这段不怎么美妙的选秀生涯了? 他还在胡思乱想着,听见后排的两个练习生再次议论起关于郝司文的事情来。 “好尴尬啊,等会儿选择的时候,万一我和郝司文一个组怎么办?” “有什么尴尬的,一个组又不是一个床,你小子怕什么?” 两个人发出了低笑,意味深长。 “我哪能不怕,我六块腹肌长得又帅,他一个性取向和我们不一样的,看到我们还不垂涎三尺啊。” “哎哟,我真的有点同情郝司文的同宿舍练习生了,和这么一个人同住,万一被揩油怎么办?” “别的我不知道,孙虹和那家伙一个屋。” “孙虹倒不用怕,反正他也不是帅哥。” 他们丝毫不顾及话中的主人公在场,想来是觉得有恃无恐,郝司文这一遭无论是风评还是人气,也算是彻底完蛋了,无需畏惧。 顾夜宁皱起了眉。 昭然若揭的恶意,赤裸裸地在偌大的多媒体厅内响彻,两人没有刻意收声,虽然练习生们都三三两两闲聊着,这里算不上安静,但隔着两排的自己都能听清,没理由其他人听不森晚整理见,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闭嘴。 毕竟郝司文的问题有些严重。 “实际上……我之前看网上的议论,郝司文的所谓小视频是打码的,没法证明是他,ID内容离谱,但同样没有证据证明,唯一的瓜就是那张男性亲脸照。”贺天心招了招手示意周围的人头凑过来,他们这一排上位圈脸挨着脸窸窸窣窣地说着小话,连那头距离稍远的卫南星都因为好奇凑近了。 “不管怎么说,单论证据肯定是陈冰的问题最大。”管风弦说。 陈冰就在他们后一排,因此管风弦的声音压得更低,黎昼听不太清,干脆从座位上起身,绕过来蹲在了顾夜宁旁边,卫南星犹豫了一下居然也凑了过来,单膝点地听八卦。 半晌明烨也过来了,他和谢逅是被霍弋生拉硬拽着一起拖过来的,倒是陈思燃并没有凑这个热闹,他在后排和其他几个云上娱乐的练习生闲聊——也幸亏他没过来,在场的人除了黎昼,和他都半生不熟,关系不够亲近。 待顾夜宁反应过来,就发现第一排的出道组坐席几乎空了,以八卦中心贺天心为主,出道组前八名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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