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清目光平静地看向了少侠模样的温伯渔,问了他一个问题:“我有一法,十分凶险,有可能会让你帮助我们走出今日之困境,也有可能会让你在顷刻间变成一个痴傻的愚人,当然,最有可能的是你在经历了这无数的痛苦与不甘之后,仍不能找到改变局面的办法。你愿意试一试吗?” “敢问上仙是什么办法呢?”有弟子站了出来,腰带上独属于坐忘学宫的纹路是如此显眼。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在危亡关头,坐忘学宫的弟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也是对得起这份与清虚仙宗齐名的天下第一的。 “为什么只有温伯渔可以?”魔修中也有天才,从始至终都骄傲的像只小孔雀。说话还是那般地不客气,但表达的意思却挺耐人寻味的,“我就不行吗?我爹可是……” “你爹就是盘古也不行。”之前一直与他争锋的体修还是那么莽,“金丹期就往后让一让吧,还得是我们元婴期。”不好意思,哥哥他在秘境里刚刚突破。 吵架归吵架,但大家同甘共苦了这么些时日,有些东西早就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我可以替师兄付出代价!”温伯渔的小师妹也站了出来。她对师兄的情愫,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但从没有一个人想过,她会为了他做到这一步,“我、我师祖给过我一个法宝,可以代人受过。” 想来她师祖传下此宝时,也只是出于对族人的偏爱,想的是在关键时刻,能暗中让人替她一回,没想到小姑娘却选择说了出来,反向使用。 “不,”沈渊清摇摇头,继续直直的看着温伯渔,等待着他的答案,“只有他可以。” 温伯渔一个拜服后,躬身上前:“我能问问上仙,为什么只有我可以吗?不是非我不愿,事实上,只要能解如今之困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最后这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却实实在在是这般想的,“我只是想在有可能变傻之前,问个明白。” 他到底与其他同样困在这秘境之中的师兄弟们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啊。” 可以说是区别甚大。 因为你温伯渔可是上辈子唯一一个从这秘境里活着出去的人。 沈渊清对温伯渔笑得温和而又期待,他不是在看着他,而是在透过他,看着未来那个从地狱爬回来,一剑破开天门,越级手刃了仇人项上人头的复仇者。 没有人知道温伯渔是如何在天罚中活下来的,也不知道曾经光风霁月的清虚仙宗大师兄,怎么会在数百年后变成一个千疮百孔的怪物。他们只看到了结果,温伯渔一人杀上坐忘学宫主峰,念着每一个在玉阙秘境中死去的名字,刺出了一剑更比一剑凌厉的杀招。 从不垢寺的普度高僧开始,一直念到了最后一个外门师弟唐广君,中间连魔修、妖修也都没有忘记。 字字泣血,句句带泪。 他眼眶血红,恍若疯癫,执剑质问新任宫主:“在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所有人的道德金光时,你可会在午夜梦回想起这些被你害死的人?” 新任宫主当时已经被挑破了紫府,浑身鲜血如注,却连求死都不能。只能一边呕血,一边问:“这些都是谁?你在说什么?” “是啊,你自然不用记住这些被你害死的人。”可我会记得,我会记住,我们在秘境中被困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们一直在等待救援,等到绝望,等到最后才发现,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注定要牺牲所有人的阴谋。 换来的不过是你一人的修为与功德。 “你真的不会不安吗?”做下这等畜生不如、丧尽天良的事情,真的不会害怕有朝一日阴谋破灭,会有人代替天罚来让你付出代价吗?! 沈渊清当时已经是太上宫忘情的道君,所有人都在等他出手,控制住这个自称温伯渔但已经变成怪物的男人。 没有人记得,他也曾爽朗意气、鲜衣怒马,是整个清虚仙宗的骄傲。 上辈子,在温伯渔斩下仇人首级的那一刻,道君渊清上仙才终于出手,在众目睽睽中,结束了怪物温伯渔悲惨的一生。只有沈渊清知道,他当时其实是留了手的,他想放温伯渔一命,想看他继续去搞乱这个世界。 可惜,执念已除的温伯渔,早就不想活了。 是他主动选择了死在沈渊清的八万春之下。 因为据说死在仙剑之下的人,不得往生,不入轮回,就像在最后替他扛下所有苦难、化为了星光点点的故人们。 “喂,清虚仙宗的,出去之后记得替老子报仇啊。” “记住了,我爹可是魔域的焦明魔君,出去之后去找他,跟他提我的名字,好使。” “师兄,我……算啦,你一定要幸福啊。” 他们终将在天地的灵力间重逢。 这辈子,沈渊清真的很期待,温伯渔若在这个时候想起上辈子的一切——想起所有人被幕后之人所害,想起自己最后被清虚仙宗放弃,想起他哪怕手刃仇人也不被世人认可——会发生怎么样有趣的事。 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温伯渔的神识中轻声说: “数年前,我因一些……事,意外破解了胎中之谜。” “不知你可愿意一试?” “看看能不能想起自己的上辈子,这么多人里,若一定要选一个,只可能是你有那份气运离开这里。” 有可能会很痛苦,有可能会很难受,有可能会再一次陷入疯癫,但你能看到离开的办法。 沈渊清望着温伯渔身上不断缠绕的深厚气运,等待着这位冰壶玉尺的气运之子给出他的答案。 毫不意外的,只有四个字:“晚辈愿意。” 目下无尘的白衣仙人,在八万春莹润的光辉下抬起猎猎宽袖,朝着青年修士缓缓伸手,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作者有话要说: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是社死:不知道具体出处,只是说一下这句非原创。 *干点能让全族被大能迁怒的事:这个不知道大家之前看没看见过,说是在古代为了报复家族,可以选择刺杀皇帝,保证全族消消乐。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李白大大的诗。
第23章 拼命苟活的第二十三天:修真主角在忙着拯救世界的时候,NPC在做什么。 白玉京。 ——所以,真的有气运之子? 闻玉絜在又一次圣教众人开会的时候,戳了戳与自己一同奋战在题海的小伙伴。这一次,他俩总算记得带着卷子一起来开会了。 闻玉絜遇到了一道很有趣的题目:从前,大火城出了一个气运之子…… 他火速便给瓜来写了个小纸条。 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听到了瓜来的心声:【气运之子?要不说我就不爱和这些搞六爻算命的人玩呢,整天神神叨叨的,还总爱创造新词。一会儿飞龙在天,一会儿利见大人的。运气好就说运气好,还气运之子,真给他们装上了。】 天衍大世界确实一直都有气运之子的说法,大气运,小气运,他们相信有些人生来便福泽深厚,有些人则命途多舛。前者总能化险为夷、有利修行,后者懂的都懂,也许连仙缘都没有。 但气运不是恒定的,而是流动的。 佛修相信只有多做善事、积攒功德金光,才能加深自己身上的气运,哪怕不应在这辈子,也会恩泽下一世。道修也相信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可以让气运加身,但道修不讲来世,他们只觉得这些气运会决定渡劫、飞升等关键时刻,自己是否能够从雷劫因果下幸存。 所以不少仙门都爱收气运之子当徒弟,一是因为这样的徒弟在危险的修真界活下来的概率高,二也是他们在期待着徒弟的气运能够福泽身边的人。 但魔修这边就比较不相信,或者说是不讲究这个了。 尤其是瓜来。他虽然先修魔再修道,内心却始终坚定的像个无产主义战士,破除一切封建迷信的那种。他觉得所谓的气运,就是单纯的……主角命而已。 可惜,生活不是小说,天衍大世界的主角多如牛毛。 比起当总是险象环生、只有遇难才能成祥的主角,瓜来真人还是对玩手机更感兴趣。 闻玉絜醍醐灌顶,大师,我悟了啊! 然后,手机居士低头一看,自己眼前桌上的草稿纸都变成了青蛙。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上课开小差就爱偷摸叠纸的手艺竟丝毫未见退步呢。 闻玉絜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然后就开始大方地分纸青蛙了。嘬嘬一个,我一个,瓜来一个,我一个,勒氏兄妹也一人一个吧。甚至每个与会的圣教高层,最后都很公平的拥有了一只小青蛙。 当然,白蛇拥有的最多,不仅多,还五颜六色的。但白蛇却一边像个守财奴一样圈着自己的小青蛙,一边在闻玉絜注意不到的地方,贪婪地用眼神威胁着所有人。 那是我崽叠的,还给我! 其他人:“?” …… 岁聿云暮,日月其除。 无尽的未央盛夏,伴随着一日高过一日的烦躁蝉鸣,终于退出了白玉京的舞台。在这座东胜神洲的第一仙城迎来了晚秋时,城内天街上袂云汗雨的人口也终于又迎来了一波巅峰。 坐忘学宫的收徒法会就要开始了。 各界想要拜入仙门的修士、南来北往做生意的商人,以及纯纯就是来凑热闹想看收徒法会的围观群众,就这样齐齐涌入了这座最多可同时容纳千万人的仙城。叫卖声不绝于耳,各式各样的精彩故事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可惜,热闹属于墙外,闻玉絜人还在墙里。 他每天也就只能抽个不做题的空,眼巴巴地去花园的桂华树下,听一声巷口的喧嚣,然后就要赶回去继续读书了。 瓜来这个卷王还专门搞了个倒计时条幅,就挂在书房最醒目的地方。保证每一个进门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到——距离收徒法会还是有XX天。 紧迫的氛围感直接拉满。 闻玉絜每天不是在醉生梦死的刷题,就是报仇雪恨般的吃瓜,从修真界也有自己的燃冬:青霄仙子与剑尊、妖皇不得不说的故事,一路听到了坐忘学宫的老宫主半夜疑似偷过清虚仙宗掌门的内裤,真是不得不感慨一句“江湖儿女多奇志”啊。 时间匆匆而过,某天一觉醒来,当闻玉絜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执枪,准备在小院里展开晨练时,他就先一步看到了候在听雨轩外,恭恭敬敬列了两队的圣教教徒。 勒氏兄妹、印记长老、圣教高层,等等等,连平日里几乎很少能在城东宅邸露脸的中下层都到了不少。 他们人人都是黑袍换白衣,玉带配金冠,长发披肩,气势惊人。却又总带着一种让闻玉絜说不上来的眼熟。等小仆开了门,他们便齐齐给现身的闻玉絜俯首:“恭迎殿下,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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