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让苏荼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头顶传来响动的同时,天光猛地劈头盖脸洒下,伴随着林间的风,吹动了床边挂着的一个吊饰。 整个帐篷被外力从外面掀开了! 帐篷被掀翻在一旁,并没有砸下来,却将帐篷内的一人一猫,完全暴露出来。 数根巨大藤蔓遮天蔽日地出现在头顶,将阳光挡住,将田允和七七困住。 七七全身毛炸起,冲着头顶的藤蔓哈气,田允“哇”的一声吓哭,连滚带爬地缩进被子里将自己裹起来。 没等苏荼从“我怎么下意识哈气了?”的情绪中走出来,就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起。 巨大的藤蔓将田允整个人连同被子一起裹起来,下一秒,腾空而起,划破空气,猛地消失森林中。 苏荼愣住了。 猫咪七七没有被攻击,也没有被藤蔓带走。 就在苏荼以为自己快要强制被赶出田允的记忆时,眼前再次一黑。 下一秒,恢复视野的同时,小绿的声音第一次在记忆中响起。 “爸爸?” 苏荼眼前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绿色,除了绿色,几乎没有别的颜色。 “小绿?”苏荼立刻回应,“之前你怎么不说话?” 小绿:“爸爸,不是我不回答,我能听见你叫我,但我无法传递任何信息给你,从进入这里之后,我就感觉我的意识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去了另一个地方,另一半只残留了一点点跟着你。” 苏荼听着小绿的描述,问道:“袭击营地的藤蔓异怪,不是你,对吗?” “呜呜爸爸真好爸爸相信我,”小绿感动道,“那不是我。” 接着,小绿又补充道:“但它用了我的本体。” “你的本体?”苏荼困惑。 “就是爸爸你看见的那些藤蔓都是我本体的一部分,但操纵他们的,并不是我的意识。”小绿解释道。 苏荼想到了这是田允的记忆,问小绿:“你的本体曾经在田允小时候出现过,并且袭击了他父母所在的营地,这件事你有印象吗?” 既然是真实发生过的事,那么当时就一定也出现过这些藤蔓。 小绿说:“其实我的本体之前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我仅有的清醒的时候,我都只是抓抓异怪吃,我好像一直都对人类不感兴趣。” 苏荼沉思片刻,说:“你的本体会被别的意识体操纵,你之前有发现这件事吗?” 小绿:“完全没有!爸爸,要不是这次跟你一起进入他的记忆,我都不知道我的本体会被别的意识操纵,并且袭击人类!” “你确定,这是你的本体?”虽然亲眼看见过藤蔓,但苏荼还想再确认一下。 “我确定,”小绿说,“爸爸你看这里,这是我本体比较常待的地方,刚才意识回归后,我就发现了。” 苏荼这才将视野放回四周。 这次,他不再是猫咪七七,而是回到了意识体的状态,能够以旁观者的身份,继续读取田允的记忆。 刚才满眼的绿,正是眼前这棵大的看不见高度和宽度的树,大树直冲云端,四散的枝丫和枝干上缠绕生长的藤蔓,几乎将整棵树裹成绿色。 一棵大树,几乎占据了将近百亩地的位置。 而就在树根边,一团熟悉的被子出现在苏荼视野中。 当苏荼将意识靠近后,愣住了。 被子里,田允整个人只剩下脑袋和躯干,四肢都变成了藤蔓。 他无知无觉,却又紧皱眉头,变化成藤蔓的四肢,连接着树干,薄薄的小孩脸皮下,绿色的纹络像一根根血管,能看清流动的脉络。 几乎是一瞬间,苏荼想到了曾经在田允记忆中,听到他同学对他的称呼。 “怪物”“感染物” “现在是你的意识在掌控本体吗?”苏荼立刻问小绿。 小绿苦恼道:“爸爸,我好像感觉不到。” 既然是记忆中的场景,现在小绿的意识应该无法与过去连接。 苏荼叹了口气,刚才一着急,没想到这一点。 眼看着小田允像一个被树传输某种东西的工具一样,静静地躺在树边,苏荼就觉得不适。 记忆是改变不了的,这是每次读取记忆时,苏荼都会记住的事,所以他从不会干涉任何记忆中发生过的事。 但亲眼看着自己朋友,小时候经历这种事,苏荼还是没忍住刚才一时冲动,想要对抗异怪的想法。 “爸爸,虽然我现在感知不到,但根据我的记忆来说,我是不记得这件事的,”小绿说,“所以,现在应该不是我的意识在操纵本体。” “况且,我不会对人类这样,因为我好像从觉醒之后,就对人类很有好感,我还帮助过一些迷路的人类躲避异怪。” 苏荼相信小绿说的话。 记忆的时间流逝,小田允在树边躺了整整两天,等来了基地调查团的增援。 带队的是秦洛。 秦洛第一时间将田允与大树分离,对他进行了异能治疗后,轻叹了口气,对身边的队友说:“给田教授发消息。” 队友于心不忍地看着小田允:“田队他们已经找到了,全都......” 秦洛垂眸,抱着怀里的小田允:“我知道。” “告诉田教授,田一知带队的调查团,全军覆灭,尸体我们会带回去,田允......” 秦洛动作很轻,弯腰将田允放进车里,被子裹住田允,挡住了他变异的四肢。 “田允,被感染。” “是,秦队。”
第91章 记忆的读取速度恢复正常, 不需要附身后,苏荼再次回到了之前的精神读取状态。 小田允被带回希望基地,只在医院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就被田清亲自带走。 记忆中的田清还没有满头白发, 却在一夜之间, 憔悴很多。 一个普通的中级任务, 儿子媳妇死亡, 唯一的孙子被感染, 他虽然看上去没流露出任何悲伤,但所有人在面对他时,都会说一句:“节哀。” 田清将小田允带到了研究院, 田允被感染的程度已经让他几乎接近于异怪,这已经不是医疗异能能解决的问题了。 基地没有对田清的行为表达任何看法,默认了他将田允带走。 接下来的一周,田清独自一人待在研究院, 不分昼夜地使用异能, 对小田允进行改造。 基地方面不赞同的声音全都被压了下去,有人在替田清铺路,允许他进行改造。 这是苏荼第一次亲眼看见,人类被改造。 意识体早已变成一棵树的田允, 被田清反复抽离意识体, 身体在意识体的变化下,不停进行植物化, 又被强行改造成人类的肢体。 小小的田允, 仿佛一个破布娃娃, 被拆解的支离破碎。 一周后,田清走出研究室, 将一个全新的田允带了出来。 不被人类认可的异能改造,仿佛就这么在基地轻描淡写揭过。 田允从一个感染物变成再生系异能者,正常上学学习,被排挤,不断练习异能,在很多个深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记忆在短短的时间里,展示了田允从幼儿到少年的时光。 苏荼看见了田允,也看见了田允记忆中,另一个人,周之疏。 周之疏比苏荼想象中,与田允更加熟络,或者说,是与田教授。 周之疏经常出入田教授家,但这种出入,不仅仅是从大门进。 在记忆中,苏荼看见了周之疏白天礼貌从大门进入,和田教授探讨一些研究的事,也看见了周之疏半夜不太礼貌地翻窗进入,自己去田教授的书房寻找一些他想研究的事。 记忆在田允即将进入调查团前停止,苏荼的意识体眨眼间从田允意识中离开。 然而离开记忆后,出现在苏荼眼前的却不是刚才小盆栽中的土壤,而是一棵树。 树伫立在一片湖中,树根隐入湖水中,湖面延伸四面八方,苏荼的视野中除了一片湖,一棵树,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熟悉的湖,让苏荼忽然想到了树德中学时,在意识混沌时,看见过的湖。 湖面,沉睡的无脸男,亲吻无脸男的黑袍男,还有被黑袍男差点分尸的树德中学的异怪。 湖中明明只有一棵树,苏荼却莫名觉得,这片湖就是当初那片湖。 奇怪的大树在湖中心,苏荼仔细一看,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棵树,是小绿的本体。 “小绿?”苏荼下意识叫道。 没有任何回应,小绿的意识再次消失了。 下一秒,另一道声音响起。 “神爱世人,为什么唯独不爱我?” 带着笑意的男声,从大树附近传来,明明隔了一段距离,却近的好像就在耳边。 “你是谁?”苏荼摸不清目前意识又进入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只能先与现在唯一能说话的人对话。 “我问你,神爱世人,为什么偏偏不爱我?”男人没有回答苏荼,而是反问道。 随着他的提问,小兽猛地被无形的力量拉到大树前,翅膀扑腾了两下,小兽在空中稳住身体。 随着靠近大树,苏荼这才看见在大树附近说话的男人。 男人身穿一身黑袍,从头到脚将自己遮挡,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几乎完美的高大修长身形。 他坐在一根树枝上,背靠树干,一条腿支起,另一条腿垂在空中。 “回答我。”男人侧头,看向小兽。 转过来的脸上戴着一张面具,黑白两色的面具简单的让人感到舒适,遮挡住男人全部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苏荼的意识与男人的眼睛对上,下一秒,苏荼听见自己不由自主地回答。 “我不知道。” 轻轻的叹息响起,男人似乎有些不满意这个回答,他随手一抛,一截藤蔓丢到小兽身上,正好挂在翅膀上。 “为什么不知道呢?”男人自言自语,接着对着小兽一笑,“还你。” “什么?”苏荼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的树,”男人转过头,不再看小兽,“真弱。” 不再对视后,苏荼立刻清醒过来。 小兽挥动翅膀,小心地将藤蔓挪到脖子边挂住,防止它掉下去。 “小绿?”苏荼再次叫道。 小绿依旧没有反应。 “别叫了,承载了我的力量,她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男人不再问奇怪的问题,反而开始主动和苏荼说起小绿的情况。 “你为什么这么做?”苏荼问。 不管是什么力量,苏荼都可以确定,眼前的男人,绝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对抗的角色。 “不用我的力量,你以为你刚才能看见所有东西吗?”男人嗤笑。 苏荼一愣,恍然想到刚才读取田允记忆的情况,的确与之前读取记忆时不同。 之前读取记忆时,都是主要以围绕记忆主人的视角,也就是说只能旁观记忆主人参与的事,比如读取关润记忆,就只能看见关润出现时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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