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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后，圆圆的眼睛缓缓睁开。 琥珀色的瞳孔，似乎受不了太耀眼的光芒，颤动着眨了眨。 比起眼睛看见的，苏荼最先感知到的是水的气息，湿润又带着清甜，像是一汪宁静的湖泊。 再次睁开眼时，苏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汪湖泊，在漫无边际的草地中，好似漆黑夜空中唯一的明月。 而湖泊边，坐着一个人。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苏荼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久之前，他好像见过同样的场景，有神秘的男人，和冰雕一样的另一个人。 不过这一次，有一点不一样。 坐在湖边的人像是在钓鱼，静静地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杆子。 睁眼之后，苏荼就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在洛闻生用精神体丝线，对他进行了一些操作后，他就失去意识来到了这个地方。 眼前的场景显然不可能是现实中的某个地方，更像是意识海里的景象。 如果这是意识海的话，眼前的人是谁，苏荼已经大概猜到了。 苏荼走到湖边人的身后，脚步声在草地上磨出沙沙声响，然而湖边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没有察觉到这里出现了别的人。 苏荼往前一步，来到湖边人的侧面，看清了熟悉的侧脸。 “云芜。”苏荼轻声开口。 云芜缓缓侧头，看见苏荼的那一刻，忽然露出浅笑：“你来了。” 苏荼静静地看了云芜一眼，又看向他手中的鱼竿。 那并不是一柄鱼竿，而是一根细长的竹子，竹子上没有缠鱼线，光秃秃地悬在湖面上。 “你在做什么？”苏荼平静地问云芜。 这是云芜的意识海，云芜对于他的出现却毫不意外，苏荼猜测，云芜并没有完全死亡，他的意识很可能被洛闻生以某种方式，暂时留存在意识海中。 与其急着想办法出去，倒不如先看看云芜的情况。 洛闻生当真有办法复活云芜吗？ 苏荼问了，云芜便乖巧回答：“在钓鱼。” 苏荼继续问：“钓到了吗？” 云芜摇摇头，对苏荼微微一笑：“但等到你了。” “你知道我会来？”苏荼问。 云芜点点头：“知道，我在临死前，听见洛闻生说的话了。” 苏荼：“他说什么了？” 云芜歪着头，似乎在回忆，旋即眉头微皱：“奇怪，想不起来了。” 苏荼问：“想不起来也没事，说说你能想起来的事。” 云芜从善如流地点头，眉头舒展开，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我记得阿生教我钓鱼，用竹竿和丝线，再抓几条蚯蚓，就能钓到好多鱼，他给我烤的鱼特别好吃。” “我还记得阿生冬天去河边，把冰砸破，跳进水里给我抓鱼吃，因为他说，我最喜欢吃鱼，不管任何时候，他都会想办法让我吃到。” “还记得阿生带着我一起，修好了石屋，异怪来的时候，阿生说，别怕，石屋很坚实，异怪不会进来的。” “阿生走之前，还给我抓了好多好多的鱼，说在我把鱼吃完之前，他就会回来了。” 随着云芜一句句的回忆，他脸上的笑容几乎泛着某种光。 “阿生......”云芜说到这儿，忽然一顿，看向苏荼，“阿生让你来的吗？” 苏荼点头：“让我来叫醒你。” 云芜有些迷茫：“叫醒我？” 随着云芜话音落下，眼前的湖面忽然泛起阵阵涟漪，一圈圈涟漪荡开，波光粼粼的湖面，在这一刻好像洒满了细碎的钻石。 然而下一刻，涟漪变成浪花，好似海浪一样逐渐升高，层层叠叠地冲天而起。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云芜手中的竹竿都掉了，瞬间被卷进湖中，消失不见。 云芜毫不犹豫地转头抓住苏荼的手腕，拔腿就跑。 苏荼一边跟着云芜跑，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云芜喘着气回答道：“他，他要来了！” 奔跑中，风灌进嘴里，苏荼的喉咙感受到了一丝铁锈味，胸口有点发闷。 才跑了几步而已，按苏荼现在的身体素质，不可能这么难受。 苏荼忽然反应过来，不是他跑步大喘气，是这里的空气正在变得稀薄！ 云芜似乎也跑不动了，他的脚步慢下来，却依旧没有放开苏荼的手。 “谁要来了？”苏荼在回头看了一眼湖面之后，干脆停下脚步，顺带拉着云芜一起停在原地。 根本没有逃跑的必要，这里是云芜的意识海，是没有空间和距离的。 跑了这么一会，两人依旧在湖边。 云芜回头看了一眼湖面，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慌：“假的阿生！他要来了！” 不等苏荼继续问下去，就已经明白了云芜话里的意思。 湖面的巨浪中，出现了一道人影。 洛闻生踏着浪花，一步步走向湖边，直到来到两人身前。 云芜几乎是条件反射，在洛闻生出现的那一刻，就往苏荼身后躲去，此时他站在苏荼身后，试图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 “又见面了。”洛闻生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几乎让这一片漫无边际的草坪，开满鲜花。 然而站在他身前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敌人，另一个是把他当敌人的旧情人。 没人在意他的笑容。 苏荼挑了挑眉：“复活仪式全员到齐了？” 洛闻生扑哧一笑：“希望云芜在以后，也能像你这么健谈。” 说完，他往前走了两步，绕到苏荼侧身，朝着云芜伸手：“过来，阿芜。” 云芜紧抓着苏荼的衣服，摇头：“不要，你是假的，你不是我的阿生。” “我就是阿生，”洛闻生说，“阿芜，你仔细看看我，我是阿生。” 云芜猛地摇头：“你不是！” 洛闻生并不在意云芜的态度，伸出去落空的手，收了回来。 “没关系，等你复活了，就能想起一切了。” 话音一落，苏荼在没有任何反应机会的情况下，整个人猛地被提到半空中，被无形的手抛向湖面。 与此同时，洛闻生径直走到云芜身边，伸手将人打横抱起，而云芜的抗拒几乎在眨眼间瓦解，只能安静地躺在他怀中。 “阿芜，你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这场复活，我交换了极为重要的东西，才获得了这次机会。” “阿芜，我从没有变过心，从始至终，我爱的人，只有你。” 随着洛闻生的自言自语，他抱着云芜一步步走向湖面。 苏荼坠落在湖面上，却没有继续下沉，而是浮在水面上，他看向洛闻生，云芜也被放在了水面上，就躺在苏荼旁边。 苏荼的所有能力，在此刻一个都用不出来，像任人宰割的羔羊，只能静静等待洛闻生接下来的动作。 洛闻生放下云芜后，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接着，他闭上眼睛，站在两人身前，双手平举，猛地握拳！ 下一秒，平地起风，湖面依旧平静，但四周漫无边际的草坪却无风自动，绿色的草起伏不止，一个个东西破土而出。 直到成千上万的东西全都出现在草地上之后，苏荼终于看清了这些是什么。 是一个个四肢犹如被提线木偶操纵的人。 他们无一例外，全都神情呆滞，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朝着湖泊而来。
第68章 当一个个被操纵的人, 纷纷跃进湖泊之后，随着他们的下沉，别的东西, 正从湖面上缓缓升起。 一个个不同形态的意识体, 出现在湖面上。 有小如萤火虫的光点, 也有大如猛兽的动物, 还有各种植物。 不同的意识体, 纷纷浮上湖面, 同时，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而汇聚的中心，正是苏荼和云芜所在的湖中心。 无数的意识体在苏荼和云芜的身边聚集, 将他们两人围在中间。 洛闻生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满意地眯了眯眼，接着靠近苏荼，对着他伸出手。 苏荼眼睁睁看着洛闻生的手, 落在他眼前, 悬在额前。 意识中的小兽像被外力吸住，正从脑中不受控制地往外飞。 小兽挥动着透明的翅膀，扑腾着想要留在意识中，却依旧一点点被拽出去。 直到苏荼的额前渐渐出现小兽的影子。 透明小兽挣扎着从苏荼的额前显形, 洛闻生轻轻一抬手, 抓在手中。 “真漂亮，”洛闻生看着手中属于苏荼的意识体, 忍不住发出感叹, “这么漂亮的意识体, 很适合阿芜。” 说着话的同时，洛闻生来到云芜身边, 半蹲下身子，一只手将云芜抱在怀中，另一只手带着苏荼的意识体，靠近云芜的身体。 透明小兽从一开始的挣扎，到逐渐沉寂，渐渐地在洛闻生手中彻底安静下来。 像是被操控了一样，小兽头一歪，在手中安然入睡。 意识体的离开，让苏荼有些恍惚的感觉，被强行分离的感觉，更像是被人剥离了一部分灵魂，身体和意识处在两个空间。 苏荼仍然能通过意识体看见四周的一切，甚至能看见自己僵硬的身体， 洛闻生的手掌贴上云芜额头的那一刻，小兽渐渐没入云芜的额头，没有半天排斥的反应。 直到小兽完全消失在云芜额前，洛闻生肉眼可见地轻轻吐了口气。 还好，还好用了无数的意识体来制造意识磁场，才能让苏荼的意识体失去自我意识，他的精神傀儡操纵，才得以成功。 苏荼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消失，像是进入了一片雾蒙蒙的地方，让他有些昏昏沉沉。 以前连夜跑场，演好几个龙套戏，几天几夜只睡了不到十个小时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疲劳感袭来，苏荼渐渐闭上眼睛，失去对意识体的控制权。 耳边传来一声声叫声，苏荼沉重的眼皮像是顶着一座山，想睁开，试了几次，却感觉眼皮被黏住，无法睁开。 额头不停传来湿漉漉的触感，苏荼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触碰自己的脸。 软乎乎，湿漉漉的触感，伴随着热乎的气息，从苏荼脸上的每个毛孔中钻进去。 终于，软乎乎的东西触碰到苏荼的眼皮，沉重的眼皮好像一瞬间被解开封印。 光透过眼睛的缝隙，让苏荼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只黑黝黝的小狗，正在不停地用舌头舔舐苏荼。 苏荼下意识低头看了眼，透明的身体和拥有肉垫的爪子，说明他现在依旧是意识体的形态。 看来他的身体并没有醒，被舔醒的是意识体。 醒过来确认过身体后，苏荼第一时间看向眼前的小狗。 说是小狗，其实也不太像，和他的意识体一样，都是形似某种动物的未知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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