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内属于他们的人手锐减,现在还有半数的人在艰难搏杀;便是方才轮番吃了点干粮,缓解了疲乏,此时却也是强弩之末,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而谢令月一直守在陆寒尘身边,自己厮杀的同时随时注意爱人的情况;经过这么长时间不要命式的战斗,陆寒尘的状况眼看着不好,明明已经力竭,却还在呆板重复杀人的动作,凤眸充血,一看便知他如今再无半分清明。 一旁的卫兰陵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沉静的眸子此时亦是茫然,只知道不停挥剑;谢令月的桃花眸中都是凝重,他们这边的人手锐减,看样子围墙很快便会被攻破,那时蜂拥而至的人更多。 己方已是强弩之末,敌方却还有后续的精锐未曾杀进来,难道他们今日真要毙命于此? 趁着空隙喘息片刻,桃花眸忽然燃起亮色,平日里醇厚的声音此时嘶哑却又振奋:“你们听,是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陆寒尘此时根本听不清谢令月喊什么,或者说此时的他眼中再无其他,只知道不停杀人;倒是卫兰陵一个激灵,转头看过来。 “谢公子的意思是援兵到了!”怎的这般不敢相信呢,卫兰陵怀疑谢令月是不是因为厮杀声影响到了耳力,他根本听不到这人说的马蹄声,更何况援兵不是最快明日才能到? “是真的!”谢令月转头高呼:“兄弟们再坚持片刻,我们的援兵到了,是征西军到了!” 这一声如同久旱逢甘霖,园内所有人立时振奋,有的甚至眼中含泪,他们终是等到了援兵! 方才还疲累至极的动作,转眼间便又恢复力度,不少人的身形又变的灵活,砍杀的动作更加有力;守在围墙缺口处的人也如加注了新力,长矛和长枪挥舞的密不透风。 外面的人不是没想过撞破围墙,怎奈谢令月昨日晚间便有预料,围墙上都是流水成冰,遇到强攻就是火油滚落,所以他们才能坚守到如今,也不过是有了几处缺口。 即便是如此艰难守住围墙,他们没有被外面的人射成筛子,却也因不时射进来的箭雨,躲避不及而死伤不少人。 谢令月的这一声呼喊,不只是里面的人听清,就是外面的人也听到了;消息很快传到李大人所在的帐篷,几人面色凝重;里面区区几百人,竟是这般难缠,还真被他们坚持到了援兵到来。 那中年儒雅官员却是摇头:“大人不必着急,距离肃州最近的就是镇北军,如今镇北军掌握在贵妃母族杨氏手中,他们不会来掺和这边的事;定是里面的人清楚他们已是末路,这才望梅止渴胡乱鼓舞军心。” 当务之急,不如全军压境,也别管什么突破不了围墙会死多少人,速战速决;便是真有援军到了,里面的人都死绝了,想怎么说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于是,里面还在鏖战的谢令月便感知到外面的动静,看来敌方这是不打算再顾及兵伍性命,想要全数压上来做最后的搏杀。 真正危急时刻来临,转头看一眼被自己护在身后的人,对身负重伤还坚持的玉衡下令,叫他与天权几个强压着陆寒尘撤回内堂;若是再这般杀下去,陆寒尘先会力竭而死;且他也担心人多了,他一时注意不到,保护不了爱人。 只这多半日的功夫,他已经格开几次将要落在陆寒尘身上的刀剑;这人已是完全没有神智,根本不知道躲避,只知道硬杀。 话音落,趁着陆寒尘转身的动作,谢令月点了他的睡穴,扶住软倒的人,交给玉衡几个带走;也就是这眨眼的功夫,谢七与谢十一没来得及护过来,谢令月后背中了一刀。 紧急赶来的谢峰将主子身边围拢的几人杀死,架起陆寒尘,匆匆而去,至于玉衡几个,也跟着谢七他们围在谢令月周围,继续厮杀;因为自家主子受伤,后背的伤处那般刺目,谢七几个发了狠杀人,看向玉衡几个的目光亦不善。 都到了这个时候,主子还是顾念督主;若不是扶他,主子也不会后背失守,被人砍伤;便是这般,主子咬牙继续厮杀,真是不要命了,那九千岁便真有那般重要! 然而谢令月与谢七几人都没有注意到,陆寒尘被他点了睡穴即将昏睡过去时,暂时恢复清明,眼睁睁看着谢令月后背受伤;那一刹这人眼眸彻底变成血红,咬牙抵抗汹涌而来的昏沉。 被谢峰架着冲出去时,陆寒尘看起来是昏睡状态,其实是在力竭状态下试图冲开穴位;而谢峰的注意力都在冲过来的人身上,不时挥剑抵挡,竟是忽略了被他架着的人。 时间在此刻变得格外漫长,却又是瞬息万变,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阵阵马蹄声与嘶鸣声传来,隐约可闻有人高喝打马;这回卫兰陵眼中终于涌起喜色,听动静,赶来的人至少在万数以上,绝不可能是肃州武备,那么便只能是援兵···真的到了! 受伤后的谢令月本就在勉力支撑,如今听到传来的动静,判断出援兵距离他们不过几里路程,终是松了强撑的那口气,颓然半跪在雪地上,却还不忘抬剑格挡冲过来的敌人。 便是守在他身边的谢七与谢十一此时也都有伤在身,玉衡几个更是凄惨,一时间之间几人只够勉力保护自己不被杀死。 大抵是知晓自己也没了活路,那李大人披着甲胄,也杀到了园内;看到半跪的谢令月,目眦欲裂,若不是此人,他们也不会落到这般被动境地。 人到了绝境便是如此,那人约莫是存了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想法,根本不管周围锦衣卫的纠缠,手提长枪直奔谢令月门面杀来;而谢令月身边还围着数十想要杀他的兵士,哪里还能顾得及迎面而来的长枪。 不远处的卫兰陵等人亦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无暇赶来支援,谢七与谢十一目眦欲裂,大声呼喊:“主子小心!” 谢令月瞳孔紧缩,格开一柄杀过来的长刀,长剑撑地,试图起身迎敌;远处还未进入内堂的陆寒尘终于睁开眼睛,就看到这胆战心惊的一幕,声音悲怆呼唤自己的狼崽子。 就在谢令月以为自己会命丧当场,众人惊呼声中,洁白羽箭若流星划过;正中那李大人后脑勺,羽箭穿过头盔,血花飞溅,瞪大眼睛倒地不起,可谓是死不瞑目。 又是几根羽箭过来,围拢在谢令月身边的几名兵士先后倒地,只听到兵器落地的声音;随手一把抹去糊在眼睛上的血丝,谢令月抬眼看去,就见一银甲将军高居白马之上,越过围墙缺口而来。 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逸散,重伤、力竭···还有终于放心的轻松统统袭来,桃花眸还未冲来人绽一丝笑意,便再也睁不开分毫,彻底陷入黑暗,身形狼狈后仰。 “吁···”来人高喝勒马,身姿如燕掠过,及时抱起将将倒地的谢令月;而后转身对跟来的人发号施令:“叛军不必留情,给本将军杀!” 紧跟在他之后的副将眼睁睁自家将军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急奔内堂,银甲上被糊上血迹亦不在意,只一叠声的呼喊军医···撇撇嘴,他们家将军不是最爱干净的么,平日盔甲上沾点灰尘都受不了,怎的现在竟是一眼睛都不眨。 罢了,看来被抱着的那人是将军至关重要之人,否则他们将军怎会不顾疲累,下令急行军,一路奔波至此;眼下将军一时也顾不上其他,自然是他这个副将来指挥。 随手召唤一个人过来,恰好是玉衡,大致了解了情况,那副将便传令活捉那些肃州官员;至于跟着这些官员叛乱的兵士,自有人喊着投降不杀,若是还想抵抗的,杀无赦。 场面终于被控制住,谢七几个亦在征西军士兵的保护下撤回内堂方向,紧追着自家主子而去;临走还不忘架起卫兰陵,准备回到内堂一起治伤,这人今日可是帮了他与谢十一好几次。 跌跌撞撞跑来的陆寒尘将方才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感激江越救下谢令月,看到那人毫不避讳抱起自己的狼崽子,凤眸燃起怒火,脚步更快。 “将军抱着阿月不妥,还是交给本督,自有谢峰大夫为他治伤。”边说话边伸出双臂,准备接过人。 江越抱着昏迷的人闪身而过,根本不给九千岁颜面,眼神都不曾移过来分毫;陆寒尘站在原地握紧双拳,继而踉跄着追过来,他的狼崽子岂是旁人可染指的。 尤其是江越,最需要他防备。 还是谢峰快步过来打破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也没想着接过人;还不知主子身上有几处伤口,此时最不宜挪动,便带着江越到了内堂的罗汉床跟前,请他将人放在床榻上,注意背部的伤口。
第108章 谢峰也被自家主子身上的血迹吓到,他是知晓自家主子的功夫深不可测,可连着两日这般厮杀,便是大罗神仙也受不住这种车轮战攻势。 且现在主子面如金纸昏睡在罗汉床上,身上衣袍几乎都是湿的,墨色衣衫看不出身上的湿意到底是汗还是血迹;只是滴答在地上的痕迹能看的清楚,都是血迹。 顾不得其他,谢峰从主子手中抽出那把短匕,就要划开衣衫,嘴里也不曾停下:“阮慕欢,你去给主子找一身干净的衣衫送来,要冬衣。” 踉跄着过来的陆寒尘凤眸不悦,对着堂内所有人道:“尔等先出去!”他家狼崽子的身子怎能被这些人看去,尤其是江越,没看这人就守在跟前。 对功劳甚大的卫兰陵则是好言相告,也不知他可曾受伤,不如跟着出去,叫同来的军医检查,顺便也换身衣衫,整理一番;至于玉衡与谢七几个,不用他再多言,都能明白九千岁的意思。 他们几个本来也是勉力支撑,如今能站在此处已是用尽全身力气;现下各自的主子暂时无忧,既然有谢峰大夫在,不如他们也出去找人包扎治伤。 谢峰叫住玉衡交代了几件事,给他一张单子,叫他马上去按照方子煎药,督主此时最需要服一碗安神汤。 除了陆寒尘与江越,其他人都在眨眼间出了内堂,自有人安排他们去旁边的厢房治伤;见江越还是半蹲在罗汉床前,目光紧紧盯住床上之人,陆寒尘的声音多了丝怒气。 “眼下外面还乱着,需要世子出去统领全局;再则,世子盔甲上都是血迹,还是去清理一番的好。” 这人怎的这般厚脸皮,盯着别人家的夫君看什么看,难不成还想看自家狼崽子换衣衫不成? “闭嘴!”江越起身,满目怒火瞪着眼前人;他高出陆寒尘半个头,还有一瞬间迸发出的气势,此时看起来竟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 “若不是你带着清尘出来巡查,若不是你冒然进来肃州,若不是为了保护你···清尘又怎会受伤至此!他原本就受了重伤,还不曾彻底痊愈,竟是因为你又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想到此节江越就恨不能掐死眼前人。 在皇觉寺见到谢令月时,这人就在养伤;当时谢令月是随口解释了几句受伤之事,可江越又怎会不知他是为了保护陆寒尘受伤;伤势还未曾痊愈,这人便跟着陆寒尘出来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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