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将军谩骂地极其大声,林祁回应的声同样毫不示弱。 “将军这贼喊捉贼的把戏真是玩得贼溜。沧州洪灾一事是你与朝中官员在山上修建庄园所致,与林某何干?你说林某害你,敢问林某为何要害你?” 林祁提到沧州一事,下头围观的老百姓顿时被戳到了痛处。 “沧州洪水,那可死伤了近万老百姓!” “这周将军真不是个东西,为一己之私罔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性命!” “本以为是个保家卫国的好人,没想到行事竟如此龌蹉,他怎么不去死啊!” 老百姓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城墙上周将军气红了脸。 “你们别听这姓林的胡说,本官与沧州一事毫无干系,是这姓林的公报私仇,冤枉本将军!” 周将军激烈辩驳,林祁仍同先前一样,大声质问先前的问题。 “林某为何要冤枉将军?” “因为当年林氏灭族一事与我有关!”周将军大喊,面目狰狞。 周将军话落,百姓顿时一片哗然,城下官员更是直接开口。 “林默林叛国一事,是当年的首辅,现在的稷下学宫老山长亲自检举,怎会同周将军有关?” 城墙上林祁从袖中扬出一块上头刻了个周字的铜牌。 “当年林氏灭族一事岂止与将军有关,始作俑者就是将军你。是你买通当时的首辅,现在的老山长府中家仆,让他将自家大人引到帝师府。” “我手上这铜牌就是当年将军给予那位家仆的信物,是将军策划了当年的一切,文官当道,武官不得重用,将军为打压文官势力设下毒计,借首辅之手除掉帝师。” “害了人又引为至交,将军多年来同老山长称兄道弟难道就不心虚?夜半午夜梦回,难道就不怕冤魂索命?” 林祁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大,周将军后退两步突然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 “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周将军一连否认三次,手中匕首直抵林祁胸口。 城墙下蓝田营士兵见此自是力挺自家将军。 “姓林的,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们将军是忠肝义胆的大英雄,为晋渊几度出生入死,绝不是你嘴里那种玩弄权术的小人!” “将军杀了这姓林的,别让他在这辱你名声!” 城墙下蓝田营士兵义愤填膺,段嘉诩策马赶至,正好看到这一幕。 不好,林祁有危险! 段嘉诩翻身下马,快速向最靠近北城城墙的城楼跑去。 段嘉诩还在奔跑,一道身影已登上了北城城墙。 众目睽睽下,来人一身儒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是老山长! “林祁所言皆是事实。”老山长缓步靠近对峙着的林祁和周将军。 看到老山长,林祁和周将军皆是面色一变。 林祁眉头微皱,一脸你不该出现在这的表情。 周将军则是额头青筋直跳,一脸你怎会出现在这的表情。 “你……” 林祁和周将军同时开口,却被老山长的声音盖了过去。 “当初是我受手下人和至交联手蒙蔽,铸成大错。” 老山长在周将军面前停下,伸手去握周将军持着匕首的手:“老周,当年确实是你我错了。” “狗屁!”周将军一把挥开老山长的手:“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文官怎会懂我们武官的苦楚!打江山的是我们,守疆土的也是我们,凭什么倍受尊崇的是你们!” “明明我们为晋渊付出得更多,凭什么旁人称呼我们只有粗鄙和武夫二字,称你们却叫君子和大儒。就连陛下都更喜与你们亲近,凭什么!” 往日里豪爽大气的朋友,第一次在老山长面前露出这副模样。 老山长怔在当场,突然有种他当对方是至交,对方却当他是傻子的感觉。 “老周,我从未想过你会如此想我们。”老山长看着周将军,目光又沉又痛:“当年你、我、默林同朝为官,我同他都未想过要跟你们武官挣些什么。” 迎着老山长沉痛的眼,周将军突然放声大笑。 “从未想过要同我争些什么?” “向陛下提议削弱分化武官职权,改军功分封制,让我们武官再也不能凭借战功封官加爵!这也叫从未想过要同我争些什么吗?” “你们文官就是矫情!明明想要权,还非得装出一副清高模样,让人瞧着就恶心!” 周将军对老山长咆哮一番,老山长张口欲言,却没了声音。 现下文官的现状便是如此,他虽不在老周所言行列,却不敢否认。 一旁林祁冷声嗤笑。 “天下大定,兵戈止歇,本就当兴教化,若延用战时策略,以军功分封财产田地,则会被有心人利用再起兵戈。” “战乱时代则当以杀抑杀,太平时代则当兴教化塑信仰,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应当去走的路,那条路的对错并不以一个人或一个团体的利益得失为判定标准。” “我不敢说当年林默林、老山长二人是否想过揽权,但他们的提议绝对顺应了那时的当下环境。” 林祁的话如醍醐灌顶,浇得老山长愣在了当场。 一旁周将军亦因林祁的话愣在了当场。 “你的意思是,本将军错了?” 周将军低喃一句,再次举起了匕首。 “本将军怎么可能错!若不是本将军除掉林默林,削弱了文官势力,武官在朝中哪还有地位可言!” 城楼上,一路疾跑的段嘉诩朝这头大步而来。
第103章 自城楼坠下 眼看周将军手中匕首要再次抵上林祁心口,段嘉诩当即拔高了声音。 “作为个人,将军为个人利益谋,自是没错,但作为将军,却是大错特错。” 段嘉诩声音很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将军,将既领军,就当保家卫国,金戈铁马,护佑一方。” 段嘉诩一边说一边向林祁走过去。 来到他身旁,悄悄伸手去拽他衣袖,将他往后拉。 段嘉诩身后林祁贪恋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人,纵然表情冰冷,却掩不住眸底的火热。 “殿下为何而来?” 林祁的问题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段嘉诩有些没好气地开口回应。 “本殿下喜欢瞎逛!不行吗?” 段嘉诩连回头的间隙都没有。 只见他目光戒备地看着周将军,浑身写满了莫挨本殿下几个字。 段嘉诩的突然出现与他下意识的动作,唤起了周将军记忆深处的过往回忆。 “你!”周将军一手握住匕首另一手指向林祁。 “你是当年那位林林!难怪啊……” 周将军怒视老山长,眼中全是被人欺骗戏耍的愤怒不甘。 “难怪自他入朝以来,你就对他多番照顾。我就说,像你这样的人,既离开了庙堂,怎会再卷入其中,原来是为了照拂你这门生!” “可惜啊你最得意的门生十三年前就死了,身上流着林家人的血又怎样,姓林又怎样,这人终究不是那个,你一直盼着能继承你衣钵的人。” 周将军说到最后大笑了起来。 见周将军如此,林祁忍不住弯起了唇。 “本以为那日在牢狱之中,你便洞悉了我的身份,原来终究是我高估了你。”林祁嗤笑一下,将段嘉诩拉到他身侧:“我就是当年那个三岁男孩。” “林祁……林闲斯……见贤思齐!你是林默林儿子,林闲斯!”周将军瞪大了眼大喊。 周将军这一嗓子喊下来,林闲斯三个字顿时在周遭炸开了锅。 就连原本要逼林祁跳城墙的蓝田营士兵,都小声谈论起了这个名字。 “林闲斯,林默林亲子!当年年仅三岁便因才名冠绝整个京城!” 城楼一侧瞭望台,一道隐在暗处的明黄色身影身形一震。 “他是当年那个孩子……他是朕默林兄长的孩子……” 想起那个照顾教养他长大的男人,枭帝不禁目光一颤。 当年林默林叛国一事他隐约察觉事情不对劲,但为将皇权收归回拢,他以极快的速度将那案草草了结。 那个如父如兄的男人……他终究是为皇权舍弃了他。 周遭百姓的议论此起彼伏。 “这周将军可真是个狠人啊,当年害死了林帝师,现在又来逼害他儿子。” “他不狠能爬到这个位置吗?说不定他那些军功都是假的,别人卖命他领功那种。” “我呸,亏我先前还以为他是什么大英雄!哪有大英雄会召集士兵围困自家君王的,说什么清君侧,我看他就是想救自己小命。” “有些话老子十多年前就想说了!林帝师那样公正不阿的人怎么可能叛国,他当年为咱老百姓做过多少事,怕是我们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这林大人是林帝师唯一的血脉,我们绝不能让他出事!” 城楼下老百姓开始与蓝田营士兵发生冲突,要将蓝田营士兵驱逐。 老百姓手无寸铁,蓝田营士兵虽装备齐全却难挡众怒,很快士兵就在冲突中处于劣势。 城外沙尘滚滚,有另一支军队疾驰而至,领头人是本该身处边境的褚夫子! 不消片刻蓝田营士兵就被围了起来。 城下褚夫子朝城上大喊。 “周将军收手吧,你大势已去!” 城墙上,周将军庞大的身躯狠狠一颤,随后仰天大笑。 “用自己作饵,就为逼我当众说出当年之事,林祁,你果真是个狠人!” 周将军大笑一番后突然目露凶光。 “成王败寇,生死有命。林祁,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周将军向前跨出一步,伸手扑抱林祁要跟他同归于尽。 段嘉诩就在林祁身旁,见周将军扑过来段嘉诩下意识伸手去推林祁。 向前猛扑的周将军看都不看,抱中了人就往城外跳去。 “老周!”老山长大喊。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众人反应过来段嘉诩和周将军已悬在了空中。 周将军紧抱着段嘉诩下半身,段嘉诩整个身子悬空,只有一条胳膊被林祁紧紧拽住,而林祁半边身子已探出了城墙外。 段嘉诩身下,周将军抱着他的大腿疯狂摇晃。 “我活不了,你们都得死!”周将军大笑面色癫狂:“一起去死吧!” 在周将军的拖拽下,林祁的身子又向外探出了少许。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他,此刻已是大半个身子向下吊垂,摇摇欲坠。 完犊子,再这样下去,他和林祁都得清明烧纸。 城墙上老山长将手伸过来搭救,下头算上林祁半边身子等于吊着二个半人,老山长这搭把手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阿林,再如此你们三人会一块掉下去的!”老山长咬了咬牙痛下决心:“你松手吧!两个人死,总比三个人都活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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