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行事不当得罪了明公,愿意赔礼道歉。”风雪乡擦去嘴边一点血渍,轻言细语。 明家灵妖的寄物恰好克制幻境,他们两家向来关系淡淡。 明堂一双眼睛能看人身上罪孽,甚至可看生死灾劫。当年第一次见风家的小灵妖,便不喜他。 风雪乡身上有亲人血孽,是个注定噬亲无情之人,会带来腥风血雨。 纵使他生的美丽无暇,看上去再轻灵美丽,内心深处也是一片污泥沼泽。 这样的存在,只会将靠近的所有人拉进泥潭里,就像死在湖中不自知,想要将岸边活人拖下去陪伴的水鬼。 “老朽受不起你的赔礼,速速离开明家吧!”明堂不客气道。 “何必如此果决,我是诚心赔罪。”风雪乡面不改色,徐徐道: “我身边有一位五阴命,他体质特殊,易吸引阴晦之气,我想请明公为他祛晦除灾,再为他求一样法器护身。” “我也不求多,只要明公的千年珠,取十八子为他做一个手串即可。” “我可以起血誓,约定今后不主动对明家任何人出手,并为你做一件事。” 明堂气得大笑:“赔罪?你这分明就是威胁!” 风雪乡微笑:“这怎么叫威胁呢?若我真的威胁,便会说……” 他直视明堂,笑容可亲:“明公不愿意答应我,是不怕我这微末幻境,但明家其他人也不怕吗?” 明堂勃然色变。 “你奈何不了我,我也不介意明家去对付风家,毕竟我不在意他们死活。” 吐出嚣张的话后,风雪乡观察着他的神情,又适时放低姿态低声说: “我只在意这一个人,明公愿意帮我,便拿捏住了我的软肋,以后也不用忌惮我了,不好吗?” 第82章 于实28 被明堂甩出房间的两个明家人从地上爬起来, 听着屋内声响,担心得不轻,既怕自家灵妖有什么好歹, 又怕风家灵妖在这里出什么问题。 幸好没多久, 紧闭的门就开了, 自家祖宗和风家灵妖一同走出来。 祖宗面色看起来不太好,但身上气息并没有问题,让两人都大大放松。 “他在客院, 劳烦明公陪我走一趟了。” “哼, 走。” 两人一人面带微笑, 一人含着薄怒, 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一齐前往客院。 两个中年人也跟在身后,陪着他们一起,小心打探发生了什么事。 但没人回答他们, 只是明堂面色更冷。 端着茶水从客院出来的明家年轻人瞧见迎面走来的几人,忙行礼退到一侧。 明堂注意到这个小辈悄悄投向身旁风雪乡的惊艳眼神,顿时心下更加不愉。 纵使再不喜风雪乡,可明堂到底在意家族后辈,最后一番计较,仍是答应下来。 见到于实的第一眼,明堂便想, 不过是小小水鬼阴气,身体康健的普通人修养个十天半月也就好了, 竟然还送到他面前来要他亲自出手祛晦除灾,真是小题大做。 待仔细一看床上年轻人面相, 明堂两条花白浓眉慢慢皱起。 风雪乡见到于实,表情就自然而然变得柔和真实起来, 转而注意到明堂凝重的神色,他追问:“难道他的情况有什么不对?” 明堂直接说:“此人是早亡之相。” 风雪乡霎时色变,方才明堂受他威胁说了不少难听的话,他也没什么反应,此刻却因为这一句话险些压抑不住脾气。 “你是什么意思?” 明堂也不怵他难看的神情,依然看着于实紧闭的面容,说:“从他面相来看,他早该死了。” “你才该死。”风雪乡脚下的影子扭曲,连周围的地板都开始扭曲起来。 床上的于实睁开眼。 他没有睡熟,两人打开门进来,站在门口说话时他就醒了。 明家到处都贴了符箓,他来到这里之后就感觉神智清明了很多。 风雪乡猝然撞上于实的眼神,怒气一滞,迅速收敛自己丑陋狰狞的表情,走到床边若无其事问: “还难受吗?” 于实望着他的脸,不知为何顿了一下:“感觉好多了。” 明堂见风雪乡对这年轻男子如此温顺关怀,心下也是诧异,不过他仍然在仔细看着于实。 他很少见到如此怪异命格,竟有些看不清晰,但看得清的那些…… 明堂忽然对于实说:“我给你一个忠告,日后远离风雪乡,否则你必受他牵累身亡!” 刚才风雪乡不过愤怒,如今看向他的目光已然变成恶毒。但他扶着于实坐起,不曾像刚才那样将情绪外露。 于实神情温和平静,直视明堂。 “这位老爷子,你应该是明家灵妖吧?为什么这么说?” 明堂见他神情清正,态度颇好,对他印象不错,解释道:“我有一双法眼,能看人命数,你当知晓我并非信口胡言。” 察觉风雪乡扶着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于实默默按住他的手。 “您有这样的能力,必是自信,我虽然是个普通人,没有这能力,却也有自信。” 于实缓缓道,“我信自己能顺心而为,信自己不会后悔任何选择,既然这样,不管以后有什么样的结局,都是我所求的。” “您这样的年纪,想必能看得更通透,还以生死简单定论人生吗?” 明堂一时哑然,他德高望重,不仅在明家,在外面说话也被奉为金科玉律,竟然被个年轻人不软不硬地刺了一下。 他微一皱眉:“生死大事为重,我见你死劫,好心提醒与你,莫非还是错了吗?” 于实摇头:“您的好意我当然心领,只是与您有些不同看法罢了。” “如果我真有所谓死劫,那也是我自己的劫,不该直接简单归罪他人。” 风雪乡眼神微闪,手掌反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 “如果依您的想法,远离他就万事大吉,恐怕也称不上劫了,对吗?” 明堂竟无法反驳,他不止一次提醒过他人避劫,只是仔细一想,真能避过的少之又少,就算避过,后面又生劫难,还是难逃。 尽管提前得知,多数人也只是更加惶惑难安,甚至自作聪明酿出苦果。 见老人家神情不对,于实不再多说,歉意道:“言语冒犯,还请见谅。” “你好自为之吧。”明堂丢下一句,有些萎靡地转头离去,神情若有所思。 风雪乡见他走了,忽然噗嗤笑了,亲昵地蹭了蹭于实的肩:“你好厉害,几句话就把他说得难受了!” 明堂之前受他威胁也脸色难看,但仍然是高傲固执,心里鼓着气,不像现在,好像被戳破的皮球,气都漏了,他肯定要纠结上很久。 不过叫风雪乡更高兴的是,于实说这些话,是在护着他。 “我就是随口说了两句。”于实无奈,“好歹是个年纪大的老人,也不好故意气他,真有个万一就不好了。” 风雪乡:“没关系,他身体很好的。” 明家的灵妖和他不同,寄物是一盏长生佛灯,每一任灵妖都寿命长久,又大多宽厚仁慈,他们家的人对灵妖长辈发自内心尊敬爱戴。 两人说了两句话,有人来敲门,送上一个盒子,盒中是一条十八子的手串。 风雪乡取了给于实戴在手上。 “这是?”于实感觉自己发冷的身体涌起暖意,连力气也恢复了几分。 “是明家的特产护身符,你戴着以后就不会因为遇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生病了。”风雪乡满意地端详他的手。 于实猜测:“是很贵重的东西?你用什么换的?” “不贵重。”风雪乡牵着他的手指,眉眼弯弯,“不用我拿什么换,让风家送他们一点礼物就好了。” 于实想起之前在景室山被硬塞的一堆金符,信以为真。 “以后我随身也带一枚金符吧。”不该全部丢在行李箱里的。 风雪乡:“不用想这些了,你躺下再休息一会儿。” 于实:“你和明家关系不太好吧?我感觉好很多了,我们还是早点走。” 风雪乡不在意道:“不用怕,他们不敢来打扰。” 于实心说不是怕,他和人家的灵妖关系不和,剑拔弩张的,还要大摇大摆在人家中住下,太嚣张了。 在风雪乡的要求下,他们还是在这里住了一天,确认于实完全病好了,这才离开。 “阿实,你还想去哪里?” “假期就剩一天了,也不好再去太远的地方,不如直接回去吧。” 这一场突然的病,耽搁了两天,打乱了他的旅行计划。 其他想去的地方,也就只好下回再去了。 “不用管那些假期,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去,我陪你一起。”风雪乡见他面带遗憾,忙说。 “你还要和我一起旅行?”于实问。 把握不准他是什么意思,风雪乡一下子收敛这两天的得意忘形,小心问:“行吗?” 于实沉吟,忽然问他:“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一起去旅行的话,总该找个我们都感兴趣的地方。” 风雪乡一愣,在于实注视自己温和的目光下,也安心下来。他有些飘然说:“我想去看雪。” 于实转念一想,就明白他为什么想看雪了。 南地气候温暖,每年冬至后才有可能落雪,风雪乡却是冬至就沉睡了,应当是很少见到雪的。 “这个月份,也有些地方开始下雪了。”于实思索着,“我们去金溪雪山怎么样?” 金溪雪山在格登塔区,不是什么热门景点,近几年才有了一些名气。 去格登塔的路难走,去的游客不多,但那边开发力度不大,原生态雪山很美丽。 达成共识后,两人转而往西部去。 往格登塔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火车,要坐一天一夜,中间还要穿越大片荒原。 风雪乡坐在自己的狭小床铺上,盯着对面小憩的于实。他觉得这两天,于实对自己似乎又温柔了一点。 主动给他买了很多他没吃过、可能会感兴趣的食物,在车站给他买了枕脖子的旅行枕头,还问他习不习惯这种火车……他之前明明都不问这些。 高兴之余,风雪乡又感到不安。他都听到明堂那么说了,怎么反而对他更好了。 其实,于实不过是有一点心虚。 他记起了生病时的事,想起来自己把风雪乡当成大哥,让他背着在外面走;还抓着他的手把他认成二哥,要求他煮粥给自己喝。 于实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照顾,除了家人,也没人有机会照顾他。 这次麻烦风雪乡照看,他想回报一二,就稍微贴心了点。 夜里发现降温,起身从新买的行李箱里翻出羽绒服,给风雪乡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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