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身穿玄色常服的萧衍端着药碗走进内室,看着卧榻上懒散孱弱的少年问道:“陛下便这么让他把隐雪卫带走了?” 隐雪卫是先帝留给姬昭的,整个隐雪卫的人数不过百人,但却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其中不乏有擅长刺杀、隐匿行踪、刑讯的能人,但是先帝唯一留下的命令时不惜一切保护姬昭,这条命令高于其它一切命令。 保护姬昭的人少了,这让萧衍忍不住皱眉。 只见姬昭侧躺在卧榻上道:“朕在宫中又能遇到多少危险?等谢卿手中有人能用后,隐雪卫自然会回来。” “谢卿?”萧衍轻喃,看着面前的姬昭道,“倒是叫得亲密。” 姬昭闻言不以为意看着面前的萧衍歪着头道:“那谢爱卿?” 萧衍闻言眉头略微舒展,面前的小皇帝叫谢檀书谢爱卿也不过是君王出于对臣子才能的喜爱。 “喝药吧。”萧衍将梅鹤先生留下的药方做成的汤药递给了姬昭,同时还有一块雪白透亮的方糖。 苦药入口,姬昭不由皱眉,等将萧衍手中的那块方糖含进嘴里后,甜味才慢慢冲淡了嘴里的苦味。 “你弄出来了?”姬昭盯着面前的萧衍道,他现在嘴里含着的便是一块冰糖。不仅如此,对方还找到了做出冰糖的法子。 “多亏了陛下的法子,匠人已经制出了白糖。”萧衍收到的这一块便是匠人送上的,同时送上的还有用糖做成的糖塑兔子,那兔子雪白可爱,让萧衍不由想起面前的少年便是属兔的。 “等花朝节那天,臣便用此物送陛下一件礼物可好?”萧衍轻声询问道。 姬昭闻言不由哼笑:“摄政王好会算计,借佛的花献佛。” 不过,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生日礼物,姬昭心中莫名地生出了几分期待。 姬昭说完这句,药效便上来了,他困了。 萧衍摸了摸姬昭的头道:“陛下睡吧,我守在你身边,没人能伤得了你。” 姬昭闻言困倦地将自己蜷缩起来,他不由喃喃道:“萧楚之……”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一想到自己只是再顶替别人享受这份好,他就忍不住害怕,害怕谎言被揭穿后的残酷真相。 这般想着,姬昭不由身体发颤,但是很快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不断地安抚他。就这样,姬昭终于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而在另一边,谢檀书在得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后立刻便带人前往了天牢提审了那些被关押在天牢中的世家子弟。 一袭红衣华服的谢檀书带着几十隐雪卫策马而来,衣袖被吹得猎猎作响,落下的马蹄仿佛要踏破坚冰,而他手持皇帝召令,出入无人敢阻。 很快,一场冷酷的审问在天牢之中紧锣密鼓地进行。谢檀书不需要他们的供词,也不需要他们认罪,他要做的就是用这些人不断给世家施压,让他们尽快做出让步。 因此,训练有素的隐雪卫在提审的时候也不多做询问,每人先抽上十鞭子,之后便关进没有任何光线的单独牢房 中,不许睡觉,不给饭吃。 有些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只是半日便受不了了,哭着求着让谢檀书放了他们。 于是,几乎整夜没有合眼的谢檀书穿着姬昭赐他的华服出现在了牢房中,神情傲慢,举止从容,仿若他天生便该如此。 “放了你们?”谢檀书在烛火中略显阴郁地开口道。 “皇后殿下,求求你,放过我们吧,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几个没什么骨气的世家子抓着牢房的木栏跪地哀求。 这里没有吃的,也没有取暖的东西,更不让他们睡觉,只不过一夜他们便害怕在这里无声无息地死去,尤其是想到卢任嘉死的模样,他们便再也受不了了。 谢檀书看着痛哭流涕的几个世家子笑着道:“这便受不住了?” 随后,谢檀书看向身后的狱卒道:“给他们一卷白布。” 很快,白布被送了进来,谢檀书将其随意扔到这几人面前道:“给你们家里人写封求救的血书吧,记得劝劝他们接受糊名制。” 话音落下,这几人立刻将这卷白布分了,然后咬破手指,用自己的鲜血给自己家人写了血书,眼流泪水,恨不得字字泣血。 一旁尚在坚持的人看见了不由大骂他们毫无骨气,同时对着谢檀书道:“谢檀书,好歹你曾经也是个读书人,你现在自甘下贱,做出鹰犬之行,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吗?” 谢檀书闻言低头轻抚腰间的环首刀道:“本宫乐意。” 说完,谢檀书抬起头看向那人道:“长安之中,无我不可查之人,无我不可抓捕之人,你说,我如何不乐意?” 忽然,灯火被风吹动,室内忽明忽暗,与谢檀书对视的那名世家子只觉得谢檀书衣服上的猛禽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下一刻就要飞过来扑啄他的眼睛。 他吓得不由大叫了一声,然后跌坐在地,不断往后退去。 谢檀书见此不以为意道:“继续关着,将血书给他们送出去。” “是!” 于是,好几位大臣在上朝之前收到了来自自家孩子的血书,有人看完不由当场后退几步,在家仆的搀扶下才稳住身形。 “他竟敢如此折辱我儿!” 虽然嘴上在叫骂,但是他们心中知道,这是谢檀书在逼他们尽快做出抉择,拖是拖不了的。 “这是陛下的意思。”有人已经明白谢檀书敢这么做,必定是有人在为他撑腰,而这个人就是姬昭。 “罢了罢了。”一瞬间,有人反应过来,迟早是要输的,就别再做挣扎了。 于是朝堂之上,超过半数人支持糊名制,并且将其纳入了科举考试规定流程之中。 姬昭倒是想乘胜追击将誊录制也纳入,可是过犹不及,只能开口道:“既然诸位卿家说他们是被人蛊惑,那么便将人放了吧。” 在场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他们有谁说过这句话吗? 只见一名言官出列不急不缓地道:“陛下,罪首卢任嘉已经伏诛,但是卢家却是不能不罚。卢任嘉蛊惑人心,纠集学子擅闯陛下居所,即便没有想要行刺的念头,那也是卢家没有管教之过!还请陛下处罚!” 一时之间,卢家家主红了双眼,他看着自己曾经的同僚们心道,好呀,难怪今日这么整齐一致地支持糊名制,原来是早就把过错全部推给了他们卢家,让他们卢家承担所有的后果! 姬昭忍不住看向了一旁不动声色的萧衍,反间计配合得不错。 “那便革除官职,闭门思过,罚金五千。”姬昭缓缓道。 “臣多谢陛下隆恩。”卢家主咬着牙跪谢道,心里已经恨极了所有人! “退朝!” ………… 五日之后,科举放榜,数名阅卷官员脸色苍白地走出被玄甲锐士包围住的考场,而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科举名次。 这次科举只取了三百人上榜,而这三百人中大部分是寒门,其中前三全都被寒门包全了,这是前所未有之事,惹得众人啧啧称奇。而那些寒门学子激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山呼万岁。 寒风之中,楼阁之上,谢檀书看着下面人挤人的场面只觉得恍若隔世,一旁的兰心则是道:“若是公子下场,哪里还有他们什么事?” 那名次前三的人,她全都看不上! 谢檀书微微笑了笑道:“走吧。” 话音落下,谢檀书转身离去。 三日之后便是殿试,姬昭亲自点了一甲前三,赐他们锦衣华服打马游街,赐那三百进士一场琼林宴,他要他们成为新的国之栋梁! 站在宣政殿的大门前,姬昭看着外面的天空吹着转暖的春风听见萧衍道:“陛下,你赢了。” “不。”姬昭用手捏紧斗篷的领子轻声道,“没了世家,还会有同乡,还会有党派。” 作为皇帝,要永远平衡各方,不要让这些人结为一体,欺下瞒上,收刮百姓。 “再过几日便是花朝节,镇南王也会进京拜见……” 萧衍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名眼生的内侍求见道:“陛下,太后遣奴来问,花朝节陛下想如何过寿辰?”
第三十三章 春闱之后, 初春料峭的寒气渐散,短短几日天气便回温转暖,长安城中的贵女们也穿上了娇俏的春装, 花园里草木也打出花苞即将开放,再滚几日便是花朝节, 而姬昭正是花朝节那天出生。 眼见马上就是二月二十五的花朝节,夏太后迫不及待地想要插手姬昭的生辰宴, 将自己的侄女送上姬昭的床榻, 所以才叫自己身边的内侍前去询问姬昭, 他的生辰宴该如何办。 姬昭看着求见自己的内侍,他心里很清楚夏太后无非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向他引荐自己娘家的女儿。一时间,姬昭对于自己的生日都兴致缺缺。 姬昭倒是想换个人给他安排生辰宴, 但是锦衣卫初立,谢檀书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二萧衍作为摄政王,那真是有处理不完的政事。 然而帝王的生辰宴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各宫人员调度, 歌舞彩排,席位安排, 乱七八糟的事加在一起繁重不堪, 没有一定的精力根本弄不好。更别说做好了不一定有赏, 办砸了一定会问罪。 既然太后想费这个心那就让她费去,至于她想把自家的侄女推到他身边, 他视而不见就是了。 于是, 姬昭不以为意地开口道:“让太后按着惯例办吧。” 夏太后的内侍见姬昭没有反对夏太后操办生辰宴不由露出喜意, 连忙道:“奴等一定将其办得尽善尽美大气无比,彰显天子威严。” 话音刚落, 这名内侍便听见姬昭道:“节俭一些。” 那一刻,内侍以为自己听错了!先帝在时对面前的小皇帝极尽宠爱,所用之物无不奢靡,每次过生,先帝恨不得为其放一整夜的烟火。然而这次,面前的小皇帝让他节俭一些! 姬昭心里很清楚,他虽然是皇帝,可是他却有现代的记忆,过个生而已,没必要肆无忌惮地挥霍民脂民膏。 “怎么?听不见朕说的话吗?”喜怒无常的皇帝突然冷脸,一双黑瞳冷得吓人,殷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语气缓慢却满含恶意。 “是,是!”内侍吓得冷汗直流。 忽然,面前的少年帝王又笑了起来,他轻声道:“可要记得给朕的生辰办得尽善尽美彰显帝王威严。” 内侍不敢抬头去看姬昭脸上的笑容,只觉得有蛇在慢慢地沿着自己的脊背往上爬,让他不寒而栗。 没有等内侍回话,姬昭便叫来了福公公划了这次生辰宴花费的金额。 内侍一听差点昏死过去,面前小皇帝给的钱只有以往惯例的一半! 而姬昭却是扬起嘴角对一旁的福公公道:“帮朕看着太后给朕办的生辰宴,若是不够大气,朕可是不依。” 福公公闻言立刻高兴地上前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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