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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着打包馄饨的顾客早就走远了，郑麟看着对方背影，有些出神，心想这人倒也不是嘴上说的这么凉薄。 他小心舀了一颗馄饨慢慢吹凉，一口咬下去，汤汁在嘴里迸开，肉馅弹软鲜香，鲜美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身边仿佛开了朵朵小花，郑麟眼里亮起惊艳的光，抹了眼泪鼻涕，吃得极香。 “好吃！老板，好吃！” 摊主坐在一边等客人，得意又欣慰地看着自已的拿手菜让小孩重新精神起来。 “我没有钱，我可以拿东西和你换吗？”郑麟吃饱喝足，从小包裹中掏出一只精巧的水壶放在桌上。 这水壶里的百花露已经喝完了，瓶子对他无用，或许摊主可以用来装酱油。 摊主并没拒绝，笑呵呵地拿过瓶子上下打量，等看到瓶底苍阳仙门的徽记，挑眉笑道：“这东西贵重，我可不能收。”原来这人与苍阳仙门有关。 “这样……”郑麟不敢问对方这玩意儿到底值多少钱，既然已经说贵重了，那得收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去变卖。 “您能收留我吗？我会洗菜洗碗擦桌子，还能扫地，我很能干的，我经常帮我妈干活。”天色已晚，得找个地方休息，他壮起胆子求面前这位好心的伯伯收留。 摊主被小孩稚气纯真的童言童语逗得开心，哪能让仙门弟子帮自已干活，何况这小孩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十指不沾阳春水，他怎么忍心。 而且既然是仙门中人，等会儿仙门弟子也该找来了。 “不必不必。” “那我帮您招揽顾客，您再给我吃几餐饭吧。”郑麟见对方拒绝，退而求其次地提议。 “这可行，我这什么都没有，馄饨管够！”摊主玩笑道，显然并不认为这小公子会拉下身段放声吆喝。 对方同意了！他一定得卖力一些，好让老板看到他的实力！ 夜晚的陆华城没有宵禁，以往生意只能说一般的馄饨摊今夜热闹异常。 有个小孩站在摊子前卖力地朝路过的行人大声吆喝，连篇的吉祥话不重样，举手投足不知从哪学来的讨喜模样，引得过路行人纷纷驻足，连附近的酒馆饭馆跑堂都跑出来瞧热闹。 “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了，城内老字号馄饨摊，摊主三代传人，离百年老店只差十年！用料实在手艺独特，匠心制作回味鲜香，小份只需十五文！” 对方一开口就是胡编乱造，摊主脸色臊红，急得都结巴了：“别、别、别乱说，只卖了十来年……街坊邻居都知道，你别乱说……” 郑麟一听街坊邻居都知道，更来劲了。 “帅哥美女们叔叔阿姨们大哥大姐们弟弟妹妹们，十五文十五文，十五文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却能买一碗饱肚的大肉馄饨，这摊子十来年都没倒闭，可见我们老板手艺得到很多人的认可，这些年卖出的馄饨连起来能绕地球三圈！” 他举起三根手指朝众人示意。 地球是什么球？众人啧啧称奇，摊主老脸都快绷不住了，一边给瞧热闹的顾客下馄饨，一边竖起耳朵听着，生怕这小孩嘴里又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你看着这馄饨又大又圆，你看这煎蛋又嫩又香，别看这小摊上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 郑麟一口气背出一大段贯口，隔壁跑堂听得正入迷，被自已掌柜的打了一巴掌在后脑勺上。“你看看人家的伙计！” “……氽毛豆、炒豇豆，外加腌苤蓝丝儿都没有，嘿，但是这馄饨放在城里味道是头一份儿。” 摊主不敢抬头，低声道：“过了过了，待会同行该找过来了，小公子，您收了神通吧……” 郑麟说得口渴，喝了水，正要休息，旁边有人叫道：“小孩，再说一段，我赏你钱！” 郑麟听到有钱，也是上头了，将茶杯拍在桌子上，顿时人群骤然安静，他环视众人一圈，压低声音道：“家有儿女的故事听过没！” 江湖儿女的奇闻轶事是听过不少，家有儿女还是头一遭，众人摇头，十分捧场。 “没听过是吧！今儿这不赶巧了，快坐下，听我细细给你们道来……话说在遥远的东方，有一男子名曰下东海……”
第198章 新的开始，旧的旅程 今夜的小摊子前注定热闹非凡，讲故事的人寻到好听众，故事讲到兴头，眉飞色舞手脚并用的比划，客人们捧场，时不时打赏一两枚铜板，讨个有趣的故事下酒。 等到夜深人散去，摊主收拾好摊子，转头一看，郑麟已经抱着自已的小包裹，躺在桌子下睡着了。 怀里的水壶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装俗物的命运，装上了铜板，是他辛苦一夜赚来的血汗钱。 郑麟累了一天，眼睛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睡得极熟，眉目恬淡，像是沉浸在好梦里。 摊主正要把小孩抱起来放到一边安顿，身边忽然现出一道身影，他只是惊了一瞬，再看过去，是一个长相英气俊美的青年修土出现在身边。 “伏小仙长，您来接人的？” 摊主让过一边，看伏七杀盯着郑麟久久没有挪步，劝他道：“孩子太小了，得多注意着点。” 他说完才想起来对方是修土，这点事情定会注意，自已还是瞎操心了。 哪知伏七杀朝他颔首点头，应道：“老丈说的是。” 他弯下腰小心把郑麟抱起来，掂了掂，挑眉露出诧异的表情。 郑麟的身量居然比之前长高了一些，按身高来推算，怕是长到了八九岁。 他似乎有些明白“人间道”吸收灵力养魂的方式了。 让郑麟靠在自已肩膀上继续睡，伏七杀对摊主说道：“老丈，我可能，有些事情要劳烦你了……” 摊主不知道自已还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的，不过既然对方开口，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对方是找到他女儿的恩人，他一直惦着这份恩情呢。 第二天，在摊主居住的院子里就多了个少年侄子。 摊主看伏七杀的眼神有些复杂，不知道对方在玩什么把戏，倒是郑麟对这位侄子哥哥没有怀疑，略带羞涩地和对方打招呼。 他睡醒起来看到对方在院子里扫地，这才知晓自已是被摊主捡回家了，急忙去拿簸箕要帮对方干活。 这位侄子哥哥也是好说话的，赶着他去洗漱，又让摊主给他下了一碗馄饨当早餐。 郑麟吃完，主动帮着两人打扫了正厅和院子，这才背上小包裹和摊主说自已要离开了。 没想过对方说的“供几餐饭”就真的只是两餐，摊主看到对方要离开，自已如何挽留都不答应，担心得不得了。 “我想去别处看看。”郑麟说道。 他昨夜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梦见自已去过了许多地方，认识了许多人，可是醒了之后那些人的样貌都有些记不清了，一些地点倒是隐约有些印象。 他想去找找那些地方。 旁边的少年用手撑着下巴，提议道：“这样，我正巧要去不远处的永嘉城逛逛，可否邀你一道？” “当然可以，但永嘉城是哪里？”有人陪伴，郑麟还是很高兴的，追在他身后询问。 “也是个大城，很热闹。” 伏七杀扬声有耐心地回答小孩的各种问题，装模作样地进屋收拾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行李，背了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在身后，走出院子时顺路把摊主挂在墙上的破烂小草帽摘下，给郑麟戴上。 “多谢叔叔，我们先走了。”他朝摊主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送了。 那生了青苔的小草帽落在郑麟的绿头发上，像一颗嫩芽被大树温柔地呵护起来。 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潇洒恣意，如两只离巢的雏鸟，摊主感慨道能有这么一个处处为他上心的好师兄，郑麟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了。 郑麟这边则是很高兴，他一直担心人生地不熟，想着要是有个伙伴陪着。 “哥，我叫郑麟，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林七。”自已的原名对方在门派里听过，不能再用了，伏七杀自然而然把曾用过的化名告诉对方。 俊美的少年嘴里叼着一根草，慢悠悠地和郑麟并排走，高马尾一晃一晃的，显然此时心情很好，连那阴云密布的天在他眼里都蓝湛湛的十分明媚。 他斜眼瞄着郑麟，笑道：“你叫我一声林七哥哥，出了城有机会我带你去坐车，不然光靠走路，得走上十天半月的。” 这么久？郑麟拿起水壶掂了掂，想数数里边有多少铜板，够不够买干粮。 “那我们要买点东西路上吃吗？”他想到了学校组织的春游，同学们一起走过很远很远的路去看春光明媚。 就像的冒险开始，他有些期待这一趟路程了。 伏七杀温柔地嗯哼了一声，“你想买什么？我们一起去糕点店看看好不好？” “好。”郑麟已经闻到一股甜香，显然面前不远处就有一家糕点铺子。 他迈着小短腿往前跑，谁知道此时岔路口边上忽然跑出几人来。 两人眼看就要撞上，郑麟眼角余光只看到一道黑影朝自已迅速逼近，根本来不及避让，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面前。 耳边恶风不善，他下意识叫了一声，再安静下来时却未感觉到疼痛。 原来自已已经被人抱过一边。 他惊魂未定地看向身前的人。 伏七杀眼神冰冷：这两个农夫打扮的人方才还在旁边摊子上询价，看到郑麟跑来，便故意冲出来。 郑麟人没事，包着水壶的小包裹险些砸在地上，也被他险之又险地接住了，没有摔碎。 “你们没长眼睛？”他语气不善地要找人算账，袖子却被人扯了扯。 低头看去，郑麟神色紧张地拉住他，低声说：“算了，我们走吧。”对方是大人，他们只是小孩，还是不要和大人争辩为好。 感受到小孩的手在微微颤抖，伏七杀将他揽到身后，低声说：“他们是故意撞的你。”估计是看上小孩身上的包裹了。 昨夜郑麟说书用水壶装的铜板，如今这水壶就被抱在小包裹里，透出的印子方方正正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器皿。 郑麟胡乱摇摇头，把人往路边拽，“快走快走，我们是小孩，万一他们生气就糟了。” 在他看来面前两个汉子凶神恶煞，他们两个小孩子如何与对方抗衡。 旁边路人估计也不会无缘无故来帮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伏七杀被小孩拽着，只能顺着对方力道，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有些无奈地跟在郑麟身后。 之前四人在街上对峙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那两人不好发作，也任由他们离开了。 郑麟半推半拽把人弄进糕点铺，确信那两人不会跟来，松了一口气。 心脏还在不安地跳动，他拍拍伏七杀的手臂，哑着嗓子说道：“刚才吓死我了……你好厉害，敢和陌生人这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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