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点儿,告诉我,五月十七日你在系统里删改的那个坐标是多少?”黑手套的力度发狠,扯得他半个头皮生疼。 对方话里炸出两个铭刻入灵魂的字。 坐标。 他浑身开始明显发抖,本能几乎要抽动肢体,又被狠狠压在对方力度下。 “不用开口,点头摇头就是了。”黑手套掏出手机屏幕,在上面标红了五张信息碎片代码,“给我看,是这个吗?” 他左右拧动躯体,浑身不适,忙不迭一个点头。 黑手套还来不及喜悦,沉着情绪又翻了四张。 他全都点头。 来者脸色难看到极点,拽住他的头发骤然把他灌入水桶中:“你他妈的烂.货!” “给老子清醒,看清楚点头!” 头脑入水的冰凉感瞬地滑过耳髓,冲鼻的窒息感绽得他痛感乍现,蚀骨的痒仿佛一瞬卸去,徒留下水声。 熟悉…… “是哪张?嗯?”黑手套猛地把他提起来,见他脸色惨白反应痴呆,又猛地摁入水中,“说啊!” “是什么??!” 说什么…… 说什么来着? 他又被灌入冰冷中,稠密的液体像死亡的窒息大口,将他连头颅一齐吞下。 好熟悉。 后脑勺的剧痛袭来,他再次被扯出水面。 看清了,脸色惨白、瘦削病态的人脸映在隔离窗上。身体像只坠落的破洞风筝被提在一个黑影手中。 黑影…… 黑影的五官逐步清晰。 断眉细眼,鼻尖上扬,嘴角旁镶嵌着一颗黑痣。 京宥浑身一抖。 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中心的人开口说台词,扯着他头发的演员没来由心头发虚,就连力度都松了不少。 褚狸盯着他侧面凸显的那一小块白头皮皱眉。 良久,中心的人举起手来,示意停止。 京宥松了紧绷的肌肉,对身后不停忐忑鞠躬的演员笑着摇头,哑着嗓音道: “抱歉大家,我的问题,这一幕估计过不了关。” 还没等工作人员重置,他扯了扯嘴角,靠在一边:“对不起,平导,我可能需要一两天来调整状态。” 总共就租了三天,今早上才拍了不到一小时,京宥就一句话把拍摄推到了最后一天。 平伍欲言又止,最后交付了信任:“行,你也别太纠结,表现不出就按照形式走走算了。” 许尚恒摸着下颌,看着他发丝滑落到肩膀上的水珠若有所思。 众人各有疑惑,但见他脸色确实难看,都没多言。 京宥裹了一张干毛巾在头上,抬脚要回化妆室卸妆。 到门口时,手腕被忽地捉住又松开。 京宥回头看向来人。 褚狸手足无措:“其实已经很好了,你没必要对自己这么严格的。” 京宥看了他半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肯定和安慰他,摇头:“没事,我的问题。” 对方不再多言,眼神冷淡撇过,没留下半分他的影子。 就像“季嵘”那样,不在意诸多人事。 大男生站在原地许久,牙梗绷咬得发酸。
第108章 我终于知道(1) “表达不出语言?”林雯悦端过一杯温奶,搁放在病人身前,“太紧张了吗,小宥。” 说完自己先摇头:“你在演绎方面可不应该会因为紧张出现这种情况——是幻视里出现了什么不可抵抗的东西吗?” 林雯悦是唯一一个知悉他演绎“天赋”真实原因的人,他温柔善良得常常做出些超规格退让行为的私人心理医生。 京宥一手扶过握柄,一手环着杯肚,让瓷器的滚烫递入掌心。 他乱翘的发丝绕成团,扎在后颈,黑色冷帽遮住大半张脸:“……” 病人的默认明晰地表达着他的态度,林雯悦坐下,也端了杯热奶抿了一口:“小宥,我已经快要不做心理医生了,这个地方不久就会变成甜品店。” “只是当做朋友来谈谈,都不可以吗?” 京宥伸手摘下冷帽,几缕黑发垂在脸侧,修饰出主人流畅的脸型:“不是的,林医生。” “我已经,很信任你了。” 劝欲厌钦让京宥进娱乐圈的最后助力,反而是这位重新选择人生道路的女士。 “小宥这一身沉疴除了手术,是没有办法终身治愈的。” “前世您也知道,京宥那台手术堪称史无前例地成功,可病后他的精神状态极差,长时间在现实世界里产生幻视——虽然能靠十年、二十年的温养来矫正,但他终归能不能熬过这十几二十年都是未知数。” “演绎能够帮助他把相应的场景归类,场记板就算不能完全成为分割点,也是一种输入新信息的手段。” “他不能一直沉浸在前世发生过的各种不幸里,这样就算产生幻视也很难走出来。通过花式剧本编造出不同世界,反而对他有益。” 林雯悦的理论是正确的。 进入娱乐圈三年来,京宥在MECT辅佐治疗的同时已经能辨别出百分之七八十的真假。大脑紊乱带给他的不便降低到了令人可喜的范围内。 除了近几个月,常用药过效带来的波折。 她几乎要错觉,对方的人生篇章自此矫正。 “但是小宥,我说过的,你不能接与现实生活背景过于重叠的影视剧。”林雯悦弯腰,终于提出了这件事。 “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一定要接《十五声》?” 京宥双手捧着瓷杯抿了口热奶:“我不知道对于医生们来说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那种,昏黑世界里撞入一点白昼,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有些刺眼的闪亮。” 林雯悦思索了一会儿:“是你住院期间遇到的那个男孩子吗?” 沈一铄。 京宥承认:“是他。” “几年前我去他们学校看过,这个人的痕迹被刻意抹藏,半点影子都没有留下。” “我当时很难过,林医生。” “我其实极少时候能明确自己的情绪,但当时很难过。” “你依然觉得,病情得控与他有关是吗?”林雯悦只听说过他住院的大致经历,其实连续两个病友在他治疗期间自杀是相当糟糕的事情。 “我不知道。”京宥有些无助,“我真的不知道。” 他们就像所有陌路相逢的过客一样,因同样糟糕的病住在一个常人避而不及的鬼屋里。 “其实他没有特别为我做些什么。”京宥喃喃。 “出院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好像,一盏被错因端入潮房的活蜡,我们是被阴暗鼠虫咬灭的烛芯。” “他无意间的倾倒,点明了我。” 京宥无意识拽紧手心:“没有什么办法证明,是他点燃的。或者说,潮房微弱的光亮分辨不出是谁照亮的。” “于是,他熄灭了。” “光还亮着,不是他的光。” 林雯悦曾多次尝试解剖京宥这些没头没尾、怪异味道的话,但不论怎么写注释或者画联系,她都甚少能正确解读对方的意思。 “所以,你觉得《十五声》中‘季嵘’的角色和他很像,你想扮演这个角色,尝试理解吗?” 京宥摇了摇头:“不像,不是和他像。” “是和‘她’像。” 和桃乐。 林雯悦见这个话题有劣势倾向,不再深究:“陈述自己很难的话,小宥可以尝试着先展开别人内心呀。” “我听说,你从来都没有读过粉丝送的信或者贺卡是吗?” “这不算挖掘别人的秘密哦,是别人‘喜爱’Caesar,所以展现的特别的感情。” 京宥望着窗外晴朗的天空上,停了很久问: “林医生,你觉得我可悲吗?” “我这样的人生……可悲吗?” 他第一次问别人这个问题,语气沉沉,听不出是否预先有答案,也听不出这个问题的反馈对他有多重要。 林雯悦不敢随便应。 还好,京宥没有让她思索多久,拉回了上一个问题:“林医生说,我应该看看那些礼物是吗?” 林雯悦颔首。 “可是林医生……” 青年坐在窗边,不完全受束的发丝垂落在手骨上,大半张脸被窗外的蔷薇印得红粉斑斓,像长了艳丽纹路的花妖。 “……” 他最后一句话只吐落了几个字。 林雯悦将他送走后,站在原地想了很久。 等侧头去看窗外那些打在桌面上凌乱的蔷薇碎影时猛地明白过来,脸色咣当一白。 * 租用这个特殊戒毒房,占用拍摄权三天。京宥第二天去做了个临时心理治疗,第三天早上还不到六点就来化妆间找南嫚了。 平伍原本悬上心口的担忧在一大早见到他就重新落回去。 “你别紧张,就按照你能做到的最大程度来,这种戏的难度确实大,你年纪太小演得不是很贴切也没事。” “其实你表现已经很好了,除了卡台词,别的动作表情都很到位。” 地中海导演还在叭叭安慰着,一边又不甘心不能把这颗明珠的耀人光彩全发挥出来;一边又怕真给人太大压力落个吹毛求疵。 “不管怎么说,咱们的台词可以剪换、也可以替代,但是你得张口。”平伍啰嗦了半天,终于把要吩咐的事情吐露完。 三十岁左右颓废瘾君子的妆并不好化,南嫚要着重修容,别的造型师和助手还要给他身上拟假伤口。 等到上唇妆时被京宥挡了一下。 “嫚嫚姐,我今天还没有吃营养片。”他嗓音含着些早起的哑,反手往背包里摸东西。 南嫚有些担忧:“现在吃没关系吗?” 京宥五指捉住营养片的瓶盖提出来,一边去摁热水壶的开关,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嗯啊,没关系,进展顺利的话今天两个小时之内就能杀青了。” 南嫚叹了口气,伸手摇了摇他营养片的瓶子:“你该休息了小宥,这盒刚拿来的时候还沉甸甸的。” 助手帮他接换了杯开水,京宥往掌心里倒了几个彩片,仰头闷水,喉结一动,拭去嘴角的水渍。 他眯着眼点头:“是、是。会哥还在门口呢,他已经帮我推掉接下来半年的安排了。” 等做好造型出去时,片场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他和平伍交谈了一下台词问题,改掉了原本的长句,只换成几个短句,虽然将更贴切人设情景,却加难了京宥的表演难度。 “平导,我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京宥眨眨眼,成功暗示平伍。 平伍没聊一会儿,就拉着所有人退开,把吹清晨秋风的独台让给京宥酝酿情绪。 京宥侧靠在走廊阳台,视线往下落,颅内回溯剧本里的每个字,反复强调关键表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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