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穿着长袍的老者手中拿着竹扫,将落满长街的落叶聚在一起,在一片死寂的思南邬中显得格格不入。 走进了些看,只见那人被长袍遮得严严实实,独露出一双饱经风霜的眼来。 他也看见了两人,朝他们微微躬身:“思南邬多少年没来过客人了。” “两位客人可是要寻落脚地?”他问。 若是此前,容念风许不会多想,但自从老妪的事后,他心里落了疑,道:“多谢老者了,不过我二人还想到处逛逛。” 偌大的思南邬空无一人,却有拿着竹扫的长袍老者,真真是让人心觉奇怪。 老者打量了下他们,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继续转身清扫一地落叶了。 只是那背影着实落寞。 像是在漫长岁月里,默默的守城人。 叶星辰忽而道:“老人家,您可知思南邬里的大祭司在何处?” 老者转身,沉沉地望着他,带着些冷意:“你寻大祭司作何?” 叶星辰轻咳了下,红衣翻飞,衬得漂亮的薄唇愈发惨白:“我幼时在此处长大,却是忘了许多事,心中有些许疑惑,还望大祭司能指点一二。” 容念风:? 他怎么不知叶星辰在此处长大? 老者混浊的双目闪过一丝狐疑,他的声音完全沉了下来:“少年郎,我思南邬的人无法见光日,更别说像你年纪这般大的孩子……” 他倏地顿住,似乎当真想起些什么来,默了半晌道:“原是你罢……” 容念风还在担心如此拙劣的谎言被戳破如何是好,没曾想老者冷不丁来了那么一句,倒是他先发懵了。 老者将竹扫轻轻倚靠在一角,弓着腰招呼他们:“走吧,天气冷,先喝盏热茶。” 同刚才判若两人,语气都带了丝暖意。 容念风小碎步跟上,侧耳小声道:“你幼时真是在思南邬吗?” 原书剧情中并未说到此,只有寥寥几句说了柳璃儿在鹤门宗外的森林救了叶星辰,他就一直以为叶星辰是修士的孩子。 也是迷雾森林时他才晓得叶星辰哪儿是在鹤门宗附近受的伤,分明是迷雾森林,至于他是不是修士的孩子,也就存了疑,容念风之前也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可叶星辰和老者的话,着实让人好奇。 如果叶星辰幼时是在凡世,也就能解释为何在修仙界与凡世的分界处遇到了他。 叶星辰忽而笑了,有种少年的骄矜气:“容容是对我感到好奇吗?” 容念风:“……” 说实话,他真觉着叶星辰不太对劲,说话愈发惹人心烦意乱了。 谁让他乱喊的?! 容容也只有他姐才会这样唤他。 算了,他又想。 不让喊反而有些说不上来的怪。 容念风:“嗷。” 他又说:“我以为你是权宜之计呢,未曾想你还真来过这儿啊?” 再说了,叶星辰八岁时被无极仙尊带回玄天剑宗,也就意味着他在思南邬最多是八岁之前。 他同叶星辰现如今姑且不说已是弱冠之年,再加上仙骨,从迷雾森林到此处都要走两个多月,那时才七八岁的叶星辰,又是如何从思南邬走到迷雾森林的呢? 叶星辰默了几息,摇头:“其实我也不知。” 他忘记了很多往事,但看着思南邬的长街,却觉得很是熟悉。 有些零星的片段浮在脑海中,也慢慢勾勒出孤寂的画面来。 他蜷在荒无人烟的空巷角落,冬日的阳光透过枯树枝的缝隙洒下一地斑驳,犹如天然的水墨画,那应该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可这暖意却是刺冷的剑,扎在他身上;味道是黏稠的,压抑得他无法呼吸。长街几千户人家打开门缝,从那里露出一双双眼睛来,盯着看那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小团子。 叶星辰仿若陷入了一潭死水中,回忆翻涌,妄图把他淹没。 “那你岂不是现成的导航?”容念风弯了眉,笑着道。 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叶星辰喘过气来,抿唇笑笑,他听不懂,但他应声回:“嗯。” 老者颤巍巍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地搭着话。 他知晓来人也是从思南邬出去的后,发褶的眼尾都有了笑意。 老者道:“也是奇怪哦,来我们思南邬的人啊,无论来时是否正常,最后都会受到诅咒,终日不能见日光。但你是这几百年来,唯一一个同我们不一样的。” “不过当时你啊,总想从思南邬出去。” “我们还说让你当下一任的大祭司呢。” “唉,也是可惜了。” 容念风只觉浑身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冷了下来,两人都没有回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老者说的人是叶星辰。
第52章 漂亮的妖怪仙人哥哥 老者有时说得大声, 有时又细若游丝,害得两人都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了什么。 “不过也无碍了, ”老者顿住脚步,浑浊的双目黑沉沉的,盯着他们, “等今晚你们就去寻大祭司,既是思南邬的人, 自然也是归得大祭司管的。” 他推开眼前的木门, 发出嘎吱一阵怪叫,阴森森地道:“进去吧。” 庭院被收拾得干净, 和杂乱的长街不同, 若不是沿着屋角裂缝渗出的黑气,同凡世其余地方还真一般无二。 虽说在这老者身上并未感受到不详之意,容念风还是颇为谨慎地操控着半大的红衣傀儡,紧紧跟在离两人身后的几十米处。 老者好似未曾发觉, 或者说不甚在意。 他直直进了灶台,端了两碗热茶递给两人:“可要喝一点?” 容念风双手接过, 望着热茶颇为眼馋,眼巴巴望了眼叶星辰, 不知该喝还是不该喝。 叶星辰:“……” 他嘴角悠悠漾起笑来,点头说:“喝点吧。” 容念风呼噜呼噜喝了口, 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 更像是只炸毛的猫。 “唉,”他意犹未尽地又望了眼叶星辰手中的热茶。 叶星辰递给他:“还要喝吗?” 容念风幽幽道:“算了, 我惜命。” 两人在斗嘴之余,老者上前, 将透光的地方用木板遮掩住,没好一会儿,屋内就完全陷入了黑暗中。 容念风张了张嘴,沉默了半瞬,假装淡然:“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老者大笑出声,很是爽朗。 他道:“小生言重了。” 说着,屋内烛火点燃,容念风悄悄松了口气,余光里却见叶星辰嘴角还未抿平的笑意。 容念风:“……” 他戳了戳叶星辰的腰窝:“你不会瞒了我些什么吧?” 少年眨了眨眼,满脸无辜:“容容指的是老人家是守城人的事吗?” 容念风:。 他冷笑道:“我们断交吧。” 亏得他把守城人当了一路的魔修! 老者笑眯眯地道:“你却是像变了个人。” 他说的是叶星辰。 据老者言,叶星辰小时候脾气就很是古怪。因和思南邬中其余人不同,他未有值得深交的朋友,不怕日光,与他一般大小的孩童都觉着他是妖物而孤立他。但叶星辰并不在意旁人所言,或者说是麻木了。守城人看他可怜,也常会给他带些新鲜的玩意儿,一来二去的,两人也算得上是相识。 他不爱说话,声音是沙哑的,但不难听。 思南邬的人觉着这是仙人给他们的惩罚,故而每年朝元节皆会在河灯中放一两盏花灯祈愿。有一年守城人问他可有何想要的,叶星辰只是望着很远的地方说他也不知,但他有要寻之人。 守城人只觉着好笑,他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怎会有要寻之人。 他未放在心上。 再后来,叶星辰不惧日光之事传入了城主的耳中,城主觉着既出现了一人,那在他的身上,也许能破了这诅咒。 全城举城同庆,万家灯火通明。 又后来,守城人只听闻叶星辰消失了。 一晃就是十年。 容念风不知叶星辰小时候是何样,但听下来着实与眼前人不搭边。 少年静静地听着,长而卷翘的眼睫如鸦羽,也不搭话,仿若守城人说的话同他毫无关系一般。 守城人又看了眼叶星辰,长长叹了口气:“回来就好。” 他掀掉身上的长袍,笑道:“还望不要吓着你们才好。” 只见那双饱经风霜的脸下,大片大片的灼烧连在一块儿,竟是无一块完好的皮肤。 容念风微怔:“您这是……” 守城人知他心中所想,摸了摸脸,云淡风轻道:“虽是穿了长袍,但也是无济于事。大祭司请的仙人有语,我们一城之人皆是神魂不稳,只要见日光,灼伤是不可避免的。” 容念风又问:“那为何还要在白日出去?” 守城人哈哈笑道:“总不能真让思南邬成鬼城了罢。” 他起身:“等傍晚时分,思南邬长街热闹,到那时你们再去寻大祭司。” 门关上,守城人又披上衣袍离开了。 — 傍晚时分,长街落满霞光。 死寂的思南邬仿若活过来一般,欢声笑语,还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凄冷的空巷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起雾的半空,平生生了座城。 两人同守城人辞别,一道寻大祭司。 江渡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叽叽喳喳道:“唉,这思南邬中的人也是只能夜晚才能出来,我也是,难道我也是思南邬城中人?” 容念风、叶星辰:“……” “思南邬臭是臭了点,不过如此繁华倒是配得上本座的身份。” 还是无言。 “本座要吃梅花糕。” 见两人还是不搭理自己,江渡缠上来,用丝帕捂住鼻,阴阳怪气道:“你们为何不理我?” 容念风瞥了眼他,只得敷衍:“前辈,你是因只能附于小红身上才只能夜晚出来,与思南邬无关。” 江渡不满道:“你的意思是本座若想出来只能靠那丑东西了?” 丑东西说的是红衣傀儡,容念风刚开始还会试图纠正,时间长了,也就不再徒劳。 他忙连连道歉,假意安抚:“怎会怎会,附身在小红身上不过是你下下策罢了。” 江渡:“那是自然。” 忽然,三人听到“哎哟”一声,低头一看,竟是三四个五岁上下的小孩儿。 撞上叶星辰小腿的小孩儿爬起身来,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见叶星辰,顿时张大了嘴,指着他同后面的同伴道:“快看!是仙人!” 容念风心中笑道:叶星辰也能被说是仙人了,当真神奇。 少年嘴角勾着淡淡的笑,狭长的眼尾微弯,蹲下身逗那小孩儿:“疼吗?” 小孩儿拨浪鼓似的摇头:“不疼,”她又问,“你是仙人哥哥吗?长得真真同话本中一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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