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就是他没怎么见过的方家的那位侄夫郎。 昨天还是个大活人,现在便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 方家是个大家族,又没有分家,大人小孩挤在一处,到处乱糟糟的,有哭声有吵闹声。 张氏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见晏庭卓过来,红着眼睛叹了口气:“唉,大出血,大人没保住。” 晏庭卓怔然。 张氏带着歉意说道:“晏兄弟,如今家里乱糟糟的,也没办法招待你,还请见谅。” 晏庭卓回过神,摆摆手道:“您忙您的,不用顾虑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言语一声。” 他知道此刻留在方家等于是给人添乱,便先回去了。 阿井正好也到家里找他去唐家吃饭,两人一起回到唐家。 三人一起在饭桌前坐定,听阿井好奇地问:“方家是出什么事了吗?” 晏庭卓说道:“他家三房有位夫郎生孩子,大出血死了。” 阿井手一抖,筷子上的土豆片掉了下来:“死,死了?我昨日还去他家跟他玩的,那时候他还好好的啊!” 晏庭卓想到现代的医疗条件都有产妇死亡的新闻,不禁长叹一声:“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啊!” 他想着阿井明年就要结婚,看看他的小身板都忍不住发愁。 长兄为父的情感瞬间附体,此刻他直接在饭桌上殷殷叮嘱:“你要早成婚,我是劝不住了,但别那么早生孩子,对身体不好……十八……不!二十……不不不!二十五岁生都不晚!” 阿井一时间内心的恐惧与伤感都被他这句话打蒙了,他涨红了脸,根本想不到异父异母的亲大哥会在饭桌上聊这种事情。 生孩子这种事,怎么能拿出来光明正大说呢! 他羞得要死,弱弱地说:“可是,要是柳大哥不高兴怎么办?旁人也会说嘴的。” 晏庭卓没好气道:“你管他高不高兴?!管他们说不说嘴!你的命重要还是别人的心情重要?” 阿井一时间觉得他说的对,一时间又觉得跟他以往的认知相悖,迷迷糊糊地问道:“你以后给我娶了嫂子,也是这样对他吗?” 晏庭卓冷哼一声:“要是生孩子需要用心爱之人的一条命来换,我宁可他不生!” 阿井头一次大着胆子反驳道:“我不信!男人哪有不要孩子的!” 晏庭卓板着脸道:“不信拉倒。别人我管不着,我只管我自己。吃饭!” 阿井对这种想法百思不得其解,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盟友唐子帧,想寻求一点支援。 却见对方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大哥,放下了筷子。 晏庭卓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食不知味,忍不住问他:“我脸上有东西吗?” 唐子帧慢吞吞地问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晏庭卓就是说给他听的,此刻听到这话立即表态:“当然!” 唐子帧放下筷子,慢慢说道:“好,我信你。” 晏庭卓难得孩子气地对阿井挑了挑眉:“你看,还是有人信我的。” 又听唐子帧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正好,我这个身体,也属实不敢生孩子。既然如此……你愿意娶我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羊羔 要不是嘴里没饭,晏庭卓肯定喷了。 他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你……你怎么?” 唐子帧只紧紧地盯着他,问:“你愿意吗?” 晏庭卓怎么可能不愿意! 他一秒钟都没拖,连声说:“愿意!我愿意!” 阿井的夹得好好的土豆片又掉了下来。 他真的搞不懂,这是什么神展开?! 晏庭卓高兴之余,又有些吃惊:“你想开了?” 唐子帧却很平静:“以后总要过日子的。” 晏庭卓发昏的头脑暂时冷静下来,这意思就是自己是他身边最好的备选项? 唐子帧看着他的神情,开口问道:“是又有什么顾虑了吗?” 晏庭卓摇了摇头,他掩盖住了内心的吃惊。 他印象中的唐子帧总是一副需要人照顾的少年样子,却忽略了他是经历过重大挫折的人,早已不是什么温室的花朵。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默默地长大了,坚强了许多。 更何况他从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人。 他之前还千防万防怕他抑郁,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太小看对方了。 唐子帧破罐子破摔主动提了这件事,心里是七上八下的,脸上却十分冷静,将那两人都唬住了。直到他看见晏庭卓摇头,内心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这应该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了吧。 又听晏庭卓说道:“我此前对外都声称,已故父母给我定了娃娃亲,只是没寻到人。如今干脆把这事做实了吧!” 唐子帧恢复了冷静,点了点头:“也好,以后杨县令再找我,我也用这个说辞。” 两人对视一眼,唐子帧泰然自若地道:“这事总要有个证据,那我先去写封信,你来帮我做旧。”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阿井听得一愣一愣地,这俩人,怎么在饭桌上就把这么大的事给定了呢? 但是没人思考他的疑惑和纠结。 那两个人一个沉浸在被反求婚的喜悦中,回家暗自欣喜去了。 一个陷入了“我似乎干了件疯狂的事”的后知后觉中,在书房里躲着平复心情。 留给阿井的就是一桌子菜。 “你们不吃饭啦?”他大声问道。 却没人回答。 阿井想了想,继续伸筷子吃了起来。 算了,有什么好纠结的?他们都比自己聪明。 反正是有嫂子了,跟自己还是熟人。 想到这里,阿井瞬间变得开怀起来。 晏庭卓觉得浑身都是力气,满脑子都是未来的幸福生活。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先被反求婚了! 往好处想,唐子帧至少是不排斥他的,是对未来有盼头的,也许,对自己还有那么一丝丝好感。 这也够了! 未来的日子那么长,总有把他的心捂热的一天! 真牛逼啊!他还没谈过恋爱,先定下了结婚对象,这竟然赶上了先婚后爱的潮流么? 他刚刚在饭桌上还振振有词地希望阿井不要太早结婚生子,可是现在他却希望明天就把唐少爷娶进门。 晏庭卓啊晏庭卓,你的名字是双标! 对了,结婚需要什么来着?似乎需要一对大雁?寒冬腊月的似乎找不到大雁呐! 等等,是不是得先先订婚? 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回到了家里。 家里突然响起了羊叫。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栓羊的地方跑。 由于是冬天,他怕母羊和羊羔冻死,直接把羊安置在杂物间里,用围栏围了起来,地上还 铺了厚厚的稻草。 母羊焦躁不安地在围栏里打转,看样子是要生了。 晏庭卓看了一下稻草,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要打扫的,便静等生命的奇迹。 阿井吃完过来,刚好看到两只羊羔落地。 他惊叹:“好小啊!” 两只羊羔都还不会站立,一只个头大的已经试图颤巍巍地用前腿使劲,想站起来。 另外一只个头小的虽然也在动,但看起来力气小多了。 母羊挨个舔着羊羔的身体,大羊羔已经循着本能抬头喝上了第一口奶,小羊羔还在用力想站起来。 “咱们不帮帮它吗?” “等一会儿,站起来还得靠它自己。” 等两只羊羔都吃的饱饱地睡了之后,母羊才开始安卧。 晏庭卓松了一口气。 生了两只羊羔,比他想象中少一些,但是羊羔少了,多出来的羊奶就多了嘛! 说起来,他还得找人学学挤奶才是。 想到这里,他让阿井跑了个腿,让他去叶家说一声,顺便问问有没有会挤奶的人,他想找人请教一下。 阿井闻言跑了出去。 “哎呦!阿井叔,你要把我撞飞了!” “对不起对不起,五郎,你怎么这时候来我家?” “我是奉我阿父之命前来报丧的,隔房的那位七嫂生孩子没了。不知晏叔在不在家?” 来人正是方家的五郎。 晏庭卓走了出来,见方五郎站在外面,身上已经戴上了孝布。 他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也知道情况,闻言便肃着脸对方五郎说:“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按照他们和方大郎之间的关系,也勉强算到亲友之列。只是死者对他来说又算是晚辈,对他的礼仪要求并不高。 所以晏庭卓只是换了一身素服,并没有系麻布等物。 他让阿井依旧去问问挤奶的事,自己拔腿去了方家,只当是去帮忙。 短短半天时间,灵棚灵堂和白布都已经收拾好,看起来十分庄重哀戚。 晏庭卓压下自己要成家的亢奋之情,整个人融入了这个吊唁的氛围。 他祭拜了之后,找到张夫郎,问可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 张夫郎正好要找他:“晏兄弟,你可知县里的棺材铺子还开着门吗?” 晏庭卓倒是知道,他叹了口气:“那家棺材铺子不做腊月和正月的生意,怕晦气,上个月就关门了。” 张夫郎唉声叹气地道:“这孩子走的太急,我们家还没置办这些。连我们家老祖宗的都还没开始置办呢!” 晏庭卓还没到考虑这事的年纪,也是一筹莫展。 突然他想到一个可能,问道:“要不,问问村长爷,说不定他有?” 张夫郎拉住他的手,殷切地说:“阿弥陀佛!”他突然想起来全国禁佛事,连忙捂了捂自己的嘴,接着道:“是个好主意!只是村长年纪大了,我们家毕竟是个白事,去了难免冲撞。能不能请晏兄弟出面当个中间人,帮我们问问?要多少银子都可以商量。” 晏庭卓应了,往村长家走去。 老村长正在家里给孙子烤红薯,他已经知道了方家的情况,但还没收到方家的报丧,他也不好上门。 听了晏庭卓的来意,老村长很是为难。 “不是我老头不借,说句晦气的话,我老头也是过一天没一天的。这棺材准备一次,除了备料,还得刷许多遍漆,大半年都不一定能准备好。我就是怕这期间我老头突然没了,那我睡哪儿呢……” 晏庭卓看他花白的头发,和一脸愁苦,看得出他说的也是实情,老头真是这么想的。 他想了想,还是转达了张夫郎那句 “要多少银子都可以商量”的话。 老村长一听,拒绝地却不那么坚定了。他期期艾艾地问:“真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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