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灰色的雾气凝聚成一根长矛,可这次,它比从前还要锐利,还要煞气腾腾,活像是要把宁明昧剜心刺骨:“你说话就像她一样……你们这些骗子!赌徒!” “现在让我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长矛刺来,宁明昧一动不动。他冷静地看着它,就像已经准备好了目睹自己的终结一样。 能看着自己死去的时候不多。 可这时……有一道光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他腰间的那把剑。 齐掌门临行前送他的那把剑。 那把剑的上面,居然有在危急关头自动护主的法术! 剑挡住了雾气长矛,与它厮杀。剑上金色光芒大盛,一时间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就连灰黑雾气,也被瞬间破开。 宁明昧没有丝毫犹豫,他几乎就在这一瞬间,重新凝聚起自己的灵气,汇成一柄冰凉的蓝色的剑,直直地、快速地…… 刺向床上的骷髅! 第一下刺中,天顶的灰色雾气哀嚎一声,比它被金色光芒打中时还甚。那惨叫声没让宁明昧有任何犹豫,他继续刺、继续刺,将那骷髅捅成烂泥,捅成粉末…… 只避开了那莲灯。 终于,灰黑雾气消散了,只剩下最后几缕还在全然消散前趴在地上,垂死挣扎。 丝丝缕缕,试图抓住宁明昧的衣角,就像是渴求生存的虫豸。 宁明昧把骷髅戳了个粉身碎骨。此刻,他垂眸看它。 “愿赌服输,不代表放过最后一丝翻盘的机会。”宁明昧说,“我们这些投期刊的人,不到截稿的前一刻,是不会停止赶ddl的。” 灰黑雾气还在挣扎。 “你夺舍我,对得起她吗?”宁明昧忽然说。 宁明昧直觉这句话足够杀人诛心。 果然,灰黑雾气在那一刻放弃了所有挣扎,彻底消散了。 消散前,宁明昧好像听见一句话。 “对不起……” “我终究不是个高尚的人……我想要活……直到我死后……我才发现……” “我是那样地想要活……” “对不起,再也没办法让你看见满池莲华了……” 那是那魂体最后的叹息。 它像是对某个人发出了自己最后的声音,也像是对自己曾认可的某个理想做出了最后的背离。 一时间,洞穴内只有瘫软在地上的雪竹,和滚落在地上的莲灯。宁明昧走向莲灯,伸手,将它拿起来。 莲灯沾了宁明昧满手灰尘,可宁明昧觉得它有一种奇妙的触感——他用袖子擦了擦那灯,灰尘结得太厚,只露出了灯的一角。可也能看出来,其中一瓣莲瓣是如何晶莹剔透、摄人心魄。 只是它的花瓣脉络部分像是凝结着丝丝黑血,十分不祥。 宁明昧把它放进乾坤袋里,随后又开始搜索那座床。床上的一切早就被宁明昧砍得乱七八糟,宁明昧翻来翻去,最终找到了一个乾坤袋。 乾坤袋里躺着两块中品灵石(约合两万),一堆已经死去的种子,还有两个看起来很精致的小匣子。 第一枚匣子里躺着一枚陈旧的令牌——那令牌却不是用木头做成的,更像是用妖怪的骨头做成的。不知道能通向哪个地方。 另一枚匣子里的东西就更古怪了——是一断枯藤。 宁明昧:“这是干什么,这是要召唤老树昏鸦吗。” 别的就什么都没了。 还有一件事。 高悬在顶上的剑。还在蜂鸣着闪烁着金光。 系统大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 宁明昧:“知道什么。” 系统泪流满面:“齐掌门看你天真单纯,第一次下山,生怕你受了委屈,特别在神剑上设置了禁制保护你!” 一检测到生命危险,就会自动弹出的那种。 系统:“磕死我了!!!” 宁明昧:“哦,是吗。” 系统:“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齐掌门真是个好人啊。”宁明昧说。 系统:“那原作设定就是这样的。否则也不会为了救人强行突破,最终身死道消于秘境之中。那就是清极宗的白月光设定嘛。” 毕竟是用来对比后来的代行者宁明昧执政有多糟糕的白月光。 人人都道齐掌门是个好人。 可只有宁明昧看出,此处出现的光芒看起来温暖,其实冰凉。 危机解除后,剑乖巧地收回了剑鞘之内。宁明昧低头盯了一会儿那剑,道:“是么,但我的直觉从来没出过问题。” 系统:“还有,宿主你太太太太帅了啊!!我这个宿主,果然没选错。” 宁明昧:“希望你二十年后还能说出这句话。” 确定洞里没有什么值得搜刮的东西了。宁明昧开始用脚踩混过去的雪竹:“清醒了吗?” 雪竹这才醒来,眼眸看向他,瑟瑟发抖。 看起来雪竹在他们的战斗中被高层修士的灵压波及,已经无法行走。宁明昧于是背起他,往密道的另一头跑。 只是走了几步他就眉头一皱。 身体很不舒服。 一是方才那灰黑雾气几次进攻,到底有些影响,还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到脑袋里,昏昏沉沉的。 二是…… 宁明昧问系统:“你有没有觉得天气更热了?” 系统:“没有啊?” 太怪异了。 宁明昧:“难道是雪竹的体温太高了?” 两个人贴贴就是会很热吧。 宁明昧来不及想这些。他方才与那尸体缠斗,毁了整座洞穴,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往生的人这都不能发现,那他们就真是吃白饭的了。 “有人从密道那头进来了。”系统说。 密道的出口在山脚。宁明昧气喘吁吁至出口,背着价值百万的雪竹(实验材料),九百六十二万的研究资金,还有一盏不知作用但看起来很贵的灯。除了后面被人追,一切都很完美。 “我要守护我的学术成果。” 他很快就发现山脚处,还有更大的动静。 因为…… 宁明昧愣了:“这山怎么泥石流了?” “宁长老——”烟云楼范钧天看见他,就像看见救星一样扑过来,“宁长老啊——” 宁明昧这才看见他身后还有两个人,见他来了,两人都停住动作。 一人是常非常。灰衣少年苍白脸上沾了血,灰色衣角也被削掉一块。他举剑于脸颊边,向来慵懒的眼眸,如今是一片冷厉。 而且眼底有隐隐的红色。 另一人则是身着紫衣的大妖了。 那大妖大约是妖狐族出身,额上有妖狐族化形特有的纹样。他身上的口子比常非常身上的要少一些。 但让宁明昧意外的是,大妖身上的伤口全部集中在要害处——就像这看似慵懒的少年出手实则狠厉,除了一击致命,不接受任何其他可能。 见宁明昧来了,大妖哼了一声,转身跳入山林。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宋鸣珂,传音道:“……很好,我记住你们了。” 宋鸣珂在旁边低着头,额间红痣黯淡。 “……嘁。” 确认大妖走后,常非常才吐了一口冷气,把剑收回剑鞘。 但他眼里的冷意尚未消失。 他转头,看向宁明昧的眼神依旧很冷。宁明昧…… 宁明昧铺开了飞舟。 “事不宜迟,我们走。”他对常非常道,“你也不想我们被往生的人追上吧?” 两人对视,杀气腾腾。终于,穆寒山颤巍巍地从后面过来,道:“师尊,有人要来了。” “走吧。” 常非常终于屈服了。 陆游鱼从后面跑过来,扶住倒地的宋鸣珂。范钧天则喊:“我们的东西还在澄园……” 大闹了往生一场,难道还敢回瑶川城? 不等宁明昧开口,老五就在后面说:“都拿上了。” 范钧天:“啊?怎么提前拿上了?而且我还有东西放在衣柜里……” 宁明昧又看了一眼老五,老五说:“全都拿上了,包括衣柜,就是为了这种万一。还依照师尊的嘱托,留了方长老的支票在客栈处。” 真不愧是从前打黑拳流落街头的、最狠绝的老五。 范钧天:“啊???” 范钧天被狠绝的老五一巴掌拍上仙舟。几乎所有烟云楼弟子都没搞懂,宁明昧门下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怪异。一个林鹤亭会自我突破,一个老五做事如此狠绝,就连衣柜都给拔走。如今老五还把人推上飞舟,像绑架人一样狠绝。 “他们跑了!” 有人喊。 老五驾驶飞舟,在飞来的法术间闪躲求存,以最高速度冲破云霄。一时间,所有追兵都被扔到了身后。 飞舟穿云破雾。瑶川城,萦城,通通消失在视野之内。 它前往的方向只有一个:清极宗。 余袅与郑引商还昏迷着,范钧天等人坐在旁边,都长舒了一口气。唯有宋鸣珂坐在另一边,神色低沉不明。 …… “往生下面怎么会有这条密道?连我都不知道。”阿黛说。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晃着腿,看着眼前如爆炸现场一般的密室。密室里的一切文字与床都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满室剑意纵横。 有黑衣人在室内查来查去。其中一人替她捡起一根黑发,递到她的手里。 阿黛举着黑发,对着阳光看。 有人道:“阿黛小姐,我们查过,那人就是从这里和雪竹一起跑的。” 可阿黛却许久没回答。 “我最讨厌被漂亮小猫骗了。”她突兀地来了这样一句。 仅仅一句话,却吓得几人肩膀发抖。 他们很久没见过大小姐这样生气的模样了。 她手指拂过一道剑口:“查查,这剑意来自哪里,是哪里的手法?” 手下连忙道:“是。” 这时候最好顺着大小姐的脾气。 “还有。”女孩眼眸妩媚地眯了起来,“查查那梅仙长。”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瑶川城的……梅仙长?” 他和这件事有关系? “直觉。可别小看我啊,有直觉的人,不止你一个。”阿黛闲闲地说,“我愿意玩儿你,是愿意把你当乐子玩,可没愿意你在我头上拉屎。” 寒气一凛。 “销金楼楼主,和往生场主都往这边来了。”有人汇报。 销金楼楼主,往生场主,是这个场子里一明一暗的两个主人。 “惊动大老板了吗?”阿黛问。 “没有。” “那告诉哥哥,我要自己处理完这件事。”阿黛说,“我带进来的人。要是我处理不了,我还有什么面子?” “是。”手下说。 只有一个地位较高的,如军师般的人皱眉:“大小姐打算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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