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魂灯是上古神物,整个天下只有两盏。其中一盏被收藏在抱朴寺中,另一盏则不知去处。 没想到它竟然在清极宗的禁地里。 传闻中,结魂灯可收集三魂七魄。将它摆在魂飞魄散的死者的尸体、或熟悉的物件(如本命剑)旁,天长日久,魂魄会在结魂灯里重新凝聚,进而起死回生。 戴着斗笠的女人不答。百面又问:‘清极宗的结魂灯里,凝聚的是谁的魂魄?你总不能让我一无所知地去送死。’ ‘此事机密,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女人避而不答,‘但你的妹妹很痛苦,不是么?她被大宗门的人彻底毁掉了。每日每夜,她都生活在钻心刻骨的疼痛里。’ ‘……’ ‘如你所见,我们有一种特殊的法术,它能吸走你妹妹的痛苦。’女人道,‘你的妹妹能不能重回健康,就在你的一念之间。给我们办了这么多年事,你应该明白,我们一向守诺。’ ‘你将结魂灯带回,我们解决你妹妹的痛苦。这就是交易。如何?’ 百面抿着嘴唇看着她。 他知道此事九死无生。可他无法拒绝她。 ‘我是靠着你们才能离开长乐门的,我这一身的本事,也是你们教导的。若没有你们,我始终是个身为卑贱的炉鼎。原本,我就该还你们一条命。’百面咬着牙,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太可笑了,他的声音怎么会发抖呢?他已经是个化神期的修士了啊。 筑基期的百面在长乐门,会因为炉鼎与普通修士之间的不公平发抖。他痛恨自己的体质,痛恨长老口中“他是燎原众后人,天生有罪”的宣判。 可是哪一个少年会承认自己天生有罪。在他们的眼里,这个世界与他们都是崭新的。 少年理应生长,理应自由,理应得到公平。 反抗的结果,是他被长老关进水牢,奄奄一息。 因此,当戴着斗笠的女人伴随着碧绿的蝴蝶出现时,百面毫不犹豫,答应了她提出的要求。 ‘我做你的傀儡,你让我活下来。’那时他说。 面对少年真挚的承诺,女人却笑了。她说:‘做傀儡不是好词。早晚,你会为此刻的这句话后悔的。’ 如今百面后悔吗?他想,自己是不后悔的。他只是有些发抖。 因为他意识到,无论是筑基期还是化神期,他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原来他所厌恶恐惧的,并不是不公平。 只是这次临走前,百面还是问了一句他从未问出口的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是不是……’ 那个热烈的、光明的。 拥有即使炉鼎也能修行的功法的。 燎原众? 百面从来不只是为了那份救命之恩才为女人和她的组织做事。于旁人而言,有如恶魔的燎原众在他这里,却是饱受欺凌的灰暗少年于无数噩梦中的一点火光。 只是一点相似……一点可能,已经足以让他如看见可供依赖的火光一样,飞蛾扑火。 女人没有回答。她微笑地看着百面,就像他在说一个笑话。 百面往外走。他身后有人向女人汇报:“主子,=往生山里那人的身份确定了……就是……可灯,被人拿走了。” 百面离开他们会面的山洞。洞外下着细雨。他恍惚记得自己逃出长乐门的那日,天上也下着细雨。 ‘即使只是一件交易也是划算的。’他想。 替代百里希身份,随明华谷的人来到清极宗时,百面心中有许多顾虑。 清极宗向来高高在上,以“清净”为豪。想要制造混乱谈何容易。 不过如今看来,清烟大比的确十分混乱。无论是可乐雪碧的贩售,还是非思簿的流行,还是烟花的过量燃放,还是显影石的大肆售卖。 哪有一点过去“清净”“禁欲”“高高在上”的样子。 虽然百面身为外宗弟子,不了解内部信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谁的手笔。可百面对自己完成任务这件事,越来越有信心了。 而且他很怀疑,对这些混乱进行推波助澜的人,正是自己的组织潜伏在清极宗之内的卧底! 否则,怎么就在他正瞌睡的时候,就送上枕头来呢? 方无隅久等宁明昧不至,又叫来入室弟子。入室弟子战战兢兢地道:“方峰主,峰主的组会还没开完啊。” “平日里没见你们开组会,怎么本尊来了,反而开起组会来了?”方无隅道,“你们是在故意怠慢本尊?” 入室弟子快哭出来了:“方峰主,我们缥缈峰每周一都要开组会的……” “无妨。宁峰主大气,自然也不会介意我们过去观摩一番吧?”方无隅身边的弟子不阴不阳地说。 入室弟子拦不住几人。路上,百里希像是无意般地问:“方峰主,什么是组会?” 方无隅厌烦道:“缥缈峰的一点奇技淫巧。” 百面:? 宁明昧举行组会的地方在缥缈峰正殿。几人还没进入,就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这几周我知道各位的课外实践任务很重。是,实践调研很重要,但对理论的学习也同样重要。业精于勤荒于嬉。我不是为难各位的意思,各位知道修行过程中,什么最重要吗?” “答案是习惯!” “一个好的习惯的养成,需要三十天。一个好的习惯的忘记,却只要一天。如果各位因为课外实践而忽略了每日的学习。在未来要捡起这个习惯,是更加困难、更加痛苦的。因此,我这都是为了你们的长远打算啊!”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进行实践?林鹤亭,你说。” “好的师尊。我们进行课外实践的原因,是当代社会需要的,已经不是具有单一特长的人才。在这个愈发多样化、六界化、广泛化的市场上,掌握多方面才能的人才尤其重要。课外实践可以锻炼我们的领导能力,也能培养我们的团队精神。同时,它还能在繁重的课业生活之外,给我们带来身心上的愉悦。” “林鹤亭,前半段话说得不错。不过,你觉得你的课业很繁重吗?” “师尊,我不是,我没有……” “繁重的原因是什么?是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足,还是对自己的信心不够?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众人:…… 方无隅的弟子早就听闻缥缈峰组会的威名,但身临其境地去听,还是第一次。 有点两股战战。 虽然在白云峰玩不了非思簿。但能不开组会,这一点还是值得的啊! 宁明昧在组会上总结了十八名弟子最近在竞赛实践(比试)和日常学习工作上的表现,并发表了一番高屋建瓴般的演说。最终,他道:“可乐好喝吗?” 众弟子点头。 宁明昧道:“非思簿好玩吗?” 众弟子点头。 宁明昧:“我制造这些,都是为了你们着想。让你们在学习生活之外,还能有喘口气的空间。当然重点,还是在你们的学习上,而不是为了扰乱你们的心智。既然如此。你们就该知恩图报……散会。” 组会结束。一众在外面时髦值满分的弟子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地离开。 其中一人路过百面时,发现这人的眼神…… 怎么这么诡异? 而温思衡还没离开。 他有话要对宁明昧说。 作者有话说: 百面:原来你就是卧底?我得配合卧底的行动
第116章 独照峨眉峰 开完一周一次的组会,宁明昧让所有弟子下去,颇觉神清气爽。 “清烟大比是课外活动,学术研究是日常生活。身为弟子,你们自己的本职工作也要做好。” “而且比试如何不能是学术的一环?你们用心去体验,就能在比试里学到我要教给你们的东西。” “我之前说过每次比试都是一次实验。每次比试完,第二天都得给我交一份实验报告上来,手写的,而且要符合格式。” “实验报告里除了对实力比试内容的分析,还要有对人气增长的期待值与实际值的分析。在这一点上,老十二做得很好。他能把误差控制在0.5%之内。” 回想了一遍自己在组会上说过的话,宁明昧把手里的实验报告拿给任淼托着,又叫来温思衡。 “再过几天,筑基期大赛就要决出胜负,金丹期大赛就要开始了。”宁明昧理直气壮道,“你、林鹤亭、桂陶然、白不归把这些实验报告拿过去详细地批改。别小看批改报告这件事,它会给你们带来独一无二的助益。对你们的个人成长大有好处。为此,我甚至牺牲了自己阅读实验报告的机会。” 温思衡接过那一堆让任淼抱得双手发抖的报告,因这份好意热泪盈眶:“是的!师尊。” 宁明昧对系统道:“真好,又把锅丢出去一个。现在我可以更安心地赚取实验经费了。” 系统:…… 导师就是这样的。实验报告讲究两个“亲手”,弟子亲手写,另一个弟子亲手改。 温思衡拿了报告,却没立刻下去。宁明昧原本在从盒子里往外掏薄荷叶,腾出一点手来问他:“怎么了?还有别的事要问?” “没、没什么。”温思衡小声道,“师尊,弟子就是……” 他忽然将实验报告们放在地上,对宁明昧深深叩首:“弟子深深感念师尊大恩!” 宁明昧:“知道了。下去干活吧。” 温思衡大声道:“师尊大恩大德如沛雨甘霖,弟子戴天履地不足以报效师尊万一。从前峰内峰外对师尊常有议论,可弟子能进入缥缈峰,就已经是弟子从前难以想象的幸运了。如今师尊待弟子这样好,弟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感谢师尊,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弟子只想说,师尊是天下最好的师尊。弟子金丹期愿追随师尊,元婴期亦要伴随师尊左右。师尊是那样善良、真诚、不吝指导……” 宁明昧竟然拿着罐子,背往后面靠了好几寸:“好好的,说这么吓人的话干什么。嘴上话这么多,最近笔下写的综述字数一定很少吧。” “弟子自幼丧父,与母亲、妹妹、弟弟一同长大。家中贫困,弟子从小与母亲一起为仙城中人浣洗衣服,靠着几个铜子补贴家用。”温思衡慢慢地说,“七岁时,弟子去仙城一户大户人家送衣服,路过他们的家学,只是脚步慢了一些……随后他们却以‘偷学家传仙术’为由,将弟子狠狠打了一顿。” “时二九寒冬。他们打完弟子后,就将弟子扔了到了外面的冰河旁。那一袋衣服的浣洗钱不过二十个铜子……那些家学里的弟子用的都是金做的、玉做的笔托,那些管事的却口口声声说我‘想偷学独门仙术’,就连二十个铜子都不给我……我被按在地上打板子时,分明听见他们闲聊,一个人说,他昨天出去赌,不小心输了一钱银子。另一个人却说,一钱银子不过一顿酒钱。明明一钱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顿酒钱,为什么他们连二十个铜子都不给我……”温思衡说着说着,竟然忘记了应该自称“弟子”,“那天我在冰河旁走了好久好久,夜深了,风也凉了,也不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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