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地是人界朝廷的领土。烨锋再不济,也是朝廷的大将军王。那几个死去的副城主再不济,也是朝廷的人。 如今烨地被祸害成这个样子,朝廷不来过问一次,反而不正常。 齐免成道:“我告诉他们,此番变故都是因为魔尊将铎的封印松动,清极宗只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这话听起来,可不够让人信服。”宁明昧摇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小事。副城主秦某,怀有异心,以邪法炼制傀儡,意图谋反。”齐免成道,“师弟可详细看过那魔修的尸体?” ? 被十万伏特电死的那魔修? “那魔修不过一名元婴修士,却有着超越化神期的能力。他周身发灰,身上有的,非魔气、非人气、非仙气、也非鬼气——+到底是什么改造了他的身体,让他变得如此异常?于是,朝廷的修士检查了他的身体,发现了使得他被炼成此物的东西。” 宁明昧:“什么东西?” 他还记得那魔修的诡异。 极其强大的力量,近乎失控的精神状态,就像不怕死、也不怕疼痛似的、异常却兴奋的神情。 “邪气。”齐免成道,“一种不应存在于六界之间的东西。它滋生于天门塌陷后的战乱之中,被斩杀的上古邪物也是因此化形。它会扰乱生灵的心智,感染生灵的身体,使得人、魔、鬼、妖都变成没有心智的异常怪物。越是怨气深重、绝望愤惧的地方,邪气越多。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浑沦’。” 宁明昧很意外:“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众所周知,仙界与魔界互相对立。 可这“邪气”不止仙受不了,魔也受不了。 这算什么,超脱六界之外的世界公敌吗? “此物只有人界与仙界的高层才知晓。况且在妖妃之乱后,燎原众‘罪首’被尽数诛灭。人界朝廷宣称,他们已拨乱反正,世间因此已经不再有邪气。”齐免成道,“事实上,邪气从来不曾从世间消失过。只是在正常状态下,它诞生的条件很苛刻,产生的速度较慢,又容易弥散,难以被凝聚。可烨地的邪气,却相当浓重,且久久凝聚。像是有人故意制造条件,催化了它们的诞生和反应。” 宁明昧想了想烨地那个鬼地方。 一是常年战乱。 二是有黎族含冤被灭族的丑闻。 三是辐射和重金属污染。 四是止痛药过量贩卖。 …… 烨地拥有邪气这一矿产,真是让人毫不意外。 宁明昧道:“师兄的意思,是有人借着烨地邪气浓重,在收集邪气,并对那重伤的魔修进行了改造?” 和人体实验? 齐免成道:“虽然烨地整座大山都被炸毁,可我们仍然在山洞里找到了残留的法阵——曾有人在此用法阵催化和收集邪气。” “只是在我们去时,法阵已被毁掉,他们收集的邪气也不翼而飞。” 这些人收集新能源做什么? 宁明昧道:“这些人收集邪气做什么?” 齐免成摇摇头。 “这些人行踪隐秘,即使是朝廷,也难以找到他们的踪迹。”齐免成道,“不过朝廷中人有一个猜想。他们认为,此事和燎原众有关。” 宁明昧道:“燎原众的人,不是都被他们杀光了么?” “总会有些残党的。想要对一群人斩尽杀绝,应该用的方式,绝不是杀戮……”说到这里,齐免成竟然轻轻地冷笑了一声,“师弟,你可知这世上,如今邪气最重的地方是哪里?” 宁明昧隐隐有猜测,但依旧很配合地说:“师兄请说。” “它在中东海外,被黑色的冥海包围。如今,它是人人闻之色变的、被迷雾包围的禁地。闯入者无一生还。”齐免成道,“很久之前,那里曾被人称为‘蓬莱仙岛’。后来,它还有一个名字。” “星火岛。” “星火岛的主人翁行云在此处殒命。据说她死前,极其绝望。” “后来,五界联手,将此处封存。” 宁明昧道:“原来如此,谢谢师兄为我科普历史小常识。” 齐免成说到这里时,忽然眼眸弯了弯:“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件小趣事。” ? 齐免成:“数百年前,你我和项白二人还在无为师尊门下时,项师弟曾偷偷想去星火岛探险,被师尊抓到,由此被打断了腿。呵呵。” 宁明昧:…… 齐免成:“其实一开始要去那里探秘的,是白师妹。项师弟一人揽下了所有罪责。因此白师妹很是愧疚。项师弟的腿被打得很碎,在床上躺了一年。白师妹心怀愧疚,于是学会了包饺子,每日给项师弟送去。呵呵。一开始,她包得很正常。后来,她别出心裁,包了一点泡椒进去,想给项师弟尝尝味,呵呵。于是项师弟又多躺了半个月。” …… 你说这话时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啊。 而且因为闯星火岛未遂,就把弟子的腿打得粉碎,这无为真人是不是太暴力了点。 宁明昧对这位无为真人可没什么好感。清极宗无空长老用宁明昧养剑骨这件事,无为真人即使没有亲自推动,肯定也是知情的。 真正的正经人,谁会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弟子在不远处,宁明昧将话题转回家常,露出假笑,随口道:“白师姐和项师兄原来是两小无猜,也不知道何时能喝成他们的喜酒。” 齐免成:“唔,或许要等项师弟做好入赘的准备吧?” 宁明昧:? “白师妹是云南王最疼爱的女儿。云南白家的王位,向来由女子继承。”齐免成道,“白家在南方直面妖界,项家在北方戍守仙界与魔界的边关。如今魔君复苏,想来项师弟,是更难放下北方的事了……师弟。” “嗯?” “你的弟子等得有些急了。既然如此,师兄先行一步。还有,烨地的矿山倒是挺值钱的。如今魔君和燎原众的事情一出,他们恐怕再不敢踏足此地。现在是一个入手它的好时机。”齐免成说着,眉目温润美好,“师弟,你我来日方长。” 缥缈峰顶即使是在夏日,也是小雪纷纷。宁明昧站在山口,看着齐免成的一袭白衣消失在山路之上。 齐免成喜欢穿白衣。 “他方才对我说了好些烨地相关的话……这算是为了告诉我,‘烨地的事自有清极宗挡着,不必担心’吗?” 还是说,这是邀请宁明昧入伙的“诚意”? 宁明昧并不觉得齐免成此举,是为了拉他“入伙”。 “同伴”这个词对于旁人来说,或许代表着合作与温暖。可它对于宁明昧和齐免成这两个人来说,都太过可笑了。 因此不算同伴。 不算友人。 这份示好,只是为了达成一种共识。 这份共识的内容是: 1.既然两人的目标不彼此冲突,他们也没有必要互相为难。 2.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下,两人可以互相合作。如在面对羚羊时,两只豺狼可单独捕猎。但当猎物是大象时,它们可以一起进攻。 比起同伴或共生,他们更像是拥有两片相邻领地的孤独的猎手。他们于山峰之上窥见对方捕猎的身影,平日里不打扰彼此的布阵,又会在巨大的利益靠近时,结成伙伴,一起咬向猎物的喉管。 因它对彼此都有益处。 别说共苦,就连同甘也算不上——一对互相观察与忌惮者,怎么能称得上是“同甘”? 唯一的好消息是,齐免成目前展露出了足够的善意。他不会妨碍宁明昧的落子,甚至会在不妨碍自身的情况下给予支持。 比如为宁明昧遮掩,他敲诈秦副城主两千多万的抢劫之事。 系统问他:“你怎么不说话?我有点害怕了。你感觉怎么样?” 宁明昧:“有点像下棋。” 星海浩瀚如黑白棋盘。白衣掌门端坐棋盘之上,主动执白棋。棋盘广阔,他看向远方,只看见繁星点点,棋盘延伸,孤单无际。 直到天际另一端,虚幻的井字格上,有一具身体由浑圆的棋子中拔地而出,尖锐上浮,几条锐利的线条,最终勾勒出戴着眼镜的宁明昧的形态。 他托着下巴,手持黑子,神色冷淡。 执白棋的人却微笑。因星海之上,终于又有一名棋手,变得线条繁杂。 他伸出手来,姿态优雅:“请向我这里靠近。” 请让我看见你成为一名更完美的棋手。 他的眼底有欣赏,却没有笑意或温度。比起亲近,更像是诱哄。 “虽然听不太懂,但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系统一头雾水道,“按理说,此刻你应该很得意。” 宁明昧:“嗯。” 系统:“可你为什么没有笑?” 宁明昧不答,只看向暮雪千山。 “齐免成,你想要扮演完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目前的所有线索,无法使你的动机变得合理。”他说,“不能将你的真正的弱点抓在手里的感觉……” 实在是叫人不够放心。 系统:…… 系统:“你听起来好暗黑。” 宁明昧:“啧。” 他推了推眼镜,随口道:“我猜齐免成也是这样想的。” …… 天台峰上。 齐免成在庭院里饮茶。 白日的热闹从天台峰上褪去,此刻月明星稀,万籁无声。 有洒扫弟子看了一眼庭院里的掌门,小声对同伴道:“今天掌门看起来很是高兴,竟然在独自一人对月饮茶。” “掌门怎么在这间庭院里?”另一名弟子说,“如今可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要说赏花,旁边的合欢木不是开得更好么?” 夏季是欣赏合欢木的季节。 合欢簇簇地热闹着,如红缨,如祥云。花朵正盛时绵延开来,如一片蒙蒙柔软、粉白静美的海。 它的颜色太过可亲,因此常有人忘记,合欢木的花粉有毒。 白梅盛开时也是漂亮的,如玉如珠。可如今白梅早谢了,这片庭院里有的,只有细瘦的枝条。 月光下看去,漆黑枝条单调凄凉,甚至有些可怖。 可掌门竟然就坐在枯枝丛林里赏月。 “或许掌门看见的不是枯枝,而是几个月前的白梅呢。”有女弟子路过他们,“你们知道么,之前掌门曾在梅林里舞剑来着。” “舞剑?” “和谁?” 齐免成以茶水接住一轮弯月,如接住一片白梅。 “没想到这重来的一世里,又多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齐免成自言自语道,“既然如此,这场游戏,好歹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单调了。” “你说是么?” “高天之上的天门。” …… 系统:“既然齐免成这么可怕,那你不如离开清极宗去游历,顺便还能接收一个六岁的新弟子。”
413 首页 上一页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