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对自己儿子的偏心毫不掩饰,对太子尤甚。 戌时,人到齐,燕帝举杯,众人同饮。 舞乐起! 燕帝笑着揽住皇后,同皇后欢声笑语,示意其他人可以放松下来,赏赏歌跳跳舞同身边人说说笑话,隔空向自己想要结交的人敬敬酒。 太子是这次宴会上当之无愧的主角,赫连烽是这次宴会上炙手可热的新贵。 贺雁南看向贺亭北。 贺亭北端坐在桌案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喝着酒,有人敬就笑着举杯,没人敬就饮酒赏舞。悠闲自得的气质落入不少人眼中,让他们在心中将对北王的评价又往上提了一截。 贺雁南垂眸,抿了一口酒。 再抬眸时,注意到福公公俯身到燕帝耳边说了什么。 “砰!”燕帝猛地将手中酒杯摔下,砸在贺亭北额上,刮出一道血痕,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来。 殿中一静。 “阿福,你说。”燕帝沉着脸看着贺亭北。 “江南发生疫灾,感染瘟疫者数不胜数。”福公公轻声说道。 “你说。”燕帝盯着贺亭北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朕说,你如何治的洪灾!洪灾后多发瘟疫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朕教你吗?” 赫连烽心脏跳了一下。 太子先出手了?
第26章 江湖篇:成为我的刀(二十六) “儿臣知错!”贺亭北跪在地上,“砰”的一声磕在地上,额头的血沾在白玉砌成的地上,格外刺目,“请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 知错知错,知错有个屁用! “砰!”燕帝将酒壶砸在他身前。破碎的瓷片四处飞溅,割破了贺亭北的衣裳、手指和脸颊,他仍跪伏在地上,纹丝不动。 “得志便张狂!忙着建北王府亲军,没时间管黎民百姓了?你是要建一万人的亲军,还是要建十万人的亲军?啊!”燕帝指着他的鼻子骂,就差没骂他想造反弑父夺位了。 “建什么亲军,你给朕去江南,江南疫灾不好,你也别回来了!” 燕帝一句话,贺亭北这些时日的努力全部化为泡影。 “是。”贺亭北直起身,整个额头都凝固着血迹,十分狼狈。 燕帝闭上眼不想看他,“众位爱卿随朕去太平殿商议如何治灾。” 好好的庆功宴就这么被搅和了。 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百姓重于天。 “是。” 众人跟在燕帝身后,从贺亭北身旁走过。没有一人去扶他,没有一人敢扶他。 没有人敢在燕帝生气的时候触他霉头。 敢的人都死了。 连太子也不例外。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虽然面有不愉,但到底还是没有一脚踹上去。 贺雁南垂眸,与赫连烽并肩。 山雨欲来风满楼。 …… 次日。 燕帝命贺亭北带着一百医者三大船药物先行前往江南,同时命赫连烽带着军队从旁协助,当地巡抚辅佐政务。 无论是兵权、还是政权,都给贺亭北限制得死死的,一点插手的余地都不留。 成了,是燕帝、太子、当地巡抚、他共同的功劳;不成,是他一个人的锅。燕帝的愤怒是全方面的。 贺亭北站在船上,看着渐渐远去的燕京和空无一人的码头,神色依旧温和。这番处变不惊的气质让他身边浮动的人心逐渐安定下来。 “我们此去,关系着上万百姓的性命,诸位当尽全力。”贺亭北看着众人,眼神坚定。 “是。” 大批大夫和药材被征调去江南,连御医都调走了不少。京中虽没有具体的消息流传,但用钱都小心谨慎了许多。 正值此时,太子病了。 贺雁南赶到太子府的时候,燕帝已经到了。 贺云归脸色酡红地昏迷着,一群御医围着他,在燕帝的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地把着脉。 “陛下放心,不是瘟疫。太子这是由风寒引起的高热,微臣先开一道方子,让太子殿下把烧退了。”一个头须皆白的御医颤着收回手,抖着声说道。 贺雁南知道他——祁连。御医里的活化石,已经80岁高龄了,医术精湛、见多识广、弟子众多。近些年能劳动他的人极少,更何况只是为了区区风寒。 听得他这样说,贺雁南抬眸看向燕帝。 只见燕帝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将祁连扶到一旁的桌上,“这段时日,就有劳先生住在太子府了。” “陛下放心,微臣明白。”祁连拿过纸笔,浑浊的眼中仍然清醒。 燕帝点头,目光落到赶来的贺雁南身上,眼神柔和下来,伸手招了招。 “父皇。”贺雁南走到他的身边。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燕帝带着他走到火炉边,“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贺雁南垂下眸,低声咳了一声,“来得匆忙,没顾上。” 燕帝眼神愈加柔和,“等会儿让祁先生也给你看一看。” “多谢父皇。” “我们父子,还说什么谢?”燕帝横了他一眼,看向躺在床上的太子,笑意淡了几分,“你和太子一直关系很好。” “大哥一直很照顾我。”贺雁南抱着暖炉,眼中溢出笑意,“小时有次我发热,宫女侍人都在外面玩儿雪,是大哥冲进来发现后,才让人去请御医。在等御医的时候,大哥比我还害怕,一直安慰我说没事的,还骗我说让人给我买糖去了,睡着了糖就不给我了。” “他那时还是个小萝卜头吧,还会安慰人?”燕帝被逗笑,心中的担忧被冲淡了几分,又想起了曾经抱着他的腿喊“父皇”的小团子。 太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一生下来也体弱,有道士出主意说让云儿跟在他身边,沾沾龙气,他处理政务的时候,就让小团子在旁边玩儿。小团子很听话,乖乖地坐在一旁自己玩儿自己的,只是一发现他起身了,就以为他已经处理玩了,冲过来抱着他的大腿软软地喊他“父皇”,要自己陪他玩儿。 仿佛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是。”贺雁南笑着垂下眼,眼神平静下来,“大哥会没事的。” “自然。”燕帝应道,只是眼中仍有着划不去的担忧。 可是半月后,太子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已经到了瘦如骨削、病入膏肓的程度。 “臣有罪!”祁连托着80高龄的身体跪在地上请罪,头磕得叮当作响。 燕帝沉着脸,眼中满是杀气。似乎若不是念在祁连如此高龄并且劳苦功高的份上,立刻就会将他拖下去斩首。 “给朕一个解释。” 解释?祁连满脸苦涩,用力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臣无能。” 燕帝闭上眼,忍了又忍,没忍住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都给朕滚!”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祁连连声道谢,边谢边往后退,八十岁的人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陛下,您的手——”福公公捧住燕帝被溅起的瓷片划破的手。 “张重。”燕帝打断他,“去给朕找,去给朕把全天下的名医都找过来!” “是!臣立刻快马加鞭,将他们都抓过来。” “还有——”燕帝闭上眼,手中是江南来的折子,“你亲自查,查太子病重有没有其他原因。” 比如——下毒。 张重心中一惊,立刻应道,“是。” 如果有其他原因,那只有北王……可陛下成年的皇子只有三位——太子、北王、三皇子,太子病重,三皇子病弱一副早夭之相,若当真查出什么,陛下也只能……张重不敢再想,翻身上马,向京外奔去。 燕帝听着马蹄声睁开眼,目光落在手中的折子上—— “北王思虑周全,调度得到,江南瘟疫已基本得到控制……” 是夜。 贺雁南烧了自宫内传来的密信,“让活阎罗来燕京。” “是,殿下。”白衣为他斟上一杯热茶。 贺雁南推开茶杯,将赫连烽送他的香炉自套子中取出,手一松,香炉滚入火堆中,被灰烬掩埋。 “处理好。”贺雁南起身,抱着真正的暖炉迈出了门。 门外,一枝桃花开得正盛。 七日后,张重抓着数十名民间名医闯入太子府。 这些名医们在诊脉后脸上纷纷露出苦涩,跪倒在地,“草民无能。” “无能无能无能,就知道说无能!”燕帝看着他们,眼中满是怒火,“既然无能,就拖下去斩了吧。” “是。” 门外的侍卫涌入门内,拖着他们就往门外走,动作十分熟练。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批。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贺雁南在一旁站着。 太子病重的这些时日,不仅是燕帝,太子府的人也像急了眼的疯狗,逮着个人就想咬。 贺亭北倒是好运气,早早地带着自己的嫡系躲了出去。 “陛下!” “陛下饶命!” “陛下饶命啊!” 众人手舞足蹈地求着饶。 “陛下!他有病!”其中一人猛地挥开侍卫,冲向贺雁南,只不过冲到半途又被抓了回去,他疯狂挣扎着,眼神瞪着贺雁南不放,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有病!我能治他!我能治他!” 什么? 能治三皇子不能治太子? 张重心中一惊,看向燕帝。 “让他治。”燕帝沉着脸看向贺雁南,眼中是深深地打量。 他转头看向被侍卫放开跪在地上的人,阴沉似猛虎,欲择人而噬,“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活阎罗。”
第27章 江湖篇:成为我的刀(二十七) 贺雁南垂下眼。 “活,阎罗。”燕帝轻笑了一声。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都是乡野村民们什么也不懂乱叫的。”活阎罗头“砰”地一声磕在地上。 “都是乡野村民乱叫的你还拿到朕面前来说。”燕帝眯起眼。 燕帝声音很轻,像是在和人唠嗑,但听在活阎罗耳中,只觉得如同恶鬼低语,是鬼不是人! 他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草民……草民被叫了这么多年,早就忘了自己的真实名字了。陛下,是草民鬼迷心窍,草民现在想起来了,草民二狗,草民二狗!” “二狗?”燕帝摇了摇头,“不,你叫活阎罗。” “陛下——” “你指的人是朕的三皇子。”燕帝打断他,“君前无戏言。能治好,你是活阎罗,治不好,就只能当阎罗了。”去地府当阎罗! 活阎罗身体重重颤了一下,“是。” “起来吧。” “是。”活阎罗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你说,三皇子得的是什么病?”燕帝的声音突地响起。 活阎罗站到一半腿软了一下,直接摔到了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撑起身跪好,颤声说道,“是,是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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