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音落瞬间,林家弟子顿时将凌鸣玉提起。 林苍古重一挥手, 当着所有人的面, 心痛不忍道:“带去关起来。” 凌鸣玉被半推半提着往外走。 穿过院外时,无人向他望来的目光中不带着憎恶。 如若眼神能化为刀子, 或许不等他出院门, 恐怕身上早已被眼神刀子扎得千疮百孔, 再无一处完好之地。 直到凌鸣玉踉跄着被押出人群,走出一小段路后。 凌鸣玉背后的人群里,忽然响起零零散散的掌声。 声响逐渐弥漫,及至轰烈。 时隔数月,凌鸣玉再一次被关进漆黑的禁闭室。 他左手和左脚踝上,被一道漆黑无光的粗厚铁链束缚连接。 铁链沉重又冰冷,凌鸣玉浑身的热源仿佛都从肌肤连接之处被铁链吸走。 然而比冷更可怕的,是无尽的漆黑。 凌鸣玉抬起未被束缚的右手,体内灵气运转,正欲操控御火术。 谁知他掐指的瞬间,左手腕及左脚踝被铁链束缚的地方,瞬间传来刺骨般的剧烈痛意。 仿佛有人将一柄剑活生生刺入你的骨头内搅动。 只一瞬间,凌鸣玉面色惨白,额间瞬间浸出大颗冷汗,差点倒地。 足缓了好一阵子,凌鸣玉思绪才逐渐回笼。 ——这不是普通的铁链。 凌鸣玉心惧不已。 方才那一瞬间来自灵魂深处的巨痛,足以让凌鸣玉铭记终生,再也不敢轻易运转灵气。 冷如冰窟的禁闭室,死寂到只闻凌鸣玉微弱的呼吸声。 凌鸣玉瑟缩在禁闭室中唯一的小床上,闭上眼,仿佛谢妄仍守在他床前。 昏昏沉沉间,凌鸣玉神智模糊地喃喃道:“谢令闻…我等你……” 凌鸣玉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几日,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林苍古总是会出现在他面前,询问他:“谢妄什么时候回来?” 凌鸣玉已经彻底对林苍古心死,他不知道林苍古究竟想要什么。 因此,每次林苍古询问他时,他总是一言不发。 然而林苍古却并不死心:“我知道,你一定知晓谢妄的行踪。” 他似魔鬼诱惑般的声音缓缓在漆黑的禁闭室中响起:“只要你告诉为父,为父自然会放你出去。” “如今青州城内,无处不在讨伐你这个魔修,如今只有为父能救你。” 凌鸣玉倔强不肯说话,即便他心中再如何疯狂的渴望离开这个鬼地方,也始终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如此数般,林苍古逐渐失去耐心,他冷笑着道:“来人。” 禁闭室走进来两个林家弟子。 林苍古一个眼神示意,二人顿时一人将凌鸣玉反剪双手,一人捏住凌鸣玉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林苍古眼带冷意,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单手倒出里面的药丸,弯腰给凌鸣玉喂下。 凌鸣玉被喂了两次,第一次,药丸入口即化。 凌鸣玉甚至没来得及吐出来,第二枚丹药顺势又被推入。 和第一枚不同的是,这枚丹药入喉时,凌鸣玉觉得喉头发痒,他顿时咳嗽不止,就好像有什么会动的东西爬进去了一样。 林家弟子松开凌鸣玉时,凌鸣玉第一时间欲吐出来。 可无论他做什么,都只是徒劳。 林苍古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一切,冰冷道:“你一日不说,我关你一日,十日不说,我便关你一旬。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手段硬。” 说罢关上禁闭大门,负手而去。 凌鸣玉不知道林苍古究竟给他喂了什么。 一开始,他以为会是折磨他的毒药。 可药丸服下数日,他都并未有任何异常。 只是每过数日,便有一弟子进来,强行为他喂下一颗药丸。 即便如此,凌鸣玉仍旧倔强不肯服软,林苍古也当真不再逼问。 被独自关在禁闭室中时,凌鸣玉时常会想,谢妄究竟遇到什么困境,才会如此久,一条讯息都不曾传回。 又想,如今谢妄是否脱离危险,有没有解决问题…… 想来想去,终于又绕到自己身上。 倘若谢妄这时候回来,会不会中林苍古的陷阱? 林苍古又究竟想要从谢妄身上,得到什么? 如此浑浑噩噩,一日,多时未开的禁闭室大门,忽然骤然打开。 林苍古满脸春光的出现在凌鸣玉身前。 多日未见,他衣着重新华贵,连带着整个人都看上去年轻了数分。 林苍古逆光走进石室。 因为长时间不曾见光,凌鸣玉不得不闭上眼。 便见林苍古用仅剩的手展开一纸信件,无比愉悦道:“他果然还会再联系你。” 凌鸣玉心中一凉,哪怕见光再难受,也强睁开眼睛。 只见林苍古举起的信件上,果然写着谢妄的字: ——平安,勿念,五日后归。 平安,勿念。 看到这四个字的瞬间,凌鸣玉眼眶一热,居然有落泪的冲动。 他反反复复在心里默念这几个字,宛如劫后余生般心中欢喜道:谢妄安全了,谢妄没事…… 又忽然想到自己的处境。 倘若这时候谢妄回来,定然会落入林苍古的圈套。 一时间,凌鸣玉竟不知从何来的力气。 他倏然起身,拔出后腰的匕首,直直朝着林苍古胸膛刺去。 然而他手脚被铁链所缚,几乎是动作的瞬间,就被林苍古察觉。 林苍古身形一闪,凌鸣玉便扑了个空,差点被铁链带倒在地。 凌鸣玉本欲再上前,却被禁闭室外的林家弟子按住双臂,只能听林苍古咬牙切齿道: “真不愧是我的好吟儿。从前伙同谢妄断我手臂,废我修为。今日又亲自操刀,欲取我性命。” 林苍古音落瞬间,凌鸣玉怔在原地。 ——伙同谢妄断他手臂,废他修为。 林苍古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苍古修为被废,分明是魔修所为。这事当日与林苍古出行的弟子都能作证。 可现在,为什么林苍古要说,这事情是他和谢妄做的? 凌鸣玉恍惚间,他已被人重新压起。 “带回去。”林苍古轻飘飘道,“架刑台,除邪祟,慰死者灵,平生者怒。” * 青州城。 一道消息宛如瘟疫般迅速传遍满城。 市坊上,每个人似乎都在谈论: “你们听说了没有?林家上任家主,过些天将在杨楼街当众处决林奚吟这个大魔头!” 杨楼街,乃是青州城最繁华宽敞的街道,也是青州城的中心。 “我听说了!据说还是火刑,要大火将魔头烧死,让他下辈子都不敢再作乱。” “火刑好啊!”有人拊掌,但很快又凝眉问,“可我记得,林家前任家主,不是林奚吟的父亲吗,他竟然舍得亲自处决自己的孩子?” “嗐,这叫什么?这叫明辨是非,大义灭亲!谁叫那魔头杀死这么多人?这都是他应得的报应!” 众人啧啧称赞,无人不沉浸在魔头即将伏诛的喜悦和看戏中,于是有人又问: “处刑那日,你们会去看吗?” …… 杨楼街。 长街中央,用木柴层层高架的刑台已初具雏形。 刑台整高五米,足足架了三层,光是底下木柴垒就的台阶,便有三米之高。 林苍古安排的声势浩荡,几乎全城无人不晓。 刑台建就后,林苍古第一时间,将凌鸣玉绑上刑台。 层层堆积的三米高的刑台上,树立着一道用作捆缚的巨大十字木柱。 凌鸣玉手脚镣铐未取,双手大开地分别被捆绑于横桩之上。 他整个人几乎全部悬空,只有脚尖能艰难的触及到地面。 别说这样挂半天、一个时辰,就是一秒,都叫人痛苦难受地说不出话来。 凌鸣玉本就有伤在身,又被幽闭冷如冰窟的石室多日,身体早就亏空不已。 被束缚上刑台时,凌鸣玉面色已如纸一般的苍白,无力温顺到仿佛待宰的羔羊。 刑台之下,好事的群众围了一群又一群。 他们无不期待着亲眼目睹魔头被杀死。 然而林苍古显然并不准备这么快处死他。 他站在长街一侧酒楼二层的外廊上,对众人道: “要想彻底灭杀魔修的魂魄,令其再无转世机会,还需寻找处刑的吉时。” 耳边传来林苍古荒诞的话,凌鸣玉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然而百姓们却信任无疑:“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林苍古肃声道:“三日后。” 凌鸣玉耳尖一动,眼中顿生厌恶:三日,正是谢妄归来的日子。 林苍古是故意的。 “三日?”众人哗然,“若是把魔物挂在此处,魔物夜间逃走伤人怎么办?” 即便凌鸣玉此时模样狼狈,但众人望向凌鸣玉的眼中,仍然带着恐惧。 林苍古勾起唇角,眼中却并无笑意:“我已将魔修灵气镇压,他如今毫无半点灵气,是断然挣不开束缚的。” 百姓闻言仍旧担心,然而林苍古却无意再同他们解释,只悲悯道:“但除邪祟,慰死者灵,平生者怒。” 众人附和:“除邪祟!除邪祟!” 在震耳欲聋的齐声高呼中,凌鸣玉艰难地抬起头,漆黑的瞳孔望向远方的天空,而后闭上眼,第一次在心中祈祷: 谢妄,这一次,你千万别回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6 20:35:43~2023-06-17 21:3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杰尼来嘴一个 7瓶;雪子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及至太阳落山, 人群散尽,凌鸣玉仍被悬挂在刑台上。 冬日里沐浴阳光,本来是一件十分舒适的事情,然而当被放在阳光下没日没夜暴晒时, 却又成了一件格外折磨的事情。 一日下来, 凌鸣玉已然浑浑噩噩, 不分日月。 这时候, 他干涸的唇边忽然传来湿润的凉意。 凌鸣玉起初还以为是幻觉,直到这凉意逐渐蔓延进唇腔, 带来如霖雨般的甜意。 凌鸣玉艰难睁开眼,便见一道身影正着急附在他身前, 高举双手, 用湿布为他擦拭唇畔。 “…松…松眠……”凌鸣玉强忍着喉间火燎般的痛意, 艰难道。 见凌鸣玉醒来, 松眠又是喜又是悲,他眼眶通红, 几乎要哭出来,他连忙取下腰间的水囊, 高举到凌鸣玉唇前。 “少主、少主现在快喝点吧!” 凌鸣玉极轻的撇开头, 以沉默表示着自己的态度。 可终究架不住松眠哀求的眼神, 只能勉强喝了数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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