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节目组还真是用心良苦。”楚兆年一开口便是冷漠的调调,嗓音还带着刚起床时的沙哑,显得有些低沉,压迫感更强。 工作人员愣住一刹,硬着头皮说:“谬赞、谬赞了。” 车大概开了三十分钟,来到一幢古香古色的艺术馆门口。 向延序刚拉开门,就看见不远处顾晓梁渔他们已经下车了,站在场馆门前观望。 “来,小心头。”他手背抵住车门顶端边缘,对正在下车的楚兆年献殷勤。 不过,王子殿下才不会在意,迈开长腿直接落地,半个眼神也没给到车夫。 楚兆年今天披了件有点长的薄风衣,走两步衣摆就会飘,分明又酷又煞,却偏偏让他穿出了谪仙下凡的味道来。 大概是那张全年无笑的厌世脸做出来的功劳。 “不热吗?这样穿。”黎梨子问。 梁渔在一旁直笑:“他这叫要风度,也要温度。” 楚兆年剜了他一眼,梁渔毫不畏惧地回对方个吐舌鬼脸。 “这里,就是大家接下来要学习潮剧的地方。”大家进了门,随着凉气扑面而来的还有姜PD的声音。 接着,大家扭头便看见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墙边贴着无数张照片,从黑白画质一直到五彩,每一张都在记录潮剧的发展历程,格外壮观。 除了照片,还配有文字介绍,楚兆年小声低吟:“1993年,首届国际潮剧节。” “走向国际了,真厉害。”向延序隔着玻璃点了点上头张牙舞爪的小人,发自内心感到自豪。 楚兆年罕见地没有挖苦他,“打破语言和文化的隔阂,确实很优秀。” “诶,你们快来看这里!”乔嘉益突然大喊。 一干人围上去,发现墙上竟然挂了张将近一米高的脸谱! 脸谱上,鲜明艳丽的色彩给人巨大的视觉冲击,黑白线条在赤红的底色上弯弯绕绕,勾勒出面部线条,莫名有种昭彰刚硬的力量感。 “英歌舞脸谱?”顾晓对着墙上的字,一个个念出来。 “英歌舞?”梁渔从来没听过,“这是什么?” “一种传统舞蹈。”楚兆年突然开口,大家都回头看他。 他双臂交叉,徐徐解释道:“我以前学舞蹈的时候听过。英歌舞,好像是结合了武术和戏剧的民间舞。对于它的由来众说纷纭,其中最典型的说法,就是英歌舞与《水浒传》关系非常紧密。” “年轻人你知道的很多。”走廊那头走来个老人家,一身深灰色禅衣,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稳,丝毫没有年过半百的龙钟老态。 走进看,发现他精神头也很好,瞳孔清澈,伸出指头点点那脸谱,“现在啊,知道英歌舞的年轻人已经不多咯。” 工作人员赶紧介绍:“这是艺术馆的馆长刘大师,他也是非遗潮剧的传承人。早些年领着戏班子闯遍大江南北,上过无数次台,也拿过不少奖。” 闻言,大家对刘大师肃然起敬,纷纷点头鞠躬。 刘大师乐呵呵的,笑着摆摆手,“我年纪大啰,跳不动啰。” “有人能来学习,我真的很高兴。”他补充说,抬眸时眼里隐隐含有水光。 在刘大师的介绍下,大家听到许多潮剧历史,其中有艰辛苦难的,也有骄傲辉煌的。文化在历史的长河慢慢流转,走到今天竟变得衰落。 向延序感触颇深,一手揽过楚兆年,坚定道:“刘师傅,我俩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弘扬中华传统文化。” “我们也会好好学的。”乔嘉益紧随其后。 刘大师很满意,带着大家走进舞蹈室,去和老师们见面。 “今天,每个小组各自挑选一部潮剧,跟着老师进行学习。时间很紧迫,但是大家都是学唱歌跳舞或者演戏的,应该不会太难,所以我们要有信心!”姓关的女老师站在台阶上,给大家加油打气。 “自己挑戏曲吗?随便挑?”王安可举起手问。 关老师意味深长地笑笑:“当然不是,我要先给大家的唱腔评级,等级高的可以获得优先选择权。” “唱腔评级?那我们这些普通演员岂不是很没优势?”梁渔望向王安可说。 关老师摇摇头,“唱腔评级可不是唱功评级,戏曲与现代流行音乐大有不同。戏曲唱腔考验的是气息和谐,咬字清晰。你们要用普通话唱,那每个字的声母韵母必须准备把控。曲的轻重调子,还有发音都非常重要。” “这样,你们先试着从开口音‘依‘,闭口音’呀‘练起,从低音到高音逐阶往上爬,要保证气息不断,声音洪亮。” 很快,舞蹈室回响着延绵起伏的“依”“呀”声,像数座山头在交错又纠缠。 这对于楚兆年和向延序来说都是很大的挑战,一个主舞一个rapper,想要发出美声,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是稳住气息,他俩都经验丰富,不成问题。 “好,时间到,谁先来?”关老师问。 大主唱乔嘉益率先起立,“我先来!” 他本就学过美声,发出来的声音悠长明亮,随意嚎一嗓子便瞬间讨得老师欢心,被评到A+级。 接下来,大家陆续上场,梁渔和王安可虽然是演员,但唱起戏来,竟不比几个歌手差,可惜后续气息不稳,都被扣了分,只拿到b级。 轮到向延序,楚兆年不抱什么希望。rapper的声音通常低沉,略带沙哑,想要拿高分真的难。 谁知这小子站到台前,嘴一张开,以气振声,居然唱出了假音,音色虽不如乔嘉益明亮,却别有一番韵味。 老师愉快道:“不错,继续保持,A。” 这下倒让楚兆年有点心理压力,不过他面上不显,上台时看起来十分淡定。 “依~,呀~”他音色清冷,情绪分明平缓毫无波动,却让人莫名听出悲情,叫关老师浑身一颤。 她愣怔一下,柳眉微扬,望着楚兆年的眸子略带疑惑,复又笑笑:“你们做歌手的就是不一样,A。” 大家陆陆续续唱完,除了两个演员,大家都拿到了A级以上,其中乔嘉益和黎梨子都是A+。 “顾晓黎梨子组第一,你们可以获得老师上台助唱的资格,建议你们选三个至四个角色的潮剧。” 乔嘉益眼红,“哇啊啊啊啊,老师助唱,好羡慕哦。” “怪我。”王安可轻声说,垂头说话时呆毛一跳一跳的,很是可爱。 乔嘉益顿时心生内疚,搂着王安可一个劲儿安慰:“不不不,和你没关系,是我还不够优秀。” 向延序看了,自己的手也按耐不住,悄悄挪楚兆年肩上:“欸,你说我们选什么?” 楚兆年答非所问:“放下你的狗爪子。” 向狗撅嘴,不情不愿地拿下来。 “好了,两个A过来选。”关老师叫他们。 “美人泪?这名字有意思。”向延序从一堆潮剧里,挑出这一本。 他看向楚兆年,对方挑起眼皮,簌簌睫毛下,露出一双似天山冷泉般宁静又拒人千里的瞳孔。 只是一瞥,便掀起万般波澜。 美人,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吗?他心想,“要不就这剧吧,故事和名字都不错。” 楚兆年接过戏本,翻看两眼,大概知晓这是歌颂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 “可以。”他对唱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走心就一定能唱好。 “好,那你们自己分配下角色吧,一生一旦。”关老师说。 也是就一个男角儿,一个女角儿。 “我唱生。”楚兆年说。 向延序登时不乐意,“不行,我要唱生。” 关老师笑了:“在戏曲里,反串是常事。” “老师,我这粗腰大膀子,串不了。”向延序说。 楚兆年冷声反驳:“你可以,你那假音嗷得大家神魂颠倒。” “不行,你必须唱旦!”向延序完全不肯让步。 于他而言,这是1和0的区别,是上与下的原则性问题,绝不低头。 况且,美人不做美人,那怎么行! “呵。”楚兆年冷笑,扔下一句:“我管你唱什么,反正我不唱女角儿。”便扭头走开了。
第13章 男狐狸精 “你们内部协调好再来找我。”关老师最后说。 向延序坐在舞蹈室的角落,手指头在木质地板上无规律地敲敲,脑筋动得飞速。 要怎样才可以把楚兆年骗去唱女角儿呢? 他想得头脑发涨,cpu险些干烧了,却还是想不出个好办法。 只好郁闷地撑起下巴,去看站在舞蹈室另一头的楚兆年。 楚兆年站在窗边,白色窗帘映出他干净利落的下颚弧线,连影子都如他气质一般冰冷。 这样的人,浑身散发寒气,稍微一碰就炸出一身冰刺,又怎么愿意妥协? “唉。”向延序摇摇头,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咬咬牙,起身去寻老师。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楚兆年此时心里想的,根本无关男角儿女角儿。 怎样才能摆脱向延序?楚兆年苦恼很久了。 事实证明,有些事,不是耽搁得久了,就能解决和消失的。 他和向延序真的是八字不合。 就像结婚,至今他都没想明白对方为何会找了自己,又为何像中邪似的纠缠不休,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楚兆年隐约有些猜测,却不敢妄想。只能无数次在心底撕开伤疤,看清血淋淋的真相,告诫心脏不要再自作主张。 玩乐戏弄还是朋友间的占有欲,什么都好,那不是喜欢,更不是爱。 对没错,就是这样,他说服自己。 倏地,一句扰人清梦的话又在脑海里响起:“我想做你的狗。” 他浑身神经猛然绷紧,恍然间似乎变成一把竖琴,被万恶的低语轻轻挑逗着,一拨一捻,像是要将琴弦碾断了去。 可谁曾想,它早试过粉身碎骨,懂得那苦头滋味,万万不能再动摇。 “站着发呆?”梁渔突然打断正在沉思的琴、啊不对,是楚兆年。 楚兆年没答话,透过帘子间那条缝隙,看窗外日光下徐徐摇曳的树,他的瞳孔也变成琥珀色。 “因为选角儿的事?”梁渔方才就听见两人的争吵。他回头看着对准自己的摄像头,指了指楚兆年,失笑说:“两个幼稚鬼。” “我教你个方法,你现在赶紧找老师把男角儿的曲给学了,等你学会了,他也奈你不何。”梁渔眼珠骨碌碌地转动,鬼点子一个接一个。 “这叫先斩后奏,晓得不?” 先斩后奏……楚兆年开始思考,办理离婚手续本人不到场的成功概率有几成。 他随即摇摇头,这根本不可能,估计刚在民政局大厅坐下就要被请出去。 他扭头看向梁渔,嘴里嘲道:“你当他是皇帝?还先斩后奏。我做什么需要他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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