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风任他抬着自己的下巴,乖乖地等他把嘴角残留的汤汁拭去。 “我去隔壁吃,你先休息。”林北辰把小桌子推回原位,又扶着他躺下, “无聊的话,要不要我找些脱口秀给你听。情感电台就……算了。” 白晚风无地自容,一只手捂住脸,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把他往远处赶: “我可以,不要管我!” “好。”林北辰从善如流地向隔壁房间走去,声音里夹杂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等等。”白晚风从指缝间露出半只眼睛,难为情地说, “可以的话,也给奶油准备点晚饭和水吧。不知道它吃没吃饭。” 奶油好像能听懂他的话,应和着左右跳动。 “都有。”林北辰话语里溢满温柔。 看不见周围的环境,会使人丧失对时间的判断能力。 白晚风闲得没事干,没多久就在林北辰的指引下洗漱完,躺上病床。 奶油趴在床边,发出绵长的呼吸。白晚风就听着他的呼吸和时不时的小呼噜声,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从梦中惊醒。 奶油悠长的呼吸还是在身边。小狗似乎是知道他醒来,抖抖毛,将下巴搭到他手边,用毛茸茸的狗头蹭他的掌心。 白晚风夸了句“好狗狗”,靠着热乎乎的小狗,想把最后一点瞌睡虫扫走。 林北辰在隔壁房间和人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词。 好像……是说他要请假,远程办公。 林北辰打完电话,回来看到他已经醒了,诧异地问: “你睡醒了?是要喝水或者上厕所吗?” “我睡了多久?”白晚风嗓子发痒,说起话来哑哑的。 “一个小时。” 才这么点时间,他还以为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呢。 果然,失去视觉,会使人对时间的感知无限模糊。 他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说: “我想去厕所。” 林北辰递给他一个东西,白晚风狐疑地摸了摸,才意识到,这是尿壶。 白晚风重重地把尿壶放到床板上,抄起自己的盲杖,字正腔圆地说: “我要去卫生间!” 林北辰连忙扶住他,发出深深的疑惑: “……你找得准马桶的位置吗?” “当然可以!”白晚风用盲杖点点地面,忿忿不平地叫上奶油: “奶油,带我去卫生间。” 奶油中气十足地“汪”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他往前方走。 白晚风说得信心满满,其实没有底气。他已经脱离导盲犬引导很久了,拿着盲杖的手微微发抖,迈步子都不敢迈得太大。 好在奶油的学习速度很快,白初岚带它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教了它各个新指令,找个卫生间完全不在话下。 白晚风听到盲杖敲击的声音变了,鼻尖也弥漫开一股潮湿的气息,知道它找对地方了,松了口气,俯身撸撸狗头。 接下来才是难事。他要先测量好马桶所在的位置,然后找准角度。这要是找不准可不是摔一跤那么简单的事,林北辰就在病房里,要是让他看到…… 可是当着林北辰的面用尿壶也很丢脸。 为了避免一生阴影的产生,白晚风格外谨慎。他用盲杖探测着马桶的具体位置,在心里衡量了好几遍,确定没问题,心一横,准备行动。 “要不要我帮你?”林北辰的声音忽地响起。 白晚风被他吓得差点跪下去,扬起盲杖作势赶他: “不用!” “没事,不麻烦。” 白晚风听到林北辰的声音越来越近,鼻腔内似乎能闻到他身上男士香水的味道。 “我不看你。”厚实宽阔的胸膛贴在他背后,温暖有力的手臂恰到好处地围出腰身的轮廓, “特殊时期,别逞强了,好吗?” 白晚风想想刚才用盲杖走路时的胆怯犹豫,低下头,放弃挣扎。 “虽然我是说扶着你,但你也不能完全不用力。”林北辰无奈地说, “还是说,你要我抱着你?” 白晚风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腿软了,完完全全地靠在他怀里,身体绵绵软软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慌忙扶住林北辰的手臂,站直。 可是连抓着林北辰的手,都如风雨过后残存的花瓣,颤颤巍巍。 “还是我抱你吧。”林北辰双手移到他腿间,要用给小孩把尿的姿势把他抱起来。 “不行!”白晚风险些破音。 一旁的奶油听出他的惊恐,对着林北辰低吼威胁。 “那你站稳。”林北辰放下他。 白晚风抖得更厉害了。他转过身,仰头,欲哭无泪地看着林北辰。 不要看行不行? 耳边传来无可奈何的叹息: “我不看你,你把我当成墙壁。” “你别看啊。”白晚风无助地强调。 “嗯。” 这大概是白晚风最漫长的如厕经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床上的。 林北辰还安慰他,做得很好。 这有什么做得好不好的啊。 再说了不是说不看的吗? 白晚风拿被子挡住下半张脸,假装自己脸上的热气是被闷出来的。 林北辰倒是和没事人一样,和往常一样关心他: “睡不着?是因为刚刚睡过一觉吗?” 白晚风乱找话题: “你明天,还在这里吗?” 林北辰的声线柔和下来: “嗯,不仅是明天,一直到你出院,我都在这里陪你。” “这也太久吧,”白晚风把被子拉到胸口,看不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公司不会出问题吗?” “有必要的话,肯定还会去公司。但我尽量在这里解决。放心,我在隔壁办公,不会打扰到你。”林北辰把他的被子掖到下巴下方,把他的手臂摆好。 版晚风住的是医院最豪华的病房,是套间,除了病人所住的房间,还有一个类似于客厅的地方,他倒是不担心这个。 白晚风又把被子扯下来,眉峰拢起: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林北辰顿了顿,声线微沉, “你不希望我在这?” “不是。”白晚风条件反射地反驳, “只是……” 他把脸藏在被子下面,小心翼翼地问: “真的不会拖累你吗?” 他的样子,就像一只每天只有深夜才能见到主人的小白狗,得知主人会有好几天的假期陪自己在家玩,既期待又不敢置信。 林北辰的心就像被粉嫩嫩的小狗肉垫踩了几下,软得不成样子。 他帮白晚风整理好凌乱的额发,嗓音低哑: “当然。” 白晚风这才放心。 过了几秒,他倏地反应过来。 为什么会这么期待啊。 林北辰又不是专业的护工,说不定还不如他自己带狗生活呢。 “还是睡不着?”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鼻尖。 白晚风的脑海里,蓦地出现林北辰近在咫尺的脸。 他咽咽口水,支起手臂,向床头退去: “还好吧,快睡着了。” 林北辰问: “你是不是在等我告诉你,那个问题的答案?”
第43章 第 43 章 白晚风心跳加速。 为病折腾了这么久,他都忘了,他和林北辰,本来是要说什么。 他藏在被子下的手按住胸口,防止心脏从胸腔跳出来,故作镇定地问: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答案就是……”越接近答案,林北辰唇间的笑意越明显,他坚定有力地说, “看奥利奥自己想怎么选。” 滚烫的烟花从心脏中央冲出, “咻”地升上半空,绽开鲜艳的彩带。 白晚风觉得自己的心跳响得像元宵节的烟火表演,响亮清脆的炸裂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你一开始用狗作比喻,我没反应过来。”左侧的床微微下陷,林北辰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低沉的嗓音穿过嘈杂的烟花爆炸声,抚平白晚风胸口的躁动, “人是人,狗是狗,我喜欢一条狗,可以说,我花钱向他的主人买它,不询问它的意见,但人怎么能一样。” 温热的指尖拂过脸颊,珍视地描摹着他脸部的轮廓。 白晚风听到他说: “我肯定会听你的选择。” 白晚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他眨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问: “真的吗?” “那你,想怎么做?”林北辰问。 他看不见林北辰,但能从那道突然出现的压力猜出,林北辰一定正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这股压迫力让他张不了口,喉咙都缩紧了几圈。 他咽咽口水,干巴巴地说: “我还没想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身周的压力骤然放松。 “不急在现在。”林北辰如春风般说, “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手术做完了再说。” “哦。”白晚风点头。 林北辰又坐回床边的椅子,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其实,”过了一会,白晚风嗫嚅道, “狗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林北辰尾音上扬: “嗯?” “狗也会有情绪和喜好。”白晚风别扭地说, “可能有的狗,不在意主人是谁,可是有的狗,是很念旧的。有很多狗,离开主人之后,会陷入应激状态。我见过这样的狗,主人因为个人原因不方便再饲养它,给它找好了领养者,它却不愿意去领养家,显得攻击性很强。” “就是因为不能选择,才会有这么多狗流浪。如果狗可以有选择,它们就可以选那些对他们有耐心,懂得养犬,生活条件舒适的家庭,就不会被一时兴起的人买走,又随手扔到路边。弃养狗的理由太多了,情侣吵架想把和对方有关的所有东西扔掉,怀孕怕伤到胎儿,狗吃得太多,狗掉毛严重,狗精力旺盛损坏家具,狗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聪明……每天有多少可爱的幼犬找到主人,就会有多少被抛弃,有的狗会被抛弃很多次,领养的人不一定也是真的喜欢狗,可能只是觉得领养免费,想占便宜。” 白晚风喘了口气,说完: “陷入这种只能被人选择,而没有一点主动权的境地,是很危险的。” 随时,都可能被赶出家门,流浪街头。 他好像,是在说狗,又好像,是在说自己。 林北辰安静地听他说完,坐到床沿,环住他的肩膀,和他咬耳朵: “那怎么办?我们帮它们找新家?” “啊?”白晚风傻乎乎地把脸转向声音来源。 林北辰一本正经地说: “就像你说的,在这个阶段,狗还没办法选择自己的主人,那我们就在它们被抛弃之后,收留它们吧。” 没想到林北辰想到这个方向去了。 他完全没想这么远。他就是想起从前店主手里盘下宠物店时,那只被送往很多个领养家庭,都被退回来的瞎眼萨摩耶的样子。 又想起他上辈子,自己是什么感觉。 “你说之前,我没想到弃养宠物的人那么多。养奥利奥这么久,它再皮我也没想过扔了它。”林北辰意有所指, “我不会抛弃我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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