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顿,随即把手埋在了掌心里,极是疲惫道:“金莲树的枯萎是注定的,百年前就有大祭司预言,但当时的说法是,起码还要再过五百年,才会渐渐枯萎。” “就算枯萎,也不会立即凋败,金莲树是世间最纯净的灵力幻化而成的,本质上算是神树,就算枯萎,也是一朵花瓣一朵花瓣地凋零,起码也得过个上万年,金莲树才会完全枯萎。” 鸦非语凝定地望着他,缓缓道:“但是,如今不过百年,金莲树已尽数枯萎。” 劳埃德半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陷在了柔软之中,他的双眸有些涣散,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慢吞吞地眨了眨,道:“这种事关整个海宫的大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 “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外城区那里的惨状了吧。” 他苦笑道:“外城区离金莲树比较远,受到的影响本应更小,可他们体内的灵力更加紊乱,金莲树一枯萎,就爆发了怪病,一个接一个地病死了……” 叶迟愕然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难怪他们一路过来的时候,外城区明明也不算太落后,却愣是一个活人也没见到,原来竟是有这一层原因…… 鸦非语蹙了蹙眉头,道:“这个怪病只会在海宫人内部流传么?” “是啊,海宫人的身体构造和你们不太一样。”他笑着笑着,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叶迟这时才看出来,劳埃德此人当真已是强弩之末了,分明是修士,容颜不老,却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老态。 鸦非语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可有解决之法?” “解决之法?”劳埃德呆呆地复述了一遍,“若是有解决之法,那可就好了……” 最终,鸦非语没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拉着叶迟离开了。 …… 金莲树凝聚灵力而生,枯萎并不能轻松逆转。 叶迟却知道,鸦非语有办法。 “师尊,我们去哪?”他故作不解道,“我们来海宫……是为了寻找治愈施白金丹之法吧,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不太好找……” 鸦非语瞥他一眼,淡淡道:“去金莲树那里看看。” 只是这一句话,叶迟就确定了鸦非语确实是想帮一帮海宫人的。他微微一顿,摆出个惊讶的表情道:“这……师尊难道有办法?” “大可一试。” 作为海宫宫主的贵客,鸦非语一路畅行无阻,尽管维纳没有跟在身旁,但海宫的侍卫显然都收到了上头的消息,瞧见了他们并未阻拦,顺利放行,一路行至海宫最中心的位置。 金莲树便屹立于此。 这里平日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的,如今金莲树出事,率先波及的便是留守在此的守卫和工作人员,方一踏入,萧萧死气扑鼻而来,鸦非语眉头微蹙,因前世的他本就在腥风血雨之中沐浴了多日,早就练就一身敏锐的直觉——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金莲树,分明是圣洁的象征。 可越是靠近金莲树所在的位置,那种叫他不住反胃的感觉就愈是浓烈,上次有这种严重的生理反应,还是在玲珑阁那一行,意外撞见魔族老巢的时候。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再度传来,海宫人身体构造相对特殊,他们基因之中融合了远古之龙的一部分血脉,对于灵力敏感,对魔气或是妖气却没什么察觉,最多只能在魔气相当浓郁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往往这个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鸦非语推开修建得金碧辉煌的大门,里头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浓雾便如狼似虎地冲了出来,鸦非语下意识反胃,叶迟反应稍弱,却也被冲击得脸色惨白。他搀扶着鸦非语,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未有退缩的意思,便各自收回目光,往里头靠去。 从外头看,金莲树似乎还是鎏金的颜色。 可一进来才能发觉,金莲树的根部,早已腐败溃烂。 外表是金色的枝干,腐烂时露出的内部却是猩红色的,是血的颜色,也是尸体的颜色。鸦非语眉头微蹙,忍着下意识的恶心缓缓靠过去,魔气从内部溢散而出,这整个大殿都变成了另一个魔窟。为了保护金莲树,除了可供枝干恰好穿过的孔洞之外,整个设施都是密闭的,魔气浓度极高,反之灵力含量极低,鸦非语当机立断地立起屏障,道:“小心。” 下一秒,魔气好似有了生命般,化为一个又一个魔气弹扑来,要不是鸦非语的屏障立得及时,否则这种程度的魔气弹,光是一下恐怕就能把叶迟半条命给打出来。 他抬起头,借着屏障,心有余悸地看着扑打过来的魔气弹。 空气中的魔气含量,似乎又变得更浓了。
第四十三章 “和我一起去天涯海角,怎么样?” “怪不得金莲树会提前枯萎。”叶迟愣愣地望着树根处的巨大窟窿,那其中散发出的铁锈味浓烈得有些刺鼻,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忍的,不过经历过玲珑阁一行,这点冲击对叶迟而言倒还算不了什么,他捏住鼻子,皱了皱眉,“可是……这里为什么有魔气?” “……” 鸦非语似乎想到了什么,并未开口,静默着,眼睫微垂。 原著中的金莲树其实没有多少描写,只是作为海宫的一大特色而被简单地一笔带过,也没有出现什么金莲树枯萎的事件,男主一路过来就是顺风顺水的,也就是进入海宫的时候费了番功夫,实际上没有受到多少阻碍。毕竟本质上还是本无脑爽文,还得是以爽为先的。 那为什么他穿进来之后就遇到了这么多事啊?! 叶迟双手掩面,崩溃地无声呐喊。 鸦非语将手抵在下巴上,细细摩挲,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此时眉头微颦,如若冷月的眸直直注视着金莲树的枝干,眸光蓦地一闪,他眼前的天地突然像是被强光掠了一下般,双腿在那瞬间变得无力,他脱力地跪了下去,细密的汗珠沾湿了他的前发,他捂着唇,闷闷咳了两声:“咳、咳咳……” “师尊!”叶迟瞳孔骤缩,不管不顾地跑了上去,半蹲在他身侧,“怎么了?!” 鸦非语苍白着脸喘息:“没事……” ……也不是完全没事。 这段时间的相安无事几乎就要叫他把血玉魔珠的存在给忘了,以至于直面魔气的第一反应甚至不是逃跑,而是毫无防备地动用了自己的灵力,这毫无疑问,给了魔气趁虚而入的空间。 倒是他大意了…… 其实还不止是血玉魔珠的躁动引来的不适,有一种更为古怪陌生的感觉在他体内流转,鸦非语说不上来,但那是股冷流,几乎要将他的骨血冻结了一般,小腹一阵绞痛,似乎有什么要冲破桎梏,从他体内涌出,但那究竟是什么,鸦非语是说不上来的。 ……好难受。 这种时候,他是不会示弱的。鸦非语咬咬牙,叶迟还在身边,他们现在的处境根本算不上安全,与其暴露自己如今的脆弱叫人担忧,还不如再撑一会,反正……就要出去了。 他咬咬牙,借着叶迟的力站了起来,双腿还有些使不上力,微微颤抖着,还好被长袍盖住,叶迟大概是看不见的。鸦非语靠在他肩头上,呼出一口气,勉强提起些力:“先……出去。” “好。”叶迟没有犹豫,立即点了点头。 尽管鸦非语很努力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但叶迟既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要是看不出鸦非语的不对劲那也不用自称是他徒弟了。现在一看,鸦非语的反应有些大得过头,一时间叶迟也顾不上其他的,满脑子只想着先把他带出去,剩下的日后再从长计议。 他搀扶着鸦非语,一走出大殿,沉甸甸的大门便有灵智似的,紧紧闭上了,里头的魔气也没泄出多少,鸦非语看了一眼,不由松了口气,随后没迈出几步,便浑身脱力地坐在了不远的树下。 叶迟半蹲在他身侧,看鸦非语满脸疲惫,心中默念了几声非礼勿视,伸手替鸦非语解开了衣襟的扣子,取来个大的芭蕉叶,在旁边轻轻扇风。微凉的风吹来,耳中嗡鸣消减不少,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抹去额头汗水,果然,还是没藏住自己的狼狈。 “师尊,您感觉如何?”见他脸色有所好转,叶迟忙问道:“会不会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现在是真的还好了,尽管头还有点晕,目光还有些聚不起来,但和刚才那副浑浑噩噩的状态比起来,已经好了太多。但被忽悠过一轮的叶迟显然不会再信,他低声道了句:“不好意思,师尊,徒儿得罪了。” 鸦非语:“……?” 他比往常迟钝许多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把自己从地上给拉了起来,天旋地转之间,他已经被叶迟背在了背上。叶迟掂了几下,鸦非语看起来高高的,可体重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甚至是有些过轻的,以他这样的身高来说更是不寻常。鸦非语眉头微微蹙起,他双手抓住叶迟肩头,也不知道这比自己年轻上这么多的小辈是怎么抱起自己的:“你作甚。” “徒儿先带师尊去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说着,叶迟便不容他反抗地背着他迈开了步子,尽管鸦非语急切地想找出金莲树的古怪之处,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着实不太适合强行过去,自己出事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连累整个海宫为他的失误而一并殉葬。 他本欲说些什么,想通其中关窍后,又闭上了嘴。 一路无言。叶迟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这个举动似乎有些冒犯,他小心翼翼地侧目,观察鸦非语的神态,后者倒是对此没什么表示,表情自始至终都淡淡的,他感觉到了叶迟有小动作,低头望去,二人便对上了目光。 叶迟莫名心虚,移开了视线。 他不知道往哪儿走——说实话,一路下来都是鸦非语带着他走的,而他全程基本在发呆。他勉强拐对了几个路口,却突然撞进一片浓稠的迷雾之中。眼前白茫茫一片,他想起许多虚构作品中,迷雾通常与未知与危险挂钩,如此想着,他更不敢离鸦非语太远。他把人从背上放下来,牵起他的手,道:“师尊,这里好像……很不对劲。” 鸦非语银色的眼眸在大雾里好似能发光,叶迟看了过去,恍惚间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可再一眨眼,鸦非语还是鸦非语,仍然是熟悉的气质与脸。 ……这种一瞬间的违和感又是从何而来。 “我……”鸦非语顿了顿,“我觉得还好。” “还好?” 鸦非语的警觉性从来都是最高的,这一点叶迟无比清楚,他也不会在不适宜的场合下开这样的玩笑——不,鸦非语本就不会开这般玩笑去戏弄他人,这话恐怕是真的,但为什么? “此处带给我的感觉,反倒是安心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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