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鸣镝拍开黏人的狗子,站起身来义正言辞道,“璟言那么乖巧,这些人欺负他不会反抗,简直罪不容赦天理难容,蛮族儿郎各个都是见义勇为嫉恶如仇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好汉,怎能容忍这等恶事发生在眼前,谢将军走不开,我蛮族儿郎血气方刚眼里容不得沙子,都能帮璟言出气。” 谢景明:…… 蛮族士兵:??? 血气方刚眼里容不得沙子不假,见义勇为嫉恶如仇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什么的,首领您真的没糊涂吗? 谢景明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他觉得这人大半夜跑来皇宫不为别的,单纯只是为了消遣他。 亦或者是,别有用心。 温润如水的眸子落在气势如虹的蛮族首领身上,像春日的暖阳般温柔和煦,然而,被这般柔和的目光注视着的殷大首领,这会儿只想搓着胳膊缩成一团。 大舅哥可怕,表哥比大舅哥还可怕,他真的能成功把小乖带回草原吗? 谢景明不知道眼前这人心里的小九九,多谋善算如他,略一思索便猜出了可能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些人欺负璟言,所以这人才风风火火跑过来。 什么见义勇为嫉恶如仇替天.行道除暴安良,都是胡编乱造的借口,云钊说他把璟言托付给这人,究竟是怎么个托付法,为什么这人的态度如此奇怪? 院子里安静的只剩下风声,连凶猛咬人的獒犬都消停了下来,就在这时,殿中忽然传来嘶哑的吼声。 “谢氏满门皆乱臣贼子!勾结蛮族意图颠覆我大衍江山!当诛!!!” 殷鸣镝:…… 嗤,这话说的,跟他们真的是乱臣贼子似的。 哦,对狗皇帝来说,他们好像的确是乱臣贼子。 当皇帝当到全天下都盼着大舅哥逼宫成功,他还有脸骂? “军师,里面关着的是那狗皇帝吧?” 谢景明微笑点头,“正是。” 殷鸣镝活动着手指,“冒昧问一句,禅位诏书拿到了吗?” 谢景明继续点头,“你来之前,刚刚盖上玉玺。” 殷鸣镝咧嘴一笑,“既然如此,他是死是活就不重要了,对吧?” “正是。”谢景明面上依旧是恰到好处的微笑,“他宠爱的美人每天会喂给他加了毒药的参汤,他的身体会逐渐僵硬到再也动弹不得,等到云钊登基,他会和他宠爱的美人一起,在阴暗的牢房里腐烂生蛆,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殷鸣镝:!!! 笑容逐渐僵硬。 对不住,小乖还在大营等着,万一大舅哥再把他吓哭就不好了,我得回去守着,表哥再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傻:小乖呜呜呜呜呜表哥好可怕嗷嗷嗷嗷嗷嗷!!!
第14章 夜色已深,帐篷里灯火通明。 殷鸣镝离开之后,谢云钊冷峻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有外人在场时,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刚找回来的弟弟相处,现在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好像也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顾璟言对这个哥哥的印象已经从凶巴巴的冷面将军,变成了比他还要笨的大笨瓜。 少年人抬眸,看着脸上满是自责的哥哥,缓缓开口,“母后说,大哥很聪明,会骑马射箭,会写字作画,每个教过大哥的先生都对大哥夸赞有加。” 谢云钊声音沙哑,“母后提起过我吗?” 他当年狼狈逃离皇宫,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狗皇帝后来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宫里应该不会有谁敢提起他这个废太子。 会在璟言面前说这些的只有母后,他们在宫里过的不好,母后和璟言说这些时心里该有多难受? 顾璟言认真的点点头,敏锐的察觉到哥哥的失落,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可是大哥和母后说的不一样,母后夸人时总会夸过头,大哥分明没有她说的那么聪明。” 说着,少年人似是想到什么,小心翼翼看了眼更加失落的兄长,感觉自己不能这么说哥哥,于是慌忙弥补,“母后以前总是夸我聪明,其实我一点都不聪明,也比不过大哥,只是……” 他有些慌,越说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一丝也不见。 ——大傻,你快回来,我好想要把大哥说哭了。 谢云钊眼眶微红,若非他这些年吃尽了苦头,对情绪的控制极好,只怕这会儿已经落下眼泪,“母后都说过什么,璟言能告诉哥哥吗?” 当年谢氏忽然获罪,母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人上刑场,又被迫将他送离皇宫,狗皇帝撕破温柔的假面,从儒雅的夫君瞬间变成杀害全家的凶手,她却困在深宫,什么都做不得。 明明母后出嫁之前,也是和殷氏女郎一样可以上阵杀敌的女中豪杰,却为了稳住狗皇帝,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是病逝,不得不委身于仇人。 而后,还有了璟言。 如果璟言是个健康受宠的皇子,他绝对不会对这个弟弟有半分好感,只会觉得母亲在宫中幽囚受辱过的艰难,打下京城后必定会将他和老皇帝的性命一同取走。 可是璟言不是。 这个不被期待来到世上的弟弟不光胎里带来的弱症,心智比不过寻常孩童,更没有被那狗皇帝宠爱,他能平安长大,全靠皇后拼命护着。 谢云钊知道女子怀胎时要注意很多事情,稍有不慎就会对腹中胎儿造成影响,母后出阁前能舞刀弄枪,身子骨一直很好,如果不是有人暗害,绝对不会生下如此体弱多病的孩子。 分明就是那狗皇帝故意为之。 母后在世时,他能用璟言的性命来拿捏她,母后离世之后,璟言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便被随随便便扔到冷宫受人欺辱,全都是他故意为之。 就算他因为以前的忍气吞声对谢氏有怨,璟言何其无辜? 若璟言是个公主,不受宠最多也就是被人嘲讽,可他是个皇子,宫里和他同龄的皇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又占了中宫嫡子的位子,生来就会是别人的眼中钉,狗皇帝根本就没给他留活路。 他离开京城之后,狗皇帝没有再立太子,那么多皇子想要登上皇位,若不是璟言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肯定早早已经被他们害死。 谢云钊轻手轻脚坐回塌上,待眼中热意退下,然后沙哑着嗓子缓缓开口,“大哥的确不聪明,以前在母后身边时,功课不能让母后满意,就会被她打手板。” 他说话速度很慢,顾璟言很快也不慌了,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听到打手板时忍不住好奇问道,“打手板是什么?” 他是乖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受过罚,因为身子弱,也从来不会和兄弟们一起念书,读书认字都是母后手把手教的,因为他很乖,母后只会夸他,根本没有不满意的时候。 大哥还要受罚,看来他是真的不聪明。 少年人眉眼弯弯,不知道什么叫遮掩,笑的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谢云钊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柔和,刻意想要温柔下来的时候越刻意越僵硬,真正到了弟弟跟前,能张开口说话,却不知不觉便软和了下来,“打手板就是,把手伸出来,用特制的棍子打手心,母后是将门虎女,不似寻常妇人,两下就会让手心肿起来。” 顾璟言睁大了眼睛,低头看看自己没有多少肉的手,不敢相信他的母后会那么厉害,又是后怕又是担忧的问道,“那大哥岂不是经常受伤?” 他以为大傻的娘亲已经是世上最凶的娘亲了,没想到他的娘亲也毫不逊色,还好他是小儿子不用挨揍,大哥好惨。 谢云钊扬起唇角,深邃的眸子染上笑意,轻声道,“没有经常受伤,只要不是大哥故意偷懒,母后不会下狠手。” 南征北战多年,很少有人记得这位纵横疆场的冷面煞神曾经也是锦衣玉食的王孙贵胄,在离开京城之前,那双手拿的最多的是笔墨纸砚,而不是沾血的长剑。 他以前强迫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情,父亲虚假的疼爱让他恶心,想起母亲又太难受,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只能强迫自己忘掉从前。 可那些记忆岂是说忘就能忘掉的? 谢云钊试探着碰了碰弟弟的头发,没有感觉到抵触,轻叹一声将人拥入怀中,他以为提起以前的事情会很痛苦,然而直到现在才发现,他还在怀念那时的生活。 不是老皇帝虚假的疼宠,而是和母亲一起,做对会被夸奖、犯错会挨罚的日子。 月上中天,帐篷外面又刮起了风,帐篷内灯火闪烁,带了丝哽咽的声音缓缓讲述着深埋在记忆中的些微小事,直到灯花爆开发出声响,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说了那么多。 顾璟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少年人裹在斗篷里,脑袋一点一点可爱的紧,比醒着的时候更加惹人疼。 谢云钊轻手轻脚将他的斗篷解下,习惯了拿剑的手做不惯这样细致的事情,稍一动弹就把少年惊醒了。 “说……说到哪里了?”顾璟言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眼前却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到底还是困意占了上风,盖上被子后很快又睡了过去。 谢云钊静静的站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后吹灭灯盏走出帐篷,压在心头的黑云彻底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城门刚开,殷鸣镝便迫不及待的策马飞奔回蛮族大营,中原太危险,他想回草原。 顾璟言昨晚睡的很晚,但却睡的非常安稳,哥哥的故事讲的太好,睡梦中甚至出现了他们两个人同时在母亲身边的梦境。 如果大哥一直都在,肯定能把欺负他的坏小子全部打走。 梦见的东西醒来时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梦中的开心依稀还在,少年人蹭蹭被子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想要坐起来,猛然看到旁边垂头丧气的蛮族大狼狗吓的心脏怦怦直跳,“你怎么了?” “小乖~~~”大狗狗扑过去将人抱在怀里续命,感觉能把人带回草原的可能性更低了。 单单一个谢云钊,他还能想办法解决。 再来一个谢景明,他实在解决不了啊。 想娶媳妇为什么那么难呜呜呜呜呜呜~ 顾璟言懵懵的任这人吚吚呜呜假哭,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你也梦到你阿娘了吗?” 殷鸣镝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熟练的伺候心上人洗漱穿衣,他连媳妇都带不回家,哪儿还敢梦到阿娘? 做噩梦吗? 小乖这么乖巧听话,小乖的娘亲也一定是个温婉美人,如果她还活着就好了,到时候可以去草原王帐做客,让阿娘看看别人家的娘亲是什么样,就知道自己有多凶残了。 该死的狗皇帝,让他躺在阴暗的角落里腐朽生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就该……该…… 算了,和表哥的处置比起来,被野狼分尸都算死的痛快,他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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