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晏看着拉米尔的吃相,也有点饿了,拿起一块饼干说:“因为我还不够乖巧。” 拉米尔看了眼池晏,打了个寒颤,不明白池晏为什么能跟乖巧两个字扯上关系。 池晏忽然站起来,他朝站在花园里的几个祷师喊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都来了多少天了,你们竟然一直让我在这枯坐!如果院长不愿意见我,我现在就走,我不是你们的玩具,你们让我来我就来!” 拉米尔也跟着喊:“你们知道池晏大人是位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吗!你们竟然敢这样对他!” 两个祷师面面相觑,都不想过去。 ——谁愿意跟不知礼数的土包子打交道啊? 土包子是不知道轻重缓急的,谁知道他一激动会做出什么事来? 到时候可不止他一个人丢脸。 但是他们不去,对方又一直在喊。 两名祷师只能自认倒霉,走了过去。 “圣师大人们和圣院长大人都有其它事要做。”祷师不太看得上池晏。 虽然池晏长得好看,但看人不能只看脸,在祷师眼里,池晏实在太没有教养了。 池晏来之前,他们以为斯德丁的领主肯定是一位虔诚的信徒,结果来了以后,叫他们大失所望——池晏就是一个没受过什么教育,虽然熟读圣典,但是十分没有教养的人。 令人看到他就觉得厌烦。 好像镀金的装饰品,表面上看起来昂贵美丽,但里面却只是廉价平常的玩意罢了。 池晏:“你们天天都用这句话敷衍我!” 他气急败坏:“我今天再见不到圣院长,我就不会再来了,我宁愿回斯德丁去。” “你们让我过来,我过来了,但你们却这样对我!” 祷师没办法,只能说车轱辘话。 池晏冷笑道:“好啊,你们既然准备一直这样对待我,就不要怪我了,拉米尔,我们走。” 拉米尔连忙走到池晏身边,拉住了池晏的胳膊——他是真的有点害怕。 池晏拍了拍拉米尔的手背,大步往前走。 直到两名祷师拦住了他的去路,其中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说:“你把圣院当成什么了?你对圣院长不尊敬,对圣灵不尊敬。” 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池晏看着说话的祷师:“你再说一遍?” 祷师傲然道:“如果不是圣院,你都活不到现在,你不知道感恩,既没有内涵,也没有教养。” 池晏挥开拉米尔的手,一拳挥了过去。 池晏现在有一米七二的个头,在这个时代不算矮了,挨了他一拳的祷师还不到一米七呢! 他这一拳正中对方的鼻子。 然后池晏就扑上去,把对方压在地上揍。 拉米尔连忙去拦住另一个祷师。 挨揍的那个估计没干过什么活,又因为太过吃惊,竟然只有挨打的份。 池晏打完人,还不解气,站起来以后顺便踹了对方一脚:“滚蛋。” 挨揍的祷师终于恨得无法抑制了,他恶狠狠地盯着池晏:“你等着!” 池晏笑道:“我等着。” 这下,他总算可以见到圣院长了吧? 要是这次都见不到,他就只能揍圣师了。
第189章 一直以来,圣院长给池晏的感觉就是神秘,高贵,可能会再带点神职人员的目下无尘。 但当他真的见到圣院长时,他才发现是自己狭隘,刻板印象了。 圣院长不高,偏瘦,身材单薄,他穿着厚重的圣院长礼服,那身衣服都快把他压垮了。 他是个老人,行走的时候需要有人搀扶,就和路边所有普通老人一样,他既没有悲天悯人的眼神,也没有孑然自傲的神态。 他走到池晏面前的时候,池晏才回过神来,他向圣院长行了礼,然后才说:“我还以为我走了都见不到您。” 圣院长笑了笑,他看上去就是和蔼的,仁爱的小老头,他微笑着说:“最近太忙了,忙祈灵节的事,来,跟我去花园里走一走吧。” 然后圣院长就伸出了手,池晏搀扶他朝花园里走去。 圣院长说:“你今年多大?” 池晏:“马上就满二十了。” 圣院长叹了口气:“真年轻啊……” 他坐在肯蒂斯最高的位子,连王室都只能勉强跟他抗衡,他似乎拥有一切,可最重要的东西——青春和热情,他已经没有了。 行将就木,却还要在权力的漩涡中起伏沉沦,为后来者铺一条路。 “池晏。”圣院长的吐字十分清楚,这么久以来,除了克莱斯特,就没人能好好叫池晏的名字,他温和地说,“我听别人说,这是圣灵给你取的名字?” 池晏:“……”当年撒的谎,今天得到报应了。 圣院长叹息了一声:“我虽然是圣院长,但从没有听见过圣灵的声音,圣院里或许也从没有过人能听见。” 池晏沉默着,扶着圣院长继续往前走。 花园里的花枯萎了一大半,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圣院长:“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只知道祈祷和读书,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能成为圣院长,我以为我会去地方圣院,当个普通的祷师,每天只用带着信徒祷告,那样的日子也很好,虽然可能贫苦,但很轻松。” 池晏问道:“难道您现在的生活不好吗?连王室都要看您的脸色。” 圣院长抬起手,艰难地摸了摸池晏的头。 这让池晏想起了他早逝的爷爷。 他爷爷曾经是红军,腿上还有个弹孔,他小时候就没见爷爷胖过,他初中的时候爷爷就因为肺癌去世了。 爷爷很疼他,甚至有些溺爱他,听爸妈说,他小时候去找爷爷要零花钱,爷爷在打牌,没回他,他就拿家里的木棍去打爷爷——那时候他才两岁多三岁,力气也不大,爷爷“挨”了一棍子之后,就把他抱起来,跟老伙计们炫耀:“看到没,我孙子都会打我了!” 后来他爸妈觉得这样下去就行,就不再让爷爷奶奶带他了,除了放假过节,池晏都待在父母身边。 再也没拿棍子“打”过人了。 池晏的心里有些酸涩,他听见圣院长说:“我知道,你肯定是在想,我一个老头子,没几年可以活了,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去死呢?还要跟王室争,争赢了又有什么用?到时候我一死,继任者如果心坏,多少平民会遭殃。” 池晏沉默了几秒,然后才说:“您心里都清楚。” 圣院长:“可我不争不行。” “你知道什么是王吗?” 池晏:“是国家的领头羊。” 圣院长微笑着摇了摇头:“王是一个国家的主人,平民是他的羊,官员和贵族是牧羊犬,羊群过得怎么样,都要看主人。” “你知道当王的权利没有什么限制的时候,他是什么吗?” “他是魔鬼。”圣院长叹道,“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所有人都要俯首,都要听他的话,他如果不辨是非,不分黑白,不被限制,他的一句话,就能让无数人流离失所,就能让原本小富之家沦落到连口饭都吃不上的程度。” 池晏安静的听着,没有插话。 圣院长:“圣院最初诞生的时候,其实连信仰的神都没有,只是一群人,想改变这个国家,又不知道怎么改变,他们聚在一起互相安慰,一起祈祷。” “时间久了,他们就‘创造’了圣灵,接纳了信徒,人多了,心就会安定一些,用共同的信仰,就能像亲人一样往来。” 池晏有些震惊:“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说这些话? 圣院长朝池晏眨了眨眼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些事我不说,你也会知道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圣院没有那么不堪。” 圣院长继续往前走,他说:“国王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最冷漠的人,并且所有的规则都不能约束他。” “有一任国王,他喜欢年纪小的女孩,于是圣城里的各家各户的女孩,不到十岁就要送进城堡里。” “还有一任国王,他喜欢看砍头,于是他当国王的那些年,每年都有无数可怜人被抓,被砍。” 圣院长:“没人能约束他们,他们横行无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出现一个不爱抢人孩子,不爱杀人的国王,那就是肯蒂斯的福气了。” “后来,信仰圣灵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平民受苦,又没办法解救自己,只能把希望放在圣灵身上。” “既然活着的时候不能解脱,那死了享福也很好。” 圣院长轻声说:“后来,圣院就成立了,第一任圣院长呕心沥血,才让王室能多看圣院一眼。” “到第三任圣院长,王室才会听一点圣院的话。” 池晏:“您是想说,圣院充当了限制王权的规则?” 圣院长点头:“任何权力,一旦只掌控在一个人手里,那这权力就不是权力了,而是他为所欲为的标志。” 圣院长:“你把斯德丁发展的很好,我听人说,斯德丁的人只要有手有脚,愿意干活,就能挣到钱,吃饱饭。” 池晏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不愿意夸耀自己的功绩,他抿唇说:“也不是靠我一个人。” 圣院长停下脚步,他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看着池晏的脸,他拍了拍池晏的肩膀:“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池晏:“哪里不一样了?” 难道他看出自己是魅魔了?! 圣院长:“你并不畏惧我,也不畏惧权力,我觉得你就算见到国王,也不会胆怯。” 池晏想了想:“可能吧。” 圣院长:“所以你跟我是一样的。” 池晏:“……” 圣院长不知道是在夸人还是在自夸:“在我们的眼里,人就是只是人,王位上坐着的人也是普通人,圣院神台上站着的一样是普通人,普通人都会犯错,但王位上的普通人一旦犯错,就有无数人命要填进去。” 圣院长:“我一直认为,如果没有圣院,肯蒂斯只会比现在更惨,说不定还不如弗兰度,好歹弗兰度人还知道反抗他们的王。” 池晏来了兴趣:“弗兰度人会反抗国王?” 圣院长坐到了花园中间的木椅上,池晏站在他的身边,听他讲弗兰度的故事。 圣院长:“弗兰度曾经出过一个国王,他是个心肠很软的人,他当国王的时候,如果颁布的政令官员们不同意,他就会收回去,如果官员同意了,管理地方的领主不同意,也不能实施,也就是从他开始,平民和官员们才学会反抗国王。” 池晏眉头皱了起来:“这不对啊,他的话那么没用,那谁的话有用?贵族?” 圣院长看向池晏,他说:“是一位公爵。” “他把持了弗兰度的两任国王,并且直到现在,他的曾孙还是弗兰度的大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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