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清在宫里待了五天,没出宫自然就没去过乌金院,这日金国使团离开后,谢淮清向兰微霜提议出宫走走。 顺便去乌金院收近日账本,还有石家戏楼也有一段日子没去过了,去看看新戏。 兰微霜颔首应好。 出宫前换身低调些的衣服。 谢淮清看着兰微霜自更衣的屏风后走出,突然道:“先前臣送给陛下那簪子,还没见陛下戴过。臣帮陛下重新束发戴簪,可好?” 兰微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谢将军,你确定你会给人束发?朕犹记得,谢将军不擅长之事颇多。”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兰微霜其实也还没有自己束过发,太麻烦了,他胳膊多抬一会儿,头发还没怎么着,手先撑不住了。 谢淮清含笑道:“试试也无妨。天子头上试,臣这心里紧张,说不定就无师自通了。” 兰微霜:“……” 谢淮清虽然会给自己束发戴冠,但没在别人脑袋上试过,的确手生得很。 他将兰微霜原本齐整的头发散下来,然后拿起梳子梳了会儿,又试图给束回去,却不得其法。 兰微霜坐在铜镜前,心平气和地看着自己满头被越梳越乱的头发,抬手从面前的盒子里取出谢淮清送他的那根玉簪,拿在手里耐心地把玩。 好在,在兰微霜耐心告罄之前,谢淮清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把头发给兰微霜好好束回去了。 “陛下,簪子。”谢淮清伸手。 兰微霜把手里的玉簪递给了他,然后抬眸看着面前的镜子,从镜面中看见谢淮清把那勉强才能和精致挂钩的簪子簪到了他发间。 簪好了,谢淮清自己看看,也忍不住笑:“幸好,是陛下戴这簪子,本来挺粗糙的一物,让陛下衬得像是独具匠心。” 兰微霜轻啧了声:“倒是不如谢将军这张嘴厉害,三言两语就说得朕也不好再嫌弃这簪子。” 谢淮清笑道:“陛下嫌弃这簪子么?” 兰微霜回过头看向他:“出宫吧,谢将军。” 两人出宫逛了一圈,至晚方归。 谢照古这个掌管朝政的丞相,如今仍然维持着每天把重要的政事处理后呈上、其余折子涉及事宜罗列成册也呈上给兰微霜阅览的习惯。 兰微霜看话本觉得无趣了,也会拿折子过来看看。 但这几日谢淮清在承恩殿,兰微霜已经攒了几天没看了。 反正递上来的折子涉及的事情,都是已经处理过了、不是必须要兰微霜做什么决定的,若是有要紧事,朝臣会直接面圣。 几天的折子没看,攒下来也挺显眼。 晚膳后,兰微霜想了想,便让谢淮清把那些折子拿到软榻边,简单翻了翻。 谢淮清人就坐在软榻边,还是在雕刻他的玉石。 兰微霜看奏折,没有避讳谢淮清,谢淮清便也没有特意回避,不过也未曾有意去看。 看了会儿折子,兰微霜觉得眼睛有点累了,目光一转,颇有沉迷声色、昏君之相地叫谢淮清:“谢将军,你来念给朕听吧。” 谢淮清微微一顿,然后放下了玉石和刻刀:“是。” 于是兰微霜阖上了眼,听着谢淮清给他念奏折,声音如清润的泉。 谢淮清念着念着,突然念到了礼部尚书季三顾的折子。禀报完政事后,季三顾还多说了几句,老生常谈,大抵是表示陛下您已年二十一了、还是该考虑充盈后宫开枝散叶了。 谢淮清心平气和地念完,继续拿下一封奏折。 下一封奏折就是谢照古整合的其他不那么重要的奏折内容,若是兰微霜对其中哪条感兴趣,对应的那封奏折也能很快送上来,若是不感兴趣,听过便罢。 因为前几日是兰微霜的生辰,各地官员不少提前上书贺寿之后,还掐着日子再送一次贺寿奏折的。 谢照古把这类整合起来,简述就是哪个地方哪个官员某某某为陛下贺寿。有的官员贺寿祝词之后,还表忠心、为君分忧似的提起,自家或是本地哪家有蕙心兰质的姑娘愿意入宫陪伴君侧…… 谢淮清念着奏折,几度念到类似如此的条陈,越发心浮气躁,面上却是依旧平和。 兰微霜起初没在意,但听多了也觉得这话题出现频率有点高了,而且当下气氛有点诡异——诡异在于,谢淮清的语调听起来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睁开眼,侧过头看向谢淮清。 谢淮清适时抬眸:“怎么了,陛下?” 兰微霜摇了摇头,伸出手。 谢淮清便将手里的这封奏折递给了他,笑说:“各地官员倒是都很关心陛下的后宫。” 兰微霜听着他的语气,扫了眼奏折上的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但他不能跟谢淮清说,说至少他在位期间,大夏皇帝的后宫只会继续空置下去……以如今他和谢淮清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清不白的,再这么一说,就如同给了什么特别的承诺一般,若是让谢淮清往后断不了念想,就不好了。 “谢将军……”兰微霜垂着目光,慢条斯理把奏折叠回去放好,然后抬眼,“除夕宫宴之时,朕就会宣旨,让你第二天就出发回北境,没问题吧?” 谢淮清强抑心中苦闷,颔首道:“早便是如此说的,臣没忘。” 谢淮清想,不用兰微霜这般特意提醒的……他又没有因为奏折上那些内容,说什么逾越的话。 兰微霜点点头:“那就好……你先回偏殿吧,两刻钟后再过来一趟。” 谢淮清没问缘由,回道:“是。” 谢淮清出去后,兰微霜坐在软榻上又犹豫了半刻钟的功夫,然后叫了九思,说要沐浴。 …… 皇帝沐浴,向来排场挺大,但兰微霜不喜欢被人围观伺候,所以都是让人往浴池里放好了水便退下。 今夜也是。 不过,宫人们退下时,兰微霜额外吩咐了九思一句,说待会儿谢将军会过来,叫他自己直接进来就是。 九思不敢多问,垂首道:“是,陛下。” 谢淮清按着兰微霜说的时间,不偏不倚再度来到主殿,就听九思的转达,让他直接进去。 谢淮清本来没有多想,直至进了殿内,发现兰微霜并未在往常的软榻上,殿内目之所及的地方也没有人影。 谢淮清迟疑地看向隔绝了就寝之室的屏风,然后走了过去。 屏风之后,依旧空荡,再绕过屏风后的空隔间,便能看到一国之君的床榻。 然而即便走到了这里,依旧未见人影,反倒是更往里面,以谢淮清绝佳的耳力,听见了细微的水流声。 谢淮清脚步一顿。 他看着那个方向,继续走了过去。 步入浴池所在的殿门,再绕过外层微动的幔帐,谢淮清看到了泡在浴池里、靠在池壁边,金尊玉贵的陛下。 兰微霜白皙的皮肤受浴池蒸汽浸染出了粉意,素来略显苍白的脸上此刻也是微染绯色,乌黑的发垂于肩上,发间还斜着他谢淮清送的手艺不大精细的玉簪。 谢淮清脚步停下来,不敢再靠近,目光落于自己的靴面,也克制着不再乱看:“陛下。” 兰微霜本来也有点局促,但见他这样,无端就自在起来。 他轻笑了声:“谢将军……谢淮清,不敢抬头吗?” 谢淮清抬起了头,目光再度落在兰微霜身上。 他看到兰微霜对他和颜悦色地笑,听到兰微霜比玉碎还摄人心魂的声音说:“你之前不是说,你擅长以下犯上、常似乱臣贼子吗……那如今,你还敢不敢犯上作乱?” 谢淮清想,三世有幸,足慰平生。 他喉间轻滚:“臣——遵旨。”
第36章 谢淮清站在浴池边的岸上, 刚开始宽衣解带的时候,兰微霜还好整以暇地看着,但谢淮清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兰微霜就忍不住偏过了头。 “陛下怎么不看了, 不是陛下让臣看着您吗?”谢淮清含笑问。 兰微霜没回应他, 接着又听到了衣物间擦动的细碎声。 兰微霜之前穿的衣物放在了浴池边的架子上,谢淮清现在也把一件件褪下来的一件件放到了同个架子上,和兰微霜的亲近相蹭。 浴池边有能步行下来的台阶, 但谢淮清不走寻常路, 他直接从靠近兰微霜这侧的岸上下水, 带起不平静的水纹。 兰微霜抬起眼, 接着就被谢淮清的吻堵住了唇舌,后背抵在池壁上, 被困在了原地。 呼吸不上来的时候, 兰微霜听到谢淮清在他耳边呢喃。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 但是……你想怎么样都行, 明天就赶我走, 也没关系……” 谢淮清嘴上的话让兰微霜有些动容,然后这份动容就被谢淮清接下去的动作给堵回去了, 兰微霜那指甲修剪得当的手硬生生在谢淮清肩背处留下了泛红的划痕。 昏沉着被谢淮清抱到床榻上时,兰微霜看着他春风得意的眉眼, 哑声道:“谢淮清,我真的想喊救驾了……” “喊吧,我不跑, 等着陛下的侍卫来抓。”谢淮清放下幔帐, “不过,我现在好像就是陛下的贴身侍卫……” 兰微霜:“放肆……” 谢淮清:“谁让陛下纵容呢。” 兰微霜合理怀疑谢淮清今晚想弑君, 也如此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谢淮清闻言笑了笑,吻落在兰微霜鬓边,接着是耳垂,他轻声说:“陛下,臣遵命正侍着君呢。” 兰微霜:“……谢淮清!” “臣在。”谢淮清摁住了兰微霜的手腕。 云消雨歇,耳鬓厮磨,兰微霜昏昏欲睡,但谢淮清缠着他说话,还突然喊了他一声:“微霜……” 兰微霜怔了怔。 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很久没听人喊过他的名字了。 趁着兰微霜恍惚,谢淮清又吻了过来。 “幸好陛下如今不早朝,不然臣这罪过就大了。”谢淮清说。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谢淮清在兰微霜耳边愉悦地轻语。 兰微霜哑然:“夜专夜……谢淮清,你想弑君……就直说……” “陛下,臣很欢喜。”谢淮清只回道,“微霜,我很欢喜。” 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再醒来时也有些不辨光阴。 兰微霜周身不适,刚睁开眼睛就想闭上再度睡过去,谢淮清在旁轻声唤他:“陛下,喝点水吗?” 兰微霜含糊应了声。 谢淮清给他端了杯水过来,扶他起身慢吞吞喝了。 然后兰微霜倒下仍是想继续睡。 谢淮清轻笑了声,抬手轻轻理着兰微霜的头发,缓声说:“陛下,快到晚膳的时辰了,起来先吃点东西,可好?” 闻言,兰微霜反应了会儿,才迟钝道:“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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