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居然真的要开城门,立刻也都慌乱起来,刚才说话那个立刻说道:“萧玥,你是来赈灾的,是来保护我们的!” 余老闻言并未说话,只是目光凌厉地看了那说话之人一眼,那人被他那冷如寒冰的眼神吓得立刻又缩了回去。 萧玥冷笑一声,竟是理也未理跪着的黄金,只一脚便将他踹开,眼中杀意立现:“开城门!” 黄金被他那一脚踹得直撞到了城墙之上,又落入积雪之中,闷哼一声又连忙爬了起来,连身上的雪也没顾得上擦,便又立刻想要过去:“世子!” 萧玥没等他过来,反手便拔了身边侍卫的刀,寒光一闪,那刀便直直劈入了黄金身前的地面之中,竟没入寸深,将他逼在原地:“没听到我的话吗?!” 黄金跪在原地,不敢再上前,只能吼道:“世子,太子和国公还在城中,城中还有上万无辜百姓!世子不可!” 他声音冰冷,眼神如刀:“没有粮,没有药,你以为谁能活着离开吗?鱼死网破?鱼都不怕死了,本世子还要这张破网有何用?再敢阻拦,本世子第一个将你扔进灾民堆!” 众人被两人这一出唬得怔在当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萧玥的声音已经又起,竟是将风雪的呼号之声全都压了下去:“开!” 此时有人终于似乎意识到他并没有要吓唬他们,而城防军已经有人搬来了梯子扶到城门两边,四人顺梯而上,将最上面的红漆封木从城门封口之上取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而这纷扬的雪花之中,不知何时还夹杂起了雪粒,被风刮到面上,如同刺挠而过,渗出的血还未流出便已被冻在风雪之中。 被取下的封木被军士直直地摆到了萧玥面前,萧玥看也没看一眼,只冷声道:“继续。” 此时的城防早已被萧玥全都换成了他从永安带来的人,听到他的话没有丝毫犹豫便又有四人顺梯而上,欲取那中间一条封木。 “等等!” 终于是有人忍不住了,那个胖富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萧世子,有话好说,这开城门一事……” “武威如今是萧世子主事,出什么事,自有萧世子担着。”余老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风雪打乱了他的须发,一双眼却仍是清醒而锐利:“今日是世子想开城门,我等又有什么资格阻拦。” 他体型肥胖,裹在厚厚的狐裘里像是一颗球,虽听了余老的话,可他浑身还是止不住地抖着:“可是,余老……” “不必多说,既然武威仍有主事,自然一切听从主事的安排。”余老轻甩了一下衣袖,侧过身去。 那人被余老两次打断,自然是明白余老的意思,可是他一生在这武威中享着富贵,从未经历过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刚才病鼠之事几乎要将他的胆吓破了,此时腿肚子都还在打着抖,此时再看向萧玥时,萧玥却中挑唇朝他一笑,令他不寒而栗。 萧玥见他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他却是脚步微移靠近了余老,在风雪怒啸中掩盖了自己的声音,只有余老听得到:“您倒是心志坚定,就不知道,其它人是否如您一样了。” 虽说擒贼先擒王,可若是军士皆无,又何以为王? “继续。” 第二根封木被高高举起,随着军士的动作,很快便一步步地送了下来,抬到了众人面前。 而此时城外的叫喊之声也越来越嘈杂响亮,甚至还有了撞击之声,而此时已去两条封木的城门在这撞击中不再结实□□,开始发出颤抖和木料摩擦时的“咯吱”之声来。 军士撤了梯子,只剩下最后一根封木还在了。 只要这一根封木一除,灾民入城几乎便是瞬间之事。 众人的心几乎都要被那抬来的封木压到,那个胖富绅最先受不了这压力,也顾不得余老的威压,跑到了萧玥面前,惊恐地喊道:“世子不要再开了!不要开了!我家里有药,我给药!我给!” 萧玥看着跑到眼前的人,看他身上还有落雪,笑着伸手拍上那人肩上的雪,却拍得他浑身一抖,萧玥叹了口气:“世道无常,但总人有愿意出手一救,只是可怜了公子的善心,若只你一人,怕是救不了这些灾民啊。” 他嘴上说着话,另一只手却是再次举了起来。 继续。 那富绅眼睁睁地看着军士去搬最后一根封木,想到城外那些带着一身疫病的灾民可能下一刻就能将他淹没,不止要抢去他的家财,甚至还会染他一身脏病,几乎立刻便哭了出来,声音也吼得嘶哑:“我家里有粮,药也给,粮也给,我都给!不要开!不要开!” 堤溃蚁穴,只要有了裂缝,便能顺着这裂缝将整块布都撕开。 随着他这一声,本来已经被吓得呆怔的众人立刻在保财和保命之间做了选择,立刻又有人冲了出来:“我也有,我也有!不要开!萧世子不要开城门啊!” 余老猛地回身看着众人,一直沉着镇定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怒容。 萧玥未喊停,那些军士便也未停,第三根封木的左端已被举起,而这时城门外一声巨响,那冲击竟直接将取封木的军士震开了,取封木的四名军士直直地被震倒在地! “啪!”封木又重重落回了锁洞之中。 “轰!”这是巨木撞击之声! 城外灾民已经开始暴动了!已经开始攻城了?! “不要开!不要开!不要开!”众人被那巨大的响动骇得心神俱裂,哪怕余老再怒,他们此时也顾不上了!只想快速将封木封回去:“我给!我有粮,我给世子捐粮!” “我有药!我有药!我都给,全都给!” 所有人连手上的手炉,身上的狐裘,什么都顾不得了,纷纷跑到了萧玥面前,抓着他只希望他不要开城门。 人一死,什么荣华富贵都没用了,而且还是这样的死法。 萧玥被众人抓着扯着,看着面前的一切,颇为满意,他带着笑回头看向余老,余老也正对他怒目而视,眼中带着愤怒和不甘,但看着众人却说不了一句话。 城门终于重新封止,看着封木重新封锁,众人这才在风雪中找回自己的魂儿,站了近一个时辰的众人才惊觉自己刚才在这刺骨的寒风中出了一身的冷汗,早已将里衣浸透。 此时下了一晚的雪竟也慢慢停了下来,天空翻起鱼肚白,明光乍现。 萧玥这时面上恢复了那幅初见时的笑意,迎着天光,眉眼深邃,英气逼人,看在众人眼里却只觉森寒冷。 只听到他说道:“如今有各位相助,想必此次灾祸患很快便会过去,只是各位刚才给世子报上来的数目巨大,城监还在病中,本世子一人怕也难以理清,便多留各位两日,待东西清了,本世子亲自着人送各位回家。” 这是以人为质啊。 众人心里清明一片,却个个都不敢说穿,只能是应和着。 “自当尽力。” “世子客气了。” “小事小事,应该的应该的。” ----
第六十一章 众人回到温暖的屋中时,宁镜坐在屋中,烧着足足五个炭盆,看样子还烧了好一会儿,整个屋中都是暖的,这时众人才感觉到刚才不知何时竟已将手炉扔了,脚下的靴子也已湿了,手脚都是冰冷的,此时屋中炭火一暖,身上雪便化了,雪水流进脖子,更是冻人。 黄金带着侍丛上了热茶,又命人重新给他们暖上了手炉,此时都已经没了来时的跋扈,经刚才萧玥一吓,此时回过魂来,坐在屋中喝着热茶,再看向上首的萧玥,这才发现,这个年轻人还未及冠,自己刚才竟是被这少年吓成这样。 屋外此时已是朝阳初生,晨光明媚,昨夜还大雪呼啸,今日竟然是个晴日。 喝了茶,将众人送走了,萧玥这才看向宁镜。 宁镜露出一笑:“不负世子所托。” 刚才萧玥在屋内发着怒,敲山震虎自然要有老虎,只是这老虎被按在风雪里,早已被吓成了老鼠。 白银将人从屋外压了进来,正是随侍太子的那两名太医中的一名。 “罗太医,把你先前对我说的话,对着世子再说一遍吧。”宁镜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瓷器与桌面轻轻的磕碰声却让跪在那里的人浑身一震。 想到方才那些人抓着自己的手往那鼠笼里伸的情形,罗太医忍不住地又浑身发起抖来。 这小公子看着面慈心善,真狠起来,竟比那些刑狱里头的人还狠些。 “我……我要世子保我平安。”罗太医颤抖着,却仍然说道:“只要世子能保我平安,我就什么都说!” 萧玥却是看着他,平静地给出了一个和宁镜一样的答案:“不可能。” 罗太医忍不住抬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半晌才说道:“那我……” “你有得选吗?”萧玥面色冷淡:“现在是在武威,城门封闭,灾民围城,你的主子身在永安,他的手能越过灾民,越过城墙伸到这里来?” 罗太医还想挣扎:“但是我不想死!只要世子能保我平安,我,我一定如实……” 萧玥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现在招和不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罗太医一怔,他现在所知道的东西,就是他在萧玥面前最后的底牌了,他却告诉他不重要? 萧玥眼角余光瞥见宁镜脚边的炭盆火小了,示意白银替他加点炭,这才回头看罗太医,他指了指屋外,罗太医的目光不由地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屋外此时正是一片光明,暖阳刺目。 “如今武威有衣,有粮,有药,疫病之事迟早都会结束,你说与不说,与我而言不过晚几天查出来,或者早几天知道而已,你觉得有那么重要吗?”萧玥站起身:“但对你来说不一样,武威的疫病这么严重,多死一个人少死一个人是很正常的。就算你能活着回到永安,你刚才也听到了,你的主子还会让你活着吗?” 那些人只会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这个太医身上,他就是那个替死鬼,他们早就选好了。 罗太医跪在那里,整个人如同那廊沿下的冰凌,由里到外地透凉了。 “几时了。”萧玥问黄金。 黄金答道:“回世子,辰时二刻了。” 萧玥拿过白银手里的斗篷,示意宁镜起身:“折腾了一晚上,该用早膳了。” 宁镜起身,萧玥将斗篷披到了他的身上,动作娴熟而自然,随后两人却是看也未看他一眼,便要离开。 “救我家人!世子救我的家人!”罗太医眼见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门一开,满目的晨阳便洒落了满身,他扭着身体便扑了过去:“求世子救我的家人!我什么都说!求世子救我的家人!” 宁镜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萧玥,却正撞进萧玥的眼里,少年眼中仍然炙热,晨光落入更如同带着星火,一触即可燎原。
104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