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沈星卓叫他去玩球,都叫不走。 有时候沈星遇从繁重的课业里一抬头,便能看到窗口杵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其实乍一看到窗外的身影时,沈星遇也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十一二岁的少年,并不能清晰的分辨所有情绪。 沈星遇依稀记得,好像……还不算差。 但很快,沈星遇的情绪便会降下来。 他想,如果现在他对这小孩露出个笑脸,那说不定这小孩更会变本加厉的缠着他。 沈星遇便冷下脸,看着窗外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走开。” 这是好的时候。 还有更差的时候。 又一次,沈星遇又被骂了。 他看到凑到自己腿边的小孩,突然发火。 就像沈鸿源骂他一样,对着一脸茫然的小孩吼道: “说了别粘着我,你能不能滚!” 他吼的声音很大。 小孩子不禁吓。 当场被吼的抖了两下。 但没有哭,也没有叫爷爷或者叫妈妈过来。 只看了他一眼,转身“哒哒哒”跑掉了。 等跑出沈星遇的书房,跑到走廊里时。 沈星遇转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小孩轻轻抚着胸口,像个小大人一样,用口齿不清的声音小声安抚自己道: “没关系、没关系……” “大锅锅只是心情不好,就像爸爸也只是心情不好……” 那一瞬间,沈星遇愣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怒气荡然无存。 像是被逗到了一样,突然又有点想笑。 到了第二天,被他吼过的小孩跟没事人一样。 依旧会在他上课的时候,给他送糖。 依旧会偷偷趴在窗户边,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个毛茸茸的发顶。 但有一就有二。 又一次,沈星遇没忍住。 他推开窗户,朝小孩大吼: “说了不要靠近我的书房,不要来烦我,你听不懂人话吗?” 这次小孩吓得很厉害。 沈星遇能清晰地看到,小孩子整个毛茸茸的脑袋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 然后,小孩仰起那双乖巧地黑眸看看他,转身跑走了。 从那以后,沈星遇的小尾巴便没有了。 小孩不再跟着他。 不再在他皱着眉上课的时候,跑过来给他送糖。 不再跟他屁股后面,紧张地说自己今天学了什么儿歌。 沈星遇忙完课业,再抬起头,习惯性往窗口看,也没再见过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他走过去推开窗户,往窗下看了一眼。 草坪上也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小孩偷偷蹲下身躲在那里,仰着脸朝他笑。 偶尔,沈星遇放学时,会往院子里远远瞥上一眼。 小孩和沈星卓蹲在地上玩沙子。 沈星卓见到他看过来,很不屑地朝他做鬼脸。 小孩却只安安静静地拿着小铲子往小桶里面铲沙子。 有时候沈星卓跑出去疯玩。 他便自己呆在沙坑边上玩。 后来,沈星遇才察觉到,这小孩好像变得有点怕他。 有时候察觉到自己朝他看过去的视线,会忍不住躲在沙发后面。 或者躲在大人身后。 这好像是沈星遇想要的结果。 但有时候,看到小孩和沈星卓在院子里玩捉迷藏。 沈星遇又莫名有些生气。 他想,总和沈星卓那个傻子一起玩,早晚有一天也会变傻。 再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 沈鸿源带着他去见一个重要客户。 那位客户吃饭的口味很重,沈鸿源特地将用餐的地点约在了川菜馆。 并带了沈星遇一起。 一开始,宾主尽欢。 沈星遇吃着火锅,他见识比一般同龄人要广。 偶尔搭两句话,便能得到对面客户的赞赏。 沈鸿源也很满意。 只是言语上还要贬低两句,说自家小子上不了台面。 直到服务员又上了一道菜。 那是一道麻辣兔头。 一个盘子里,下面放着装饰用的蔬菜,上面则是四个排列整齐的兔子脑袋。 沈星遇当时并没有看出来,这是什么动物。 他吃了一个后,有点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对面的客户告诉他,这是兔头。 但沈星遇喜欢兔子。 他养了两只垂耳兔,今年春天,还生了两只小兔子。 他精心照顾着这一家四口,有时候上学都会带到学校去。 并且养得很小心,平时都不给两个弟弟碰。 那个年龄的沈星遇,并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东西变成食物被吃下去。 他觉得很恶心。 忍不住摔了筷子:“怎么可以吃这种东西!” 说着他伏在桌边干呕。 当时,桌上两人什么反应,沈星遇已经忘了。 只记得那位客户,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男孩子胆子那么小,可不行啊。” 那场生意谈的怎么样,沈星遇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沈鸿源回家之后大发雷霆。 让他罚跪。 骂他是没出息的东西。 还让佣人把他养的兔子拿了出来。 那个场面,沈星遇记得很清晰。 沈鸿源双手将兔笼高高举了起来,重重砸在后院的草坪上。 草皮被砸得一片狼藉。 笼子坏掉,四只垂耳兔在草坪上四处逃窜。 沈鸿源抓住了两只大的,当着他的面,亲手折断了兔子脖子。 另外两只小的却怎么都找不到,急的沈鸿源大吼大叫,近乎把整个后院翻过来。 沈鸿源暴怒一场之后,沈家逐渐恢复平静。 沈星遇还要去上接下来的金融课。 他坐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等着老师过来。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 他沉默地等着,脑海里全是那两只垂耳兔死去的样子。 他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书房门前站着个小小的身影。 沈星遇这时心情非常差。 谁过来,他都会以为这是在看自己笑话。 可他好像又很期望,能有人过来一下。 沈星遇看着门外的小孩道:“你来干什么?滚!” 小孩依旧很怕他,被他一吼,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但顿了顿,又走了回来。 他停在沈星遇的书房门前,很小心的没有迈进书房的门槛。 小孩穿着浅蓝色的格子背带裤。 他站在书房门前,笨拙的伸手把背带裤的带子拽下来。 沈星遇一愣,并不知道小孩在干什么。 就见小孩拽下了背带,又把里面的白色毛衣往上卷了几下。 然后从肚肚的位置,掏出了两团毛茸茸的小兔子。 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用手托着放在地上。 又站起身,指着地上的两团,对房间里的沈星遇说:“兔兔!” 说完,他转身就跑走了。 背带裤的带子还没有系好,松松垮垮的挂在手臂上。 从那之后,小孩和沈星遇关系也并没有变好。 依旧每次都躲着他。 沈星遇模模糊糊的记得,后来,小孩又来找了他一次。 但是他因为什么事很烦,照例把小孩凶走了。 也是那次,等他回过神来。 有人告诉他,小孩丢了。 …… 在往后的十几年里,沈星遇在繁忙的学习和工作间隙里,偶尔会想。 那小孩很怕自己。 那天一定是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才会来找他。 如果自己没有吼他…… 再后来,那个会因为一盘麻辣兔头崩溃,会忍不住脾气对人大吼大叫的少年消失了。 沈星遇曾以为,自己可能会变成和自己父亲类似的人。 但在那漫长的十几年里,他成了现在的模样。 冷静自持,不被情绪干扰,不会乱发脾气。 脑子里全是权衡利弊。 沈星遇的视线逐逐渐聚焦在手中的兔子气球碎片上。 气球上印刷的是卡通版的兔子。 兔子有着长长的耳朵,圆圆的眼睛。 看起来和他曾经养过的那四只垂耳兔一点都不像。 看了一会儿,沈星遇突然又不确定了。 因为他脑海里已经记不清,曾经的垂耳兔长什么样子了。 所以……是巧合吧。 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那个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还记得? 总不可能……已经忘记了其他所有,还依稀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沈星遇没再因为陆燃的事联系纪旻。 又过了几天,倒是沈鸿源主动联系了一次。 估计是在沈星遇那里知道短时间内纪旻不会放陆燃会沈家,沈鸿源便没提这个。 他措辞恭敬得体,只提到有些生意场面需要沈家的孩子出场,希望陆燃能过去一趟。 更是说明了地点。 把陆燃什么时候回去,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纪旻接到这消息后,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他并没有完全限制陆燃和沈家人接触的意思。 能多以沈家人的身份出席正式场合,这对陆燃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一切还要看陆燃的意见。 陆燃得知之后,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他之前住在沈家,就是想盯着沈家人,看看他们想搞什么事。 现在当然要去。 沈鸿源也很意外,纪旻竟然那么容易就放人了。 直到在订好的餐厅外见到陆燃。 之间陆燃身后一边杵着一个保镖,两位保镖均人高马大。 待在陆燃身后,跟座小山似的。 沈鸿源:“……” 陆燃也稍稍有点无语。 他扭头看看身后,问:“大哥,最近你们都要这样跟着我吗?” 两个保镖早被纪旻交代过。 这会儿很有经验地拿出理由,道:“老板说,这是他前男友应有的待遇。” 陆燃恍然大悟。 心想,原来这就是霸总的排面。 今天沈鸿源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要搞事。 他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外面,身边还带上了沈星染。 陆燃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沈星染似乎还特地做了造型。 衣着也很精致。 不知道这次要见什么人。 等进入沈鸿源预定好的包厢,三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其中一个,还朝陆燃举了举酒杯,勾起嘴角,诱惑地笑道:“哈尼,好久不见。” 陆燃:“……” 是利诺一家人。 利诺家现在和沈家是竞争对手,再往上抬一辈,还是世仇。 现在沈鸿源竟然和利诺家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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