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末早就已经被陆英喝趴下了,瘫在桌子上,枕着左手臂,右手拿着筷子,身旁是东倒西歪的酒壶。 阎庄不见踪影。 月色越发泛着绚丽蓝色光晕,莫怀章闭着眼睛安静的坐在轮椅上,毫无生气,仿佛易碎的琉璃盏。 薛洺疏大约是醉了,摇摇晃晃的拿着白玉酒壶,单膝跪在莫怀章的轮椅上,左手在莫怀章棱角分明,深邃的五官滑下,停在他毫无血色的唇边,轻轻抚摸,爱不释手,又舍不得触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有些酸楚,左手从后面扣在莫怀章脑后,青丝从指尖缝隙落下。 抬起右手,大口喝了酒,扔了酒壶,俯下身子,右手搂着莫怀章的腰身把人拉进自己怀里,低下头,将美酒渡进他的口腔。 “嗯……” 莫怀章嘤咛着皱起眉头,迷蒙的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放大的人,撤下心房地笑了,由内而发,幸福而满足。 他伸出手,摘下他金色的蚕丝面具,扔到一旁,看着熟悉的脸,眼里流转了惊喜的激动与不舍的哀伤,颤抖的想要抚摸薛洺疏这张失而复得的脸,手却停在他的脸颊旁边,不敢靠近。 他张了张嘴巴,心跳加速,紧张干涸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你……” 薛洺疏神色复杂,脸色微红,看着他,抬起手,放在莫怀章的手背上,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来回蹭蹭,享受的眯缝起眼睛。 莫怀章祈求的问:“能否,唤我一声‘明哥’?” 薛洺疏跪在地上,低下身子,靠在莫怀章的怀里,双臂紧紧的环在他的腰身,缱绻的说:“明哥,好想你。” 又控诉道:“为何这么狠心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我发誓要恨你,可是……” 他不住地摇头:“舍不得,我舍不得……” 莫怀章抚摸着他的头发,一滴眼泪积在眼眶,他用手背不准痕迹地抹去泪珠。 深吸一口气,带着笑意:“离蔚。” 他拈起昏睡诀,在薛洺疏的脑后划下,轻轻的抱着他,说:“睡吧,你只是喝醉了,做了一个梦。” “睡醒之后,恨我也好,杀我也好,只要你还在,都好,都好……” 脖子上挂着的项圈,莹白色的东珠,一闪而过一丝翠色。 阎庄肩头趴着草灯,从快要熄灭的篝火那边走过来,看着二人相互依偎,驻足不前,寻思着是不是该离开。 莫怀章引来一张薄被盖在薛洺疏的身上,自顾自的拈着他的头发,褪去眼里的柔情似水,扫了一眼阎庄和草灯,皇家威严,与生俱来,不怒自威。 草灯怵的连忙用两根短粗的前肢,张开爪子捂着自己的眼睛,掩耳盗铃一般透过爪缝偷看。 又冷言道:“你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草灯连连点头。 莫怀章看向阎庄:“查到了吗?” 阎庄点头:“草灯探到玄门修士被关在了颠狂之森。” 莫怀章面无表情的说:“这倒是一举两得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向草灯:“他和妖界什么关系?” 草灯精神一振,两只眼睛滚圆,只将两只爪子放在嘴上,连连摇头,闭口不言。 “可有危险?” 草灯不敢回答,兀自跳到熟睡的薛洺疏身上,在他的怀里拱了个位置,蜷缩着。 莫怀章也不逼迫,挑起薛洺疏的青丝,百无聊赖的在手指上缠绕,静静的享受久别重逢,难得的的安宁。 “奶奶,这里有新鲜人气的味道!” 一个清秀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莫怀章身旁,嗅了嗅,兴奋的招呼身后的老妇人。 莫怀章满心满眼看着怀里的薛洺疏,轻抚他的睡颜,不为所动,满不在意,甚至不舍得施舍半分眼色给那小女孩。 老妇人满头白发,佝偻着快步走过来,拉着小女孩护在自己的身后,连忙作揖求饶:“公子饶命,童言无忌,无意冒犯。” 说着,拉着小女孩忙不迭的转身就走,边走边教训:“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那……公子饶命……” “嗯?奶奶?” 教训孩子的话没说完,老妇人停在原处,一动不动,几片微不可闻的柳絮覆在她的脖子处,让她丝毫不敢动弹,以免身首异处。 余光求饶的看向身后的莫怀章,低声下气的求饶:“公子饶……命……” 瞬息之间,婆孙二人在天地间化为乌有。 莫怀章手中多了两张雪白的狐皮,轻轻的盖在薛洺疏身上。 这才腾出手来捂着心口,强忍着咳嗽,生怕吵到怀里的人,蹙眉难受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 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带着凄凉的惨笑,满目情意绵绵的看着怀里的薛洺疏,心满意足。
第13章 13 宝藏男人 ==== 绍兴陈酿把薛洺疏几人放倒的干干脆脆,阎庄面无表情的进行一对一叫醒服务。 陆英揉着惺忪的睡眼,脑子里一团浆糊,不太清醒的嘟囔:“早课,早课……” 织颜单手按着太阳穴,面色冷淡,大约是酒醉后头疼得很,身上那件仙气飘飘的蜜合色衣裳难得的有些凌乱,连凤羽落金池花样都有些褶皱了。 沈玄末从随身的乾坤袋里拿出醒酒石,分别递给酒醉的陆英和织颜,又给莫怀章送了一颗。 对上毫无表情的阎庄,有些踟蹰,心道:孤直公似乎没有喝酒?好像在喝酒之前就没了影子。要不要给他呢?不给好像有些差别对待,给了的话,万一他并不需要,岂不是要被笑话?孤直公看起来生人勿近,或者会嫌弃我多事? 看他犹犹豫豫,脸色精彩极了,阎庄微微颔首,礼貌的拒绝:“多谢沈二公子,本公并未饮酒。” “啊?哦,好!” 沈玄末这才松了一口气,正欲把手中的醒酒石放回袋子就,就听着一旁的薛洺疏闹出好大的阵仗。 吓得他连连后退几步,面露惊色的看着。 原来喝醉的薛洺疏不知何时被摆成了趴在桌上睡觉的姿势。那草灯也不是个省油的,见主人睡的正香,跳到他的后颈,一个劲蹦跶,把熟睡的薛洺疏给蹦醒了。 怒的薛洺疏抬手抓起这闹心玩意儿就往地上摔,可怜那巴掌大的刺猬草灯就这么被摔在地上,砸出好大一个坑。 怒吼:“妈的,小爷的美梦都让你给搅和了!” 这么大阵仗倒是比那醒酒石还好用,陆英数落道:“先生,你可还记得我们时间不多了,就这么还浪费时间喝酒睡觉?” 薛洺疏语气不善的呛道:“就你喝的最多,还好意思说?” 陆英一时语塞:“我……” 莫怀章把叠好的白狐皮放在桌上,淡淡道:“沈玄末,把你的醒酒石给燃犀先生送去,这起床气大的,一会儿怕是要把整个郢墟的妖兽都唤醒了。” 薛洺疏语气不善地回嘴道:“小爷早就给他们下了药,不睡个几天几夜醒不过来。” 沈玄末倒是听了莫怀章的话,点点头,认真的把醒酒石递给薛洺疏。 薛洺疏含了一颗,那不知打哪儿来的皮痒嘴贱又来了,贱嗖嗖的问向莫怀章:“美人怎么不问问小爷做了什么梦?” 莫怀章抚摸着白狐皮,皮笑肉不笑的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只对织颜,陆英几人说:“阎君趁机查探过了,玄门弟子被关在了颠狂之森。” 织颜与陆英点点头,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薛洺疏挥挥手,满不在乎的单手托着下巴,笑意轻浮的看着莫怀章,说:“小爷梦见与美人意乱情迷,春宵一刻,梦醒依旧意犹未尽,心痒难耐得恨不能与美人三天三夜呢!” 又抬抬下巴,戏谑道:“这被扰了的美梦,美人何时还我?” 莫怀章依旧不理会他,陆英走过来,劝道:“先生,别玩了,我们时间真的不多了。” 薛洺疏不耐烦的说:“不是跟你说不慌吗?你急什么?让你等就等着,小姑娘家家的,少掺和成年人之间的皮肉勾当!” “我……” 陆英哑然,红了脸,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只恨自己修为不够打不赢。 沈玄末悄悄把她拉到一侧,小声说:“陆师妹,听先生的,准没错。” 陆英瘪瘪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明明是沈师兄你说的我们还有四个时辰,现在一觉睡醒,时间过去一半了。” 她冲着正在单方面调戏莫怀章的薛洺疏努努嘴,做着鬼脸:“我看他就是沽名钓誉,还说什么带我们去想去的地方,找想找的人,分明是拖延时间,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声音越说越大,摆明是说给薛洺疏听的。 织颜冷言提醒:“陆英!” 被叫了全名,陆英只能收起任性,心里依旧不服。 沈玄末指了指天上,说:“不是先生拖延时间,是我们现在进不去颠狂之森。” 陆英一脸不明白。 织颜走过来,恳切的说:“请沈师兄赐教。” 沈玄末抬起双手立起,掌心向外作推辞状,说:“赐教不敢当,沈某记得书中说过,郢墟兽人乃城中妖族豢养,群居颠狂之森,入口处设有结界,寻常妖物尚且不得进入。” 陆英求知欲旺盛,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沈玄末指指天空,继续说:“但是每当郢墟上空的蟾宫双子完全分开时,颠狂之森会出现一个间隙,只要我们把握间隙出现的时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 陆英听的连连点头,察觉其中破绽,说:“既然设置了结界,寻常妖物都不得进入,又怎么会有间隙?会不会是陷阱?” 沈玄末摇头,摊手表示不知。 一旁的薛洺疏开腔道:“那结界不过是为了约束兽人用的,寻常农家的鸡圈牛栏你们知道吧?” 众人点头。 薛洺疏说:“围着兽人的结界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作用。” 织颜有些不解,问:“只听说妖界中,兽人,妖族分庭抗礼,怎道兽人却成了家畜一般?” 薛洺疏漫不经心的说:“嗨,尽信书不如无书呗,还不能让编书的胡诌几句?” 织颜追问:“既如此,为何会有间隙?岂不是更蹊跷?” 薛洺疏带着笑意,解释说:“你们在山里修行的时候门规森严,就没想过半夜跑出来玩?” 织颜、陆英、沈玄末难得的异口同声:“不玩。” 薛洺疏一时哑然,看向莫怀章,寻求认同。 莫怀章淡然道:“本君记得元宵节时,学堂的同学们会半夜从学堂墙角根的狗洞里钻出来,去大街上凑热闹。” 听着这样接地气的解释,陆英心里打鼓:怀章公子也会爬狗洞吗? 脑海里不自觉的绘制出小小的莫怀章钻狗洞的模样,滑稽的让她心里直乐,她连忙摸摸嘴角,确认没有笑出来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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